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響起一陣慘叫，于歸默默抱緊了自己的電腦，準(zhǔn)備腳底抹油。

    陸青時從零食柜里拿出泡面撕開調(diào)料包沖熱水：“你沒什么想跟我說的嗎？”

    她愣愣回身看著她，陸青時把叉子插進(jìn)盒蓋里，語氣淡淡的。

    “你這個狀態(tài)不對，昨天交上來的病歷語句不通，錯字連篇，還有一周前做的那臺腹腔鏡，要不是劉青云在旁邊提醒你，就要出大問題了”

    她話說到最后，語氣變得有點(diǎn)兒嚴(yán)厲：“到底是什么事情能影響你到這個程度？你是醫(yī)生，一丁點(diǎn)兒失誤都可能導(dǎo)致患者死亡，明白嗎？”

    于歸抿緊唇角，低下了頭。

    在她面前總是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于歸掰著自己的手指，又緊張又忐忑地和她說了安冉的事情。

    肌萎縮側(cè)索硬化癥嗎……

    陸青時把面條送進(jìn)嘴巴里，依舊是味同嚼蠟。

    “片子，檢查結(jié)果給我看看”

    于歸打開手機(jī)遞給她，陸青時翻了幾頁，搖搖頭：“邁克遜醫(yī)生是我的朋友，他都沒辦法了，只能……”

    于歸黯然，但讓她真正傷心的不是這個：“陸老師，如果你是知有，你會答應(yīng)安冉的請求嗎？”

    “怎么說呢”陸青時拿紙巾擦了擦嘴，把桌上的油漬擦干凈：“這個請求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情理之外，也不好說誰對誰錯，但拿自己的疾病來要挾別人的話，就有點(diǎn)過分了”

    她看一眼自己涉世未深的徒弟：“全看你女朋友怎么想，是選擇善良還是選擇你”

    她拍了拍她的肩，起身離去：“即使生活有諸多不如意，還是要打起精神來過好每一天，因?yàn)槟阌肋h(yuǎn)不會知道，災(zāi)難什么時候就會到”

    她沒有想到的是，她安慰于歸的一句話，卻也在自己身上一語成讖了。

    那個下午天氣很好，晚霞紅彤彤的，陸青時接待完門診的最后一位患者，從椅子里坐起來，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準(zhǔn)備收拾東西下班。

    安靜的走廊里傳來細(xì)碎的腳步聲，她以為還有人，又坐了下來：“請進(jìn)”。

    從門縫里滾進(jìn)來的卻是一個小巧的圓溜溜的皮球，陸青時撿了起來，“嘎吱”一聲輕響，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輕輕推門而入，怯生生地：“阿姨……對不起，你可以還給我嗎？”

    小女孩身量不高，頂多兩歲多一點(diǎn)，穿著蓬蓬裙，干凈的短羽絨上衣，說話也很有禮貌，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沒穿病號服，應(yīng)該不是他們醫(yī)院的患者。

    陸青時走過去，把皮球遞給她，蹲下身的時候看見那雙眼睛猛地怔了一下，似陷在一場醒不過來的夢里。

    好像……怎么會這么像。

    樂樂……

    她輕輕眨了眨眼睛，小女孩從她手里拿過皮球，走出了門外：“謝謝阿姨”。

    陸青時眼睜睜看著她走出去，半晌沒回過神來。

    直到門外響起啜泣聲，陸青時心里一緊，拔腿追了出去，在樓梯的拐角找到了她。

    “怎么了，你爸爸mama呢？”

    小女孩抱著皮球哭得傷心，一抽一抽地，話都說不完整了：“我在這里玩……找不到了……剛剛還在這里的……”

    黃昏安靜的走廊里空無一人，陸青時四下看了看，對著如此相似的一雙眼，她實(shí)在無法無動于衷。

    “好了好了，別哭了，阿姨帶你去找爸爸mama”

    她剛蹲下身，小女孩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撲進(jìn)了她懷里，小手指緊緊攥著胸前的衣襟，仿佛怕她不要她似得。

    陸青時心里一軟，把人抱了起來，摸了摸她的腦袋:“你叫什么名字？”

    “佩佩……”她趴在醫(yī)生的肩膀上，停止了哭泣，有些新奇地看來看去，奶聲奶氣地跟她說話。

    真是個可愛又聰明的孩子呢。

    醫(yī)生極淡地彎了一下唇角：“爸爸mama的電話號碼記得呢？”

    小女孩掰著手指數(shù)了一會兒：“153xxxx，不對不對，是183xxxx……”

    陸青時莞爾，這么小的孩子記這么一長串電話號碼果真有些為難。

    她想了想，還是抱著她往保衛(wèi)科走了，先放他們那兒，再全院廣播找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