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良也不問為何沒遇到，為何他遠(yuǎn)在新鄭，卻能得到消息來救他——他只牽掛著韓非的安危。

    “那咱們快去救他，若被大王定了罪，就徹底糟了！”

    西門厭最討厭他這樣，明明自己傷勢嚴(yán)重，還要不管不顧，去cao別人的心。

    “你就不能為自己想想？他有他的命，你有你的命，先管好自己！”

    這話讓張良一下子沉默，半晌過后，眼眸變得柔和，如暖春的第一縷溫風(fēng)，淺淺一笑，“正是想著自己，才要去救他啊......怎么可以沒有他呢......”

    西門厭咬著腮幫子，“你就不想萬一你沒了，我——”意識到失態(tài)，他又僵硬著脖子改口，“你祖父怎么辦！”

    張良抬手虛按著傷口，踉蹌往外走，“我只是小傷，沒關(guān)系。韓兄正處危難關(guān)頭，我不得不管?！?/br>
    西門厭是個倔脾氣，奈何張良比他還倔，說來說去沒拗過，只能氣憤地、不情不愿地，去最近的小城買了一輛馬車，駕著人回去。

    ......................

    然則，他們披星戴月，日月兼程，終究是晚了。

    新鄭靠南，此時正艷陽高照，四處一片其樂融融的好氣象。但這好氣象，卻在九公子府門口戛然而止。

    昔日風(fēng)光無限的府邸，一夕之間，凋零如深秋殘葉。圍墻高樓仍舊氣派，烏檐青瓦，巍峨壯觀，卻被鋪天蓋地的白綾斬殺了生氣。朱紅的房柱被麻布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貼了幾張蠟黃的道符。那飄飛的白綾，似少女舞動的水袖，優(yōu)美溫柔。

    溫柔得，讓人錯以為不在人間。

    張良倉促躍下馬車，便看到這副景象。白綾飄飄，慟哭滔天?？蘼曋鄳K，如寒江冤鬼。

    這是......怎么回事？

    怎么都在哭喪？

    誰死了？

    在九公子府，誰死了，會鬧出這么大的動靜？

    是......韓非嗎？

    張良頭皮發(fā)麻，一時停了呼吸——不會是他。

    不可能。

    他進(jìn)城便打聽了，韓非回來直接回了府邸，還沒進(jìn)宮，怎可能出事？

    蹣跚跨進(jìn)門，一襲藍(lán)衣與遮天蔽日的慘白格格不入，恍若闖入幽境的不速之客。下人們認(rèn)識他，紛紛上來問安，皆眼眶通紅，哽咽不已。

    張良腦子里嗡嗡作響，接著幾十雙異樣的眼神，拽住人就問：

    “貴府今日發(fā)喪，是誰的喪？”

    “這么大一場喪事，給誰辦的？”

    “你家主人何時回的？現(xiàn)在在何處？”

    平日纖柔無害的如玉公子，現(xiàn)下竟有些瘋癲，腳步錯亂，言語尖銳。

    直到阿端撲騰跪在他身前，抱著他的腿，哽咽著，破天荒說了句完整的話：

    “這場喪事，是給公子辦的......他回來之時已經(jīng)斷了氣了，大王說，不論攻打樊陰城有功還是有過，厚葬公子?！?/br>
    張良望著靈堂多出來的那一口棺，只覺著腦中空白，“不會的......不可能......”

    擠壓了多日的傷病終于爆發(fā)，心脈一抽一抽的疼，淤血破喉而出，染上三尺白綾。

    硬撐了許久的瘦削身影，終于倒下。

    ......................

    “子房，三日后若一切順利，為兄便在東門城墻等你。”

    “說到做到。彼時，咱們一同對飲告捷酒！”

    “一言為定?！?/br>
    “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