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蘇墨臉上的笑意微僵。

    許雅這才抬眸，莞爾開口：“你同淼兒送我的，什么都好。”

    白蘇墨尚在怔忪。

    許雅卻抬頭看了看天色，關(guān)切道：“蘇墨，回去吧，日頭太盛，我也需走了?！?/br>
    白蘇墨才回神。

    許雅笑了笑，放下簾櫳。

    云銘在車中喚了車夫一聲，馬車便緩緩駛離國公府。

    白蘇墨目送，腳下卻許久未動(dòng)。

    流知輕聲道：“小姐，怎么了？”

    白蘇墨抬眸看了看日頭，又伸手摸了摸額頭：“許是日頭太熱，先前有些迷糊了?！?/br>
    流知臉色微變：“那奴婢讓獅子將馬車取來?！?/br>
    白蘇墨搖頭：“無事，應(yīng)當(dāng)是這兩日忽然能聽見，便聽得有些多了，今日只覺有些犯迷糊，似是聽到些不大可能的幻覺?！?/br>
    流知不敢大意，喚了石子來撐傘，自己上前扶著白蘇墨。

    “小姐，奴婢記得秦先生上回說過。許多早前能聽見的人，失去聽力一段時(shí)間后，忽然恢復(fù)聽覺，都很難一時(shí)便接受外界所有聲音。秦先生說小姐此前并未聽過聲響，若是忽然恢復(fù)聽力，更需循序漸進(jìn)，否則太過勞累，反倒過猶不及?！?/br>
    白蘇墨頷首。

    她這兩日是覺諸事新鮮，就連苑中小橋流水單的聲音都坐著聽了許久，舍不得歇下，應(yīng)是秦先生先前提到的過猶不及了。許是適應(yīng)過一段時(shí)間，便會(huì)慢慢好起來。

    白蘇墨心頭微舒。

    流知也道：“聽藥童是說，秦先生這幾日便會(huì)回京，不如等今日晚些再看看，若是好些便罷了，若是小姐還覺迷糊，便讓藥童請(qǐng)秦先生回京，來府中看一趟，也好安心?！?/br>
    白蘇墨卻忽然問：“流知，你覺得許雅如何？”

    流知不知她為何問起，但許雅慣來是小姐的朋友，流知應(yīng)道：“許小姐知書達(dá)理，又通人情世故，只是性子同顧小姐相比，稍稍冷了些，但待小姐卻好?！?/br>
    白蘇墨微微垂眸，是啊，許雅待她一直很好。

    她怎么會(huì)魔怔。

    第29章 攤牌

    等白蘇墨折回,顧淼兒已逗貓逗得百無聊賴。

    手中拿著逗貓棒,懨懨趴在案幾上，手中來回抖動(dòng)著逗貓棒,逗貓棒上線都絞作一團(tuán),上面的布袋魚險(xiǎn)些被櫻桃抓掉,她也渾然不覺。

    分明是走神已久。

    白蘇墨看了看流知，流知會(huì)意,收了傘卻未跟著入內(nèi)。

    “淼兒?！卑滋K墨喚她。

    顧淼兒這才回過神來。

    先前三人一道用過晌午飯，許雅說要離府，顧淼兒卻道還要在苑中坐坐，要逗逗櫻桃玩。顧淼兒平日里并不怎么喜歡逗貓,白蘇墨知曉淼兒是有事同她說,又不方便當(dāng)著許雅的面提起。

    應(yīng)是顧閱之事。

    見流知等人不在,顧淼兒才坐直了身子,懨懨道：“蘇墨，今日本是來祝賀你能聽見的,不應(yīng)當(dāng)同你說些旁的事情。”

    白蘇墨笑：“多好，我方才能聽見，你便有心事說與我聽,說明我這耳朵好得正是時(shí)候，速速道來。”

    顧淼兒性子本就開朗，原本還有幾分陰沉的心思,聽到這句便又豁然笑了起來：“不得了,原本就會(huì)哄人得很,這下更加如虎添翼了?！?/br>
    白蘇墨笑著抱起櫻桃。

    顧淼兒便將逗貓棒放下，眼巴巴看她：“我二哥可是來尋過你了？”

    白蘇墨一面輕揉櫻桃的下巴，一面應(yīng)道：“游園會(huì)那日見到過，說起你的英勇事跡來，甚是惱怒，大有要興師問罪的意思?！?/br>
    顧淼兒癟嘴：“胡說。”

    白蘇墨笑笑。

    顧淼兒湊上前道：“蘇墨，你到底同我二哥說什么了，他早前見了我還一幅兇神惡煞的質(zhì)問模樣，昨日就似換了個(gè)人一般。你知曉我平日最喜歡糖心坊的瓜子了，他扔下一包便走，雖沒同我說話，但我光看背影便知曉他肯定不生氣了，更不說還特意買了糖心坊的瓜子來哄我，分明雨過天晴，這才是我早前的二哥啊?！?/br>
    白蘇墨便笑：“既然和好了，那還什么不好的？”

    顧淼兒這才忍不住笑意：“我又沒說不好……”

    白蘇墨又道：“那方才是誰在這里怏怏逗貓的？”

    顧淼兒一聲嘆息，就著身前的案幾又趴了下去：“蘇墨，就是因?yàn)槿绱?，我才愁啊?！币幻嬲f，又一面晃動(dòng)著那根逗貓棒，櫻桃便似忽然得到了指令一般，不安分得伸出爪子來。

    顧淼兒拿著逗貓棒，左一下，右一下，櫻桃便也跟著她左一下右一下。

    一人一貓都搖擺不定。

    “蘇墨，你說我究竟應(yīng)該站在哪一方?。俊彼钦婵鄲?，“我若站在爹娘和顧家一方，可二哥待我很好，我若站在二哥一方，又怎么對(duì)得起我娘啊？我娘定是要?dú)馑懒??！?/br>
    白蘇墨記得早前去容光寺時(shí)，有人分明還是一幅水火不容的模樣。

    眼下，便已明顯松了口。

    白蘇墨笑了笑，不置可否。

    此事是顧家的家中事，一家人到最后橫豎都是要和好的。

    她一個(gè)外人，偏幫哪方都不對(duì)。

    只是顧淼兒眼巴巴得看著她，看得她心中又幾分嘆然：“上次問過你，你可見曾過那個(gè)陶子霜？”

    顧淼兒曾提起過她姓陶。

    顧閱口中喚的是子霜。

    白蘇墨心想那女子應(yīng)當(dāng)叫陶子霜。

    顧淼兒怔了怔，果斷搖頭。

    白蘇墨便笑：“你連人都未曾親眼見過，她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覬覦你二哥的美色，貪圖你顧家富貴，還是他二人有何際遇，所以心意相通？”

    “……”顧淼兒看她。

    白蘇墨繼續(xù)道：“你二哥素來自律，哪里是會(huì)隨意胡來的人？即便是你想幫曲夫人一道勸他，也需親眼見過對(duì)方，知曉其中曲折，才知如何勸才妥帖。否則你連當(dāng)中究竟都不清楚，又怎知該站哪一方？如何才能勸到另一方心坎上去？”白蘇墨從她手中接過那根逗貓棒，瞥目看她：“靠猜？”

    其實(shí)她早前便問過淼兒。

    淼兒那時(shí)心中只有一股子憤憤勁兒，哪里聽得進(jìn)去？

    眼下，顧淼兒松了口，她這番話才有說的余地。

    所謂旁觀者清，她不過說了心頭所想，也算不得偏幫，到最后，還需得顧淼兒自己來拿主意。

    白蘇墨點(diǎn)到為止。

    顧淼兒卻明顯若有所思：“是啊，早前若是我受了欺負(fù)，二哥都會(huì)尋我問個(gè)明白，定然不會(huì)讓我白白受委屈。可陶子霜的事，就算是筆糊涂賬，家中也無一人愿意聽二哥說起，便覺此事荒謬，容不得，但其實(shí)根本連陶子霜是何模樣都沒見過，更不知二哥心中是否有難處……”

    白蘇墨但笑不語。

    一手拿著逗貓棒，櫻桃便在案幾前撲騰撲騰跳個(gè)不停。

    顧淼兒眉間一挑，忽得諂媚上前。

    白蘇墨忽有不好預(yù)感。

    顧淼兒果然見縫插針：“蘇墨，我娘若是知曉我偷偷去見陶子霜，一定會(huì)惱死我的……”

    白蘇墨斬釘截鐵：“若是我去，曲夫人同樣會(huì)惱死我的?！?/br>
    白蘇墨抱了櫻桃起身。

    顧淼兒一把撲上去，抱著她不讓走：“蘇墨蘇墨，我的好蘇墨?！?/br>
    白蘇墨汗顏。

    ******

    夏家布裝。

    “公子，您是來做衣裳的嗎？”夏洪在門口迎候。

    夏秋末姐弟六人，夏秋末最大，夏洪排第五。

    因著插工做程老板要的十件衣裳，夏秋末欠下不少訂單要做。這幾日都在夜以繼日趕工，也沒旁的功夫再接多的訂單，便囑咐夏洪在門口候著，若是有旁的單子一律都不接了，將客人婉拒便好。

    夏洪照做。

    錢譽(yù)笑笑：“我是來尋夏姑娘的?！?/br>
    夏洪這才仔細(xì)打量他。

    jiejie朋友平日里便極少，可這人面生，夏洪見他衣著不似普通人，又彬彬有禮。

    夏洪對(duì)他印象不壞。

    錢譽(yù)言罷，看了看身后的肖唐。

    肖唐上前，上手中的禮物遞到夏洪面前。

    夏洪便聽錢譽(yù)道：“勞煩告訴夏姑娘一聲，我姓錢，名喚錢譽(yù)，是德儀布裝程老板的朋友。今日專程到訪，是想同夏姑娘談生意上的事情。略備薄禮，還望笑納。”

    夏洪接過那個(gè)沉甸甸的盒子，心中歡喜。

    便朝錢譽(yù)道：“錢公子，您請(qǐng)進(jìn)來坐?！?/br>
    錢譽(yù)道了聲謝。

    肖唐四下打量，這處換作“夏家布裝”的地方實(shí)在是小，隨掛了一個(gè)牌子，可待客的地方也就芝麻大，看模樣，樓上還是住家的地方，儼然一個(gè)手工小作坊的模樣，搞不好裁縫就一個(gè)。

    少東家真要同這夏家做生意？

    肖唐心中難免嘀咕。

    這堂中的家居不少都已經(jīng)破敗了，手中應(yīng)當(dāng)也不寬裕。

    肖唐總覺得幾分不可信。

    片刻，夏洪才從樓上下來，語氣便恭敬了許多：“錢公子，請(qǐng)您稍等，jiejie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