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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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親親熱熱,知憶一直為自己撬她墻角的事內(nèi)疚,站在一旁悶不做聲。 棠兒拿帕子替占紹輝擦嘴,嫣然一笑道:“知憶是我jiejie,往后我就喚你姐夫,我也不求你來捧我,只你不要對我那樣冷淡就好?!?/br> 這話十分入耳,好似魚吞好餌,蝶戀香花。占紹輝在她化了妝的粉頰上捏一把,“既喊姐夫,往后自不能這般膩著,不然叫人看了笑話?!?/br> 棠兒癡癡笑著,抱上他的脖子一陣搖晃,軟語嬌聲連喊三聲姐夫。 終于哄走棠兒,知憶伺候占紹輝洗漱,相攜就寢。 躺下沒多久,占紹輝肚子里亂攪,“咕嚕嚕”作響,忙側(cè)身去捂,疼如刀絞,出了一身冷汗。 昏燭下,知憶麗容嬌美,似妻溫柔,覆上他汗浸浸的額頭,關(guān)切地問:“莫不是受了涼。” 占紹輝臉色一下發(fā)白,一下又發(fā)青,忍痛道:“不要緊,歇會兒不礙事?!?/br> 知憶不放心,穿鞋去喚采蓮裝熱水袋,貼心地放在他腹部,“捂一捂,涼到胃可不好受。” 驟然只聽“噗”地一聲,屁過后,極濃烈的臭氣在帷帳內(nèi)蕩漾開,占紹輝光腳從榻上跳下來,整張臉猴子屁股一樣紅。 強烈的腥臭氣彌散在整個房內(nèi),知憶臉一紅,忙去里屋提來恭桶,喊采蓮站在門口,輕聲道:“我又流汗,你去打熱水來?!?/br> 看著一灘污濁的褲子,占紹輝窘迫不已,恨不能找個地縫鉆下去。知憶伺候他清潔,親自將恭桶洗干凈又提回來放在榻邊,低聲道:“旁人不知道,我去洗褲子?!?/br> 占紹輝紅著臉躺了片刻,肚子里又是一陣亂攪,在恭桶上坐了半個時辰,拉得腿軟心慌,渾身沒勁。 整晚,占紹輝腸中如絞,連夜起來好幾次。知憶忙著伺候徹夜未眠,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立刻讓采蓮去請大夫。 折騰一夜,占紹輝氣虛力乏,眼眶都凹陷下去。知憶眼中滿是血絲,心疼不已,拿熱帕子幫他擦臉,“怎痛得這樣急?” 想起棠兒主動示好的舉動,占紹輝咬著牙道:“一定是棠兒在木蓮羹里做了手腳。” 聞言,知憶嚇了一跳,臉色煞白,柔柔地說:“她自己也吃了,沒聽有事。” 占紹輝料想棠兒心中有氣,苦笑道:“罷了,是我貪涼吃太多,怪不得她?!?/br> 病來如山倒,大夫看了好幾個,占紹輝面色發(fā)黃,腿軟心虛,仍不見好。 棠兒穿粉色繡花緞裙,束出纖纖細(xì)腰,坐到榻邊,愁目流波,手背撫上占紹輝發(fā)涼的額頭,“姐夫這是怎么了?” 占紹輝見她穿得輕巧,長身玉立,嬌美可愛,牽強笑道:“酒吃多壞了腸胃?!?/br> 棠兒嫣然一笑,喚小翠端來海參粥,拿小瓷勺盛起,紅唇嘟起輕輕一呼,笑著喂到他嘴邊,“姐夫,你都瘦了,看著怪心疼的?!?/br> 占紹輝怔一怔,臉色發(fā)僵,看一眼伺候在側(cè)的知憶,滿腔無奈。 棠兒耐心地喂他吃粥,轉(zhuǎn)臉看向知憶,發(fā)髻中的金釵燦光熠熠,“姐夫不舒服,知憶竟也跟著瘦了一圈,可見情意深厚?!?/br> 娘姨來喊知憶出局,知憶臉上脂粉不施,顯得憔悴,“我病著,不好見客?!?/br> 棠兒起身,將粥碗交給知憶,“我代你去。” 炭爐上的藥煎開了,滿屋充斥著藥香。知憶一雙眼睛腫得核桃似的,柔腔道:“藥吃這么多還不好,我等會去廟里燒香拜一拜?!?/br> 占紹輝見她瘦比經(jīng)秋之燕,弱不禁風(fēng),情深意摯,誠懇說道:“不必,這兩日辛苦了,你陪我歇個午覺?!?/br> 此言一出,知憶淚眼婆娑,任憑占紹輝怎樣相勸只是默默不言,許久才說:“病在你身痛在我心,我只恨不能替你?!?/br> 聽了這話,占紹輝心中萬分感動,“別擔(dān)心,我感覺好多了?!?/br> 半夜,占紹輝夢中轉(zhuǎn)醒,卻見知憶一臉倦容,穿著寢衣捂在軟榻上給自己做鞋,起身將她抱到被子里,“再熬就成老太婆了,你怎么這么實誠?” 知憶伏在他胸膛前,眼淚一下就流了出來,“這么多年,我實也沒什么生意,有你這么體貼的男人,我值了?!?/br> 占紹輝摟上女人的纖纖蠻腰,眼眸中忽地蒙上一層薄薄淚光,惜她瘦得一陣風(fēng)就能吹倒,疼愛萬分。 園子里丹桂醇香,柳黃葉紅,花兒開到極盛漸有頹唐萎?dāng)≈畡荨?/br> 棠兒立在窗臺邊,一盆白菊含苞欲放,剛澆過水,花骨朵兒含著水珠,鮮靈靈,十分養(yǎng)目。 窗欞頂上有一個拇指大的蜂窩,此刻蜂去窩空。詩經(jīng)里說,螟蛉有子,蜾贏負(fù)之。她每日觀察,果然是一種寄生蜂,它們勤勤懇懇抓來比自己大的綠蟲存放在里面。古人云,蜾贏用尾上毒針將蟲子毒暈,再將子產(chǎn)在蟲的體內(nèi),孵化后的幼蟲直接將母體作為食物,可憐的蟲子活生生被一點一點蠶食。 小翠見人來,立刻打起簾子。知憶捧著托盤,將福建龍眼和紅石榴放在桌上,“天氣干燥,吃些時鮮對皮膚好?!?/br> 棠兒轉(zhuǎn)眸相望,掐一朵菊花在手中把玩,移步到桌前坐下,“他好些了?” 知憶點頭,遲疑片刻道:“大夫說腹瀉這樣嚴(yán)重并非著涼,誤食瀉藥才不能控制,占紹輝明白你心中有氣,并不計較?!?/br> 棠兒笑顏如初,“他花銀子捧你,不見我后悔難受自然不痛快,我讓青鳶將瀉藥放到木蓮羹里,正好成全你對他的一片真心。他先前并不專心,有了你還跳槽別家倌人,這種人不用旁的法子怎么拿得下?你別誤會,我并不眼紅更無妒忌,他肯在你身上花銀子比什么都好?!?/br> 知憶睜圓兩眼,許久才喚出一聲:“棠兒……” 棠兒抓幾顆龍眼放在知憶手中,輕笑道:“占紹輝是個精明人,生意做得大自看人很準(zhǔn),若無真心他斷不會捧你。記得初來聽雨軒的那會兒還是你勸我,現(xiàn)在換我勸你,面上百分心里不能全然投入,萬一收不回感情,自己要難過了。” “你放心,這些我懂?!?/br> 占紹輝會體恤,算是有品之人,有時候,棠兒覺得好笑,到底也分不清究竟是誰玩弄誰于鼓掌。她并不為這些小伎倆沾沾自喜,而是時刻清醒地認(rèn)識到,哪怕只是男子或者命運的玩物,她絕不自甘墮落。 秋高氣爽,園子里紅瘦綠稀,一池殘荷凋零,杵著干巴巴的褐色蓮房和滿池子枯葉。 天剛放亮,辰時已經(jīng)繞著長廊跑了幾圈,重新擦一把臉,吃完早飯,精神抖擻地出門。街角的風(fēng)燈在晨風(fēng)中搖曳,萬利錢莊門頭,匾額上的四個金色大字光芒閃爍。 辰時走專供伙計們出入的窄巷,從院子內(nèi)的后門進(jìn)去店里,抬手逐一摘下門板。掃地擦桌子是每日必須做的事,他勤儉自律,來得最早,故而把這些活全包了。 賬房的大伙計段峰剛起床洗漱,懶洋洋坐到柜臺前,悠閑吃著辰時買來的鮮rou包,這一切早已成了理所當(dāng)然。 辰時打掃完,將抹布洗干凈晾回原處,坐到桌前翻賬本,手指在算珠上急速如飛。一手好字,一筆筆羅列清晰的賬目,一副勤快心和好身體是他這么多年練得的本事。 后堂的老媽子進(jìn)來,朝辰時喊:“小姐要吃桂花糖糕,你跑一趟?!?/br> 多年的學(xué)徒生涯,別說跑腿,給東家洗痰盂倒夜壺也是一直在干的事。辰時朗聲答應(yīng),將隨身的賬本收入懷中,算盤放進(jìn)抽屜,快步出門。 “小姐,您的桂花糖糕買來了?!?/br> 繡房內(nèi)十分華麗,香氣襲人,傳來冉竹春鶯宛轉(zhuǎn)般的聲音:“你進(jìn)來?!?/br> 辰時心如敲鼓,并不敢進(jìn)小姐的房,擔(dān)心地環(huán)視著沉寂的院子。 冉竹美貌癡嬌,身材玲瓏,嬌小無雙,一把將他拉進(jìn)來,順手將門一關(guān),“沒見比你更呆的愣頭?!?/br> 辰時一陣緊張,果斷將桂花糖糕放在桌上,快步拉門離開。 黃昏時分,辰時回到店里,拿起掃把打掃庭院里的落葉。段峰慢悠悠走來,陰笑道:“東家讓你過去?!?/br> 門口不見家仆,辰時心中一驚,忐忑難安。趙寶林坐在正堂中央,一臉怒氣,突然拍桌道:“跪下!” 辰時頭腦靈活,已經(jīng)猜出原因,臉一紅,雙膝跪地。 趙寶林的目光比他頭上瓜皮帽的那枚紅寶石還要灼人,“不要臉的畜生,我的女兒你也敢碰!” 辰時知道段峰一直喜歡小姐,恭敬地磕下一個響頭,極力自清道:“回東家,我對小姐恭恭敬敬,并未行過不軌之舉。” 趙寶林只有冉竹這一個寶貝女兒,十分溺愛,怒罵道:“還敢狡辯!看你性格敦厚,沒想到竟是傷風(fēng)敗俗的狗輩,我這里留不得你,卷鋪蓋滾!” 辰時神色黯然,雙手從懷中拿出賬本,大致將收賬的情況做了交代。 冉竹躲在墻角處偷瞄,見他垂頭喪氣出來,攔在他面前,嬌笑道:“段峰嫉妒我喜歡你,跑去父親那里告發(fā),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瞧不上這種狹窄小人。怎么,這點氣都受不了?” 辰時突然明白了什么,“你覺得這樣好玩么?” “好玩啊?!比街衩难蹘Γ纤牟弊?,“我去城南買個小院,你過來?。俊?/br> 一番輕浮的話,聲調(diào)如嬌鶯巧囀,歡鳥弄晴。辰時壓低聲調(diào),不可置信地問:“你把我當(dāng)什么人了?” 冉竹臉色一沉,話語好似一腔幽怨:“干嘛這副表情,要不我給你些銀子?” 聽到這里,辰時徹底死心,羞愧難當(dāng),一把將她推開,“我真愚笨?!?/br> “站??!”冉竹拉住他的衣袖,輕咬著紅潤的下唇,看了他片刻才問,“什么意思?難道你想娶我?” “男女之事吃虧的總是女子,往后記得自重自愛?!?/br> “什么吃虧不吃虧,你情我愿而已。”冉竹氣鼓鼓說完,一扭纖腰回屋,“砰”地將門一甩。 第55章 醉花間 (30) 中秋一節(jié), 大家不見棠兒有客,打賞榜單仍是扶搖直上,頓時沒有辦分與之相較的勇氣。 紅燭高燒, 繡房內(nèi)香氣繚繞, 似麝似蘭, 令人心馳神蕩。 小水仙膚色白, 穿水紅緞紗裙越襯如花美貌,蹲著親手替胡爵爺洗腳。老人家見她俏臉微紅, 美眸低垂,長長的睫毛不住跳躍,越看越喜歡,興致頗高。 胡爵爺其實并不小氣,只是覺得金鳳姐心黑, 老人家對小水仙很大方,暗里給了很多錢。他雖懂得惜玉憐香, 可憐小水仙傾國傾城貌,嫩花嬌蕊,一任狂風(fēng)妒雨欺,每每想到跟了比自己年長五十的老者, 萬般憋屈無處傾訴。 方入秋胡爵爺就痰多, 已經(jīng)由丫鬟伺候吐了好幾回,捏住小水仙的臉要親嘴。小水仙實在受不了,捂嘴不讓,可把老人家氣壞了, 白須顫動, 滿是褶子的老臉猛地拉得老長,“剛花了我這么多錢, 你心里快活了,這是要我不快活?” 小水仙忙換表情,媚妍婉妙,和順如風(fēng),嬌嬌怯怯道:“我……我內(nèi)急……” 聞言,胡爵爺枯皺的臉轉(zhuǎn)怒為笑,體貼地說:“快去,莫憋壞身子?!?/br> 小水仙去凈房,趁著沒人掩面哭了一場,實在拖不下去只得回房。 錦幃半掩,佳人在懷,胡爵爺一定要行事,小水仙知道他的喜好,硬著頭皮從柜子里取出他存在這里的春事包兒。丫鬟用銀勺在蠟燭上化開藥,胡爵爺高興吃下,抱小水仙膩歪好一陣終于成事。 不到一刻時間,小水仙披頭散發(fā),慌慌張張跑出來大喊丫鬟去叫金鳳姐。 棠兒聽到動靜立刻趕了過來,只見丫鬟不知所措,胡爵爺衣衫不整縮在榻上,臉孔發(fā)紫似喘不過氣。 小水仙挽一挽亂發(fā),急忙道:“他突然咳不出來,大汗淋漓,我不知道怎么辦?!?/br> 胡爵爺?shù)难蹨I來回滾動,喉間囫圇不清,想說話又發(fā)不出聲音。 棠兒仔細(xì)一想,婆婆發(fā)病時也這樣難受透不過氣,忙對小水仙說:“他是痰卡在喉嚨里,你對嘴幫他吸出來。” 小水仙瞪著大大的眼睛貯望胡爵爺片刻,靈魂都在抗拒,不由后退,滿臉委屈似要哭出來。 胡爵爺突然氣短,喘得愈發(fā)厲害,胸膛劇烈起伏。情況緊急,棠兒將心一凜,俯身扶胡爵爺平躺,閉目以唇相接,用力一吸。 胡爵爺啞咳一聲,像是殺魚時刺破魚泡兒,一口稠痰清爽從喉間涌出。 棠兒抱他翻身側(cè)過來,丫鬟遞來痰盂,胡爵爺一吐,猛地提氣,呼吸逐漸舒暢,“好丫頭,快去安排轎子送我回府,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你們不必承擔(dān)責(zé)任?!?/br> 棠兒知道痰喘危險,但呼吸通暢就死不了人,悉心伺候他用茶,微笑道:“您這樣的好人定活百歲,哪兒來三長兩短,歇口氣,等您好些再回家?!?/br> 老壽星尋歡斃命可是不得了的事,更何況是胡爵爺這樣有頭有臉的人物,出了事后果不堪設(shè)想。金鳳姐嚇得一臉慘白,由丫鬟攙著慌跑進(jìn)來,見胡爵爺氣色尚好,嘆道:“媽呀,這是怎么回事?” 棠兒接茶碗放到案上,“已經(jīng)沒事了,胡爵爺歇會兒要回去,提前準(zhǔn)備馬車吧。” 金鳳姐立刻吩咐娘姨去安排,雙手合攏,碎碎念叨:“阿彌陀佛,老天保佑?!?/br> 胡爵爺回府后,特命管家來聽雨軒打茶圍,趁機悄悄拿給棠兒兩萬銀票表示感謝。棠兒不禁感嘆:老人家著實好心,回回給錢都不忘提醒,要存做嫁妝莫被旁人哄去。 辰時跑了多家錢莊,盡管很多東家都認(rèn)識他,知道他是個討債理財?shù)暮檬?,但出于?jǐn)慎,壞規(guī)矩被辭退的伙計是沒人收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