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稍稍動了動眼皮，接著心脈處劇烈的撕裂感傳遍全身。這疼痛激得他陡然睜眼，入目皆白。

    白雪，白袍，白刃，還有一只白皙的手。這場景謝懷塵夢見過無數(shù)次，但這是第一次看得如此清楚。雪花繁復的細紋，白袍上栩栩如生的白鶴，如霜雪般冰冷的劍刃，以及劍刃另一端白皙涼薄的手。

    劍刃反射出冷光，同時也反射出執(zhí)劍人的臉。

    那臉謝懷塵強迫自己記過無數(shù)次，左右也不過是紅衣謫仙的臉。但這一次他努力看過去，那張臉卻變了。

    劍刃上映出一個稚氣未脫的少年，少年毫無血色的唇微微顫抖，容貌卻依然俊俏。謝懷塵腦中的弦啪嗒一聲斷了，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仇人會變成自己的臉。

    **

    “別是開玩笑，他真的以水寒劍為本命劍？”天衍山頂一直旁觀的梅晉卿不可置信。

    “水寒劍可是最低階的劍。”

    “你看，天道之子把水寒劍接過去了！”

    “他怎么不動了？”

    眾內(nèi)門弟子議論紛紛，就連巋然不動的副宗主也微微皺了眉頭。謝懷塵是千年難遇的天道之子，所謂天道之子自然是氣運與資質(zhì)皆極佳之人。而謝懷塵在懸劍儀式上居然只選了一把再普通不過的水寒劍，這事傳出去說不定會被六域之人詬病，說天衍宗浪費了天道之子這么個好苗子。

    眾人皆對謝懷塵的選擇表示驚疑，唯獨離謝懷塵最近的邵月注意到了謝懷塵的異常。

    謝懷塵自接過水寒劍后便仿佛失了神志，耳朵附在霜白的劍身上，眼珠卻無神。

    邵月試探道：“謝懷塵？”對方?jīng)]有回應，然而一絲微小的魔道氣息卻從對方身上散開，邵月幾乎是瞬間察覺。

    這魔氣極淡，卻逃不脫大能的眼。一時間，天衍宗好幾位長老也察覺到了魔氣。沈略本來一直事不關己站在末尾，此時也凝重地看向謝懷塵。

    不過反應最快的是系統(tǒng)君。

    它在水寒劍嘰里咕嚕不停地喊宿主時，小心臟就繃得緊緊。在它看來，水寒劍這種低階武器簡直就是個智障，這不，宿主的魂魄又被它刺激出問題了。

    本來它并不想出手，因為它有一種預感，自己只要有一丁點動作對方就能立刻察覺。可此時宿主魔氣暴露，它要再不出手，宿主就要被認定成魔，無論如何宿主的安全才是第一的。

    思及此，系統(tǒng)君毫不猶豫開啟修護程序。眾人只覺一陣清風拂過，整座天衍山脈的靈氣開始以一種玄妙的方式盤旋，不過這靈氣流動太過細微，天衍宗內(nèi)只有三人能夠清晰地感受到。

    天衍副宗主迅速搜尋著攪動靈氣的始作俑者，然而才搜尋一半，一道蒼渺的氣息已踏空而來，白色道袍一塵不染。副宗主皺眉——宗主這是過來干嘛？

    邵月并指于眉間，浩大的神念瞬間鋪展。系統(tǒng)君九九心道不好，然而神念已經(jīng)將它鎖定，無數(shù)道鎖鏈于無形中展開天羅地網(wǎng)，將它重重束縛。

    與此同時，另一道強大的氣息也在天衍山頂出現(xiàn)，天衍宗主悠悠畫符，符意組成的結界將整個山頂覆蓋。結界內(nèi)所有人被迫進入入定狀態(tài)，就連副宗主也受此影響，萬般無奈地閉眼。

    系統(tǒng)君九九被萬道鎖鏈纏縛，鎖鏈之外還有強大的結界封鎖，可以說插翅難飛。

    邵月冷冷盯著處于無意識狀態(tài)的謝懷塵，話卻是對著系統(tǒng)君說的。

    “魔物，抓住你了?！?/br>
    話音剛落，謝懷塵身上便升騰起一股濃郁的靈氣。那靈氣凝成實質(zhì)，輕而易舉地沖破重重枷鎖。邵月瞳孔微縮，一條龐大的身軀沖霄而起，帶著細鱗的長尾將謝懷塵一層層圈在懷里，頭顱微揚，以一個護崽的姿態(tài)敵視著邵月。

    邵月挑眉，眼前出現(xiàn)的居然是一條玉龍。

    系統(tǒng)君以玉龍的形態(tài)盤旋于天衍山頂，巨大的龍頭幾乎要撐破符文結界。它朝著邵月一聲嘶吼，猙獰的龍牙顯得十分威武，然而尾巴卻在不為人知的地方瑟瑟發(fā)顫。

    其實系統(tǒng)君心里慌得一批。別看它現(xiàn)在是龐大的白玉龍身，實際上從小到大它就沒打過架，系統(tǒng)君這份差事也是第一次干。而邵月一直深不可測，邵月身后的天衍宗主更是極強的威懾，如果可以，系統(tǒng)君真想什么也不管甩甩尾巴就逃。

    有腳步聲靠近，系統(tǒng)君低頭，一襲白衣的天衍宗主走了過來。他停在邵月身后，模樣相似的兩人齊齊看向系統(tǒng)君。

    “龍？你是天道?！鄙墼抡Z氣十分篤定，因為只有天道才是龍的形態(tài)，這濃郁的玄妙氣息也只有天道才有。但這個結論給他帶來更深的疑惑。

    在畫中境時，邵月就懷疑謝懷塵身上附了什么東西，所以當他發(fā)現(xiàn)謝懷塵自身有魔氣，第一想法是謝懷塵被魔物附了身。所以這些日子他一直讓分魂密切關注謝懷塵，只等魔物露出馬腳再一網(wǎng)打盡。

    而如今天道現(xiàn)身，這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系統(tǒng)君可以說是第一次扮演天道，回話時龍身僵硬得像個石頭：“我就是天道，你你你想怎么樣？”

    翻譯程序體貼地為它翻譯成：【吾乃天道?！?/br>
    聲音后期還加了回音特效，聲線也被妥善地加粗處理。于是系統(tǒng)君一開口就把自己驚到了，連邵月都對這種威渺的聲音少了幾分警惕。

    “失禮，我本無意冒犯。”邵月說著歉意的話，結界卻沒有絲毫撤去的意思，“只是天道為何降臨于此？我在天域問道多年，你也從未現(xiàn)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