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執(zhí)哥哥，你聽懂方叔叔剛剛說了什么嗎？”

    林執(zhí)有些猶豫，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胖崽弟弟那么小，現(xiàn)在就開始考慮成家的事，未免也太早了。

    “啵崽弟弟，你頭發(fā)亂了，我給你重新弄一下吧？”

    啵崽的注意力很快被轉(zhuǎn)移，“嗯”了一聲，乖乖背過去，讓小執(zhí)哥哥幫自己弄。

    然后從锃亮的柱子上瞥見了自己小腦袋的現(xiàn)狀，愣了一下，短促地叫了一聲。

    他以為只是一點點亂。小胖子氣得轉(zhuǎn)身就去推方子遇的房門。房門上了鎖，推不開。

    啵崽跟林執(zhí)道：“小執(zhí)哥哥你等等?！?/br>
    說完就跑去了別的房間，不一會兒拿著寫著“你大壞人”的紙條出來。小胖子本來是想寫“方叔叔大壞蛋”?？伞笆濉焙汀暗啊倍继珡碗s了，他試了好幾遍都覺得自己沒寫對。

    啵崽趴地上，把紙條從門縫里塞了進去。站起身，彎腰認真拍拍膝蓋上的灰：“好啦。小執(zhí)哥哥幫我弄吧?！?/br>
    然后又乖乖轉(zhuǎn)身。

    林執(zhí)看著胖崽弟弟矮墩墩的背影，抿唇笑了笑，替他仔細梳理頭發(fā)。

    梳著梳著，林執(zhí)臉一紅。

    鎮(zhèn)南橋下的說書人最愛說一個頂頂厲害的修真人在鏟除大魔頭后，抱得美人歸的故事。

    里頭就說到丈夫給妻子梳頭的事。

    他現(xiàn)在給胖崽弟弟梳頭。

    以后是不是就可以抱著胖崽弟弟睡？

    *

    沈定從藥圃回來，他在外頭看到了沈付，知道兩個小少爺來了。一進院子，就看見兩個小少爺站在方子遇房門口。

    大少爺在給小少爺整理頭發(fā)。

    “這是怎么了？”沈定放下手里的工具，“小少爺頭發(fā)怎么亂了？”

    一提到這個，小胖子又生氣了。

    他向沈定打小報告：“方叔叔揉亂的。”

    “你們進他房間了？”沈定蹲下，跟小胖子解釋，“他昨晚一夜沒睡，剛剛才回房的。你打擾到他睡覺了，他才會揉亂你頭發(fā)的?！?/br>
    小胖子眨眨眼，伸手揉了揉鼻子，別別扭扭道：“這樣哦?！?/br>
    他等林執(zhí)幫他弄好頭發(fā)，又趴下來，朝門縫里伸了伸手指頭，縫太窄，伸不進去。

    啵崽就又噠噠噠跑去寫了張小紙條回來。

    ——你不壞了，啵崽不打（）你（）（）了。

    他拿著毛筆，問沈定“擾”和“睡覺”怎么寫。

    把幾個字補齊后，對折又對折，塞進了門縫里。

    等小胖子塞好紙條，沈定問：“你們倆是來取東西的嗎？”

    他進來前問過沈付，沈付故作神秘，不肯告訴他。沈定只能自己猜，但除了“替主上和夫人跑腿”，他也想不到其他原因了。

    啵崽搖搖頭：“啵崽是來問問題的?！?/br>
    他其實已經(jīng)不想問了。大人給出的答案都一樣。

    但想到萬分之一的可能，小胖子還是打起精神問沈定：“啵崽和父親，誰才該陪著阿爸睡？”

    那肯定是主上啊。

    沈定瞬間懂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他同情地看了眼注定搶不過主上的小少爺，剛想出言安慰，就見小胖子自己搖了搖頭。

    “你別說了?！彼呀?jīng)看出來沈定要說什么了。

    啵崽心沉到了肚子里，垂頭嘆了口氣，拉著林執(zhí)，步伐沉重地走了。

    沈定看著小胖子頹喪的背影，沒忍住，不厚道地笑了笑，轉(zhuǎn)身收拾藥圃的工具去了。

    啵崽拉著林執(zhí)漫無目的地走。

    廖云峰上的人，小胖子基本都問過去了，實在不知道現(xiàn)在該去哪兒了。

    啵崽停下了腳步，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自己被小執(zhí)哥哥帶回了主院。

    小胖子后退一步。

    他不想進去。

    他看向林執(zhí)：“小執(zhí)哥哥，你也覺得那些大人說得對嗎？不讓啵崽和阿爸睡，讓父親和阿爸睡。”

    林執(zhí)覺得胖崽弟弟好像走進了一個誤區(qū)，一直在鉆牛角尖。

    他問啵崽：“啵崽弟弟，你為什么那么想和謝叔叔睡？”

    小胖崽愣住了。

    他想了想，道：“阿爸會講小故事……”

    “那讓謝叔叔每晚都講故事呢？等你睡著，再回去和顧叔叔睡。”

    不可以。

    小胖子用力搖頭。

    他要和娘親睡。

    娘親不講故事，他也要和娘親睡。

    “那就不是因為謝叔叔會故事了。啵崽弟弟，你再好好想想，還有沒有別的原因?！?/br>
    小胖子很認真地想，過了一會兒，抬頭看向林執(zhí)，小胖手摸了摸胸口，猶猶豫豫道：“啵崽和阿爸一起睡，這里會很安心?！?/br>
    他聲音很輕：“阿爸就在啵崽身邊，不會突然生病，也不會突然離開?！?/br>
    林執(zhí)聞言，有些疑惑。

    胖崽弟弟為什么會這么擔心漂亮叔叔生病和離開？

    林執(zhí)不知道過去五年里發(fā)生的事，也不知道這五年在小胖子內(nèi)心留下的陰影。

    不管撿多少小石頭，娘親都沒有好轉(zhuǎn)的陰影。

    沒有好轉(zhuǎn)的娘親，看都不看他一眼，不會和他說話，也不會搭理他的陰影。

    父親說喜歡一個人，就要尊重他的選擇，所以要是娘親康復了要離開，他也不能哭鬧的陰影。

    ……

    這些陰影不是那么容易被抹消的。

    尤其是在最開心的時候。在吃到跳跳糖的時候、在玩人生之旅的時候、在看娘親畫樹屋的時候……啵崽的小腦瓜就忍不住跳出來這種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