不懟你不成佛_分節(jié)閱讀_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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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早飯,程思齊便看著謝晝練劍。 而無厭,要么待在醫(yī)館診病,要么便會上山去光明寺和方丈論經(jīng)。 方丈的年紀(jì)也很大了,八十有余,算得上是整個燕北有數(shù)的長壽老人。老和尚會點煉體功夫,一直都硬朗得很,但近幾年染了幾場病后,也漸漸委頓下來,沒了精神。 方丈最難放下的,便是他一手cao持起來的光明寺。 在又一次大病初愈后的論經(jīng)中,方丈終于忍不住朝無厭開了口:“這么些年,你在寺里,也已經(jīng)是我光明寺的人了。我座下這幾個弟子,庸庸碌碌,沒有一個有才能的?!?/br> “我怕他們撐不住這光明寺。” 老方丈苦澀嘆氣,滿面蒼老之色:“所以老衲便想著,將這光明寺傳到你手上。你有佛性,也聰慧,想必能帶著光明寺更上一層樓。” 無厭沉默了片刻。 然后在老方丈期待的眼神中搖了搖頭,含笑道:“方丈,您知道何為佛嗎?” 方丈一愣,有點不明白無厭的意思。 佛這個字,說來可大可小。 而在方丈心中,聽到無厭這個問題的第一反應(yīng),便是去看佛殿內(nèi)那尊煌煌而明的金身大佛。慈眉善目,俯瞰眾生,這便是所有人的佛。 但他知道無厭指的并非這個。 無厭頓了頓,聲音里帶出一絲淡然的失落,道:“我不知道。所以我這一生都在修行,都在求佛。世人皆醉我獨醒,不是我求的佛。慈悲救世,渡人不渡己,也不是我求的佛。酒rou穿腸過,佛祖心中留,亦不是?!?/br> 他的手指撫過桌上鋪陳的經(jīng)卷。 “從一個地方,求到另一個地方,從一個身份,求到另一個身份,從一個世界,求到另一個世界。我始終相信我會求到。但卻有那么一天,我前行渴求的路,被我親手?jǐn)亓??!?/br> 這句斬了,聽得方丈心頭一跳。 仿佛是有千難萬險過去,即將望見佛光臨世的那一瞬,迎來了無邊無際的長夜。 他心里莫名地震駭著,卻聽無厭忽然輕笑了聲:“但我卻不后悔。因為我想著,或許佛祖本身求的,也便是一個不悔?!?/br> 這日論經(jīng)回家后,無厭架了個火盆,將他往日珍藏的一本本佛經(jīng)挨個兒燒了個干凈,嚇得程思齊抓著他的手給他診脈,生怕他老糊涂了。 無厭卻很是鎮(zhèn)定,一邊把程思齊扒拉到懷里,一邊道:“不然我還俗吧……” 程思齊怔了片刻,面露糾結(jié):“可小和尚調(diào)戲起來,比小公子有趣多了……” 話沒說完,程老頭兒就被結(jié)結(jié)實實地揍了一頓屁股。這讓程思齊一度覺得,他都這么大歲數(shù)了,渾身上下都干巴巴老了,偏屁股還如此挺翹圓潤,一定是無厭揍得太多的緣故。 燒完經(jīng)書,無厭仿佛心頭放下了許多東西,整個人都變了。 他和程思齊合計了一番,不顧謝晝和一幫鄰居朋友的阻攔,拄著拐棍,背著包袱,就溜溜達(dá)達(dá)出了燕北城,美其名曰,游歷四方。 若說游歷四方,無論是無厭,還是程思齊,在年輕時候都是真正做過的。不說劫界之旅,就是這偌大一個靈界,他們二人年輕歷練,也曾闖蕩了個差不多,北至極北冰原,南至火海沙漠。 十萬大山殺過妖,冥獄深淵斬過魔。 昆侖仙山的凌霄會上曾力壓天驕,八大仙門的論道臺上曾駁斥百家,仙府秘境、洞天福地,也都曾大戰(zhàn)奪寶。 真要論起來,這個靈界根本就沒有什么能引起他們興趣,再值得游歷一番的地方。 但或許真的是成了凡人,所見到的東西便不一樣了。無厭和程思齊離開燕北城后的游歷,不但不乏味,反而甚是有趣。 一座座城池走下來。 兩個老頭兒沿途邊走邊幫人診病。 偶爾會在荒郊野嶺露宿,被野狼圍在樹上,舉著火把很有閑心地給對方講笑話。 偶爾也會借住農(nóng)戶家,幫忙栽稻子,收莊稼,和村里的其他老頭兒因為一步臭棋吵得不可開交,吹胡子瞪眼。 富庶大戶后院的陰私見過,逃亡流離的尸骨殮過。 寒冬臘月的大雪里,也曾肩挨著肩坐在路邊啃煎餅,看熱鬧的街市,怒放的煙火。 春暖花開的時節(jié)并排釣魚,蓮葉田田的夏夜里,撐著烏篷船聽雨入江河的輕響。 老了老了,倒是學(xué)會了人間的諸般滋味,見識了塵世的千姿百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