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想起凌霄，雪無霽感覺都像是上輩子的事了。他扯回思緒，從靈池中走出來。

    他身上的傷口已經(jīng)愈合了大半，披上寬大的白袍，坐到了君燭身邊，伸手探了一下少年的經(jīng)脈。

    沒有異樣。

    難道是準備開始長個子了？有些種族確實會這樣。

    雪無霽好笑地搖搖頭。

    他的房間里還有許多文書沒有批，明天還有最重要的一場大戰(zhàn)要打。

    往常為了緩解焦慮，他都會用事務來麻痹自己，但現(xiàn)在他什么也沒有做，也靠到了君燭身邊，開始閉目養(yǎng)神。

    就這么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再醒來時已經(jīng)在宮殿的房間里，身上好好地蓋著被子。

    耳畔是少年的歌聲。

    “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br>
    “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見雪無霽醒了，君燭便笑道：“昨天晚上不小心睡著了，忘記送給先生的禮物了?！?/br>
    雪無霽道：“那禮物？”

    君燭卻搖搖頭，正色道：“待會兒晨會之時，我會親手送給先生。”

    今夜便是既定的與月沉的爭王之戰(zhàn)開啟之時，今早會有一次晨會。

    他如往常一樣，給雪無霽穿上全套服飾。只是今天似乎做得格外仔細，雪無霽低眸看著他長長的睫毛，看到了那雙紅眸里的虔誠。

    最后一根衣帶系好，鏡中的青年已經(jīng)變成了魔域的次王。

    銀發(fā)如雪，身披焚心踏火的魔圖，俊美如天神卻又執(zhí)掌四方妖魔。

    二人向晨會走去。

    終于走到了正殿，已經(jīng)有無數(shù)魔將跪在了赤紅如雪的地毯上。一直延伸到了殿外，一眼望去，宛若沉黑鱗云，欲圖摧城壓境。

    雪無霽緩步走上寶座，俯視著滿殿妖魔。

    所有人都知道，這場戰(zhàn)爭是一個標志。是隕落還是問鼎，在此一劫。

    “參見尊上！”

    他們全都低著頭。

    而在滿座低眉垂目的人當中，有一個玄衣的身影站了起來。

    “君燭？！”

    “這不合規(guī)矩！”

    “尊上……”

    在此起彼伏的怒喝里，君燭含笑向他走來，一直登上了九重臺階，站到了雪無霽面前。

    他拿出一只黑色的木匣。木匣打開發(fā)出輕微的“咔噠”聲，只見綢緞之上是一尊秘銀打造的王冠，數(shù)根荊棘狀的銀枝纏繞出骨架，上頭鑲嵌著被雕刻成骷髏狀的寶石。

    雪無霽道：“果真是你的風格?！?/br>
    雖然精致，但與慣常的美感背道而馳。

    君燭哈哈笑起來，將銀冠端端正正地戴到了雪無霽頭上。

    銀白交織，血色寶石與紅眸交相輝映。

    而后站起身，瀟灑地一掀衣擺，單膝跪下，目光灼灼仰頭道：“臣提前恭賀尊上登基，君臨九淵！”

    隨著他這一聲賀詞，殿下呼聲如海，一浪接過一浪。

    魔殿之外，風雪初至。

    ……

    冥想境界之中。

    銀色的鎖鏈鋪天蓋地，而鎖鏈當中的人一動不動，宛若已經(jīng)睡著了。

    雪無霽垂著頭，黑發(fā)遮擋住了他的面容，只露出一段蒼白的下顎。

    他嘴唇動了動，卻沒有發(fā)出聲音。

    “……”

    心魔伸出手扼住了他的脖頸，強迫雪無霽抬起頭來。

    現(xiàn)在這兩張面孔已經(jīng)非常相似了，都是一樣的蒼白。

    “真可憐?！?/br>
    心魔憐憫道，睫毛低垂下來，像在嘆息，“你……還有我?！?/br>
    勒在雪無霽脖子上的銀鏈發(fā)出輕響，又收緊了。它們覆蓋住的皮膚上出現(xiàn)了紅痕，而那紅痕愈來愈深，最后變成了鮮血似的禁咒。

    紅色的紋路蔓延成一圈，像帶血的劍痕。

    雪無霽的長發(fā)從發(fā)頂開始一點點變白，猶如枯萎的銀。

    “接下來發(fā)生的事，你一定記得很清楚。”

    雪無霽的瞳孔縮緊了一瞬。

    他如何記得不清楚呢？

    這一戰(zhàn)開啟的時候，是第十六年的年末。

    他成為魔尊時，是第十七年的年初。

    他勝過了那另一位次王，月沉。

    但他犯了一個錯，他沒有想到月沉會與凌霄仙門暗中勾結。

    這個事實簡直匪夷所思，因為在百年之前歲歇宴試圖攻下含元殿的人就是月沉。

    這個錯導致了他這一方猝不及防，差一點全軍覆沒。

    挽救了他的錯誤的人是君燭。

    但……

    “他為你而死了啊。”心魔的聲音驟然在他耳畔響起。

    剎那之間，雪無霽宛若墜入了一片苦澀的海洋里。窒息之中，他的一只眼瞳化為了欲裂的紅色。

    血色之中倒映出心魔悲憫的笑意。

    ……

    “君上的登基大典什么時候舉行？”

    “原來那個君燭也不是小白臉……”

    “嘖?！?/br>
    “可惜了……”

    “我有新消息要上報君上！聽說凌霄的那個仙皇敗啦！九十九家仙門聯(lián)合，陸宸燃好像死在辟元仙宮了……”

    “仙皇死了？真的假的？”

    “有鼻子有眼的！辟元仙宮都被燒了！”

    “這和我們有什么關系……”

    “當然有關系！現(xiàn)在凌霄亂著呢，不像我們魔域已經(jīng)統(tǒng)一了！我們可以趁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