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能力讓聲音聽上去是耐心的：“蘇深雪，待會……”

    “頌香?！彼驍嗔怂脑?。

    該死，他討厭說話被打斷，但眼前的女人是他的妻子。

    “說?！?/br>
    “你是怎么認(rèn)出我聲音的？”她低聲問道。

    蘇深雪等在這里就是因為這個？

    見鬼，這有什么值得好奇的，答案多地是。

    “我……我一整個下午都在想這件事，我想知道答案?！?/br>
    “我的女王陛下，”猶他頌香呼出一口氣，“你認(rèn)為這個答案值得你拋下你的客人，把時間花在路程上，等待上?！?/br>
    片刻。

    “嗯?！彼p聲應(yīng)答。

    老實說，猶他頌香很不滿意蘇深雪現(xiàn)在的行為。

    現(xiàn)在的蘇深雪讓他聯(lián)想到海瑟薇兒，海瑟薇兒是讓人頭疼的姑娘。

    這次，猶他頌香沒克制自己的不滿，冷冷問：“為什么想知道？”

    “我就是想知道。”蘇家長女表現(xiàn)得很固執(zhí)。

    好吧，好吧，蘇深雪是猶他頌香的妻子，讓妻子愉悅也是一名丈夫的責(zé)任，或許他應(yīng)該和她說“你是我的妻子，我們從小認(rèn)識，要認(rèn)出你聲音并不難，比如，蘇深雪慣有的說話節(jié)奏就是很好的漏洞。”更動聽一點還可以是“傻姑娘，你說一名丈夫認(rèn)出自己妻子的聲音還能因為什么？”

    他理應(yīng)該這么說。

    眼睛落在她半垂著的眼簾上，蘇深雪的眼睫毛和她的頭發(fā)一樣，濃密黑亮，它們近在咫尺，呈四十五度靜態(tài)狀，但，如果你細(xì)細(xì)看的話，可以看到它們在微顫。

    地心引力？氣流帶動？空氣學(xué)？

    不管是什么，它們現(xiàn)在看起來有點迷人，他想象它們應(yīng)該有著羽翼般輕柔觸感。

    想象中的柔軟觸感似是rou眼可尋，心里一動，開口，然而，從猶他頌香口中說出地并非是存在于思想間理所當(dāng)然的話語，而是——

    “皮埃爾在耳麥告訴我，節(jié)目最后一通電話為女王陛下所撥打。”

    這就是這個下午讓戈蘭民眾狂歡“首相和女王默契十足”的真實原因。

    如果有人問他，會把那名中年女人聲音認(rèn)出來嗎？他也不會對此作出任何回答，因為這是一個本身不存在的問題，他不會把時間浪費在任何假設(shè)性問題上。

    回答完問題后，猶他頌香居然有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這種感覺不在他計算之內(nèi)，隨之泛上地是，絲絲快感。

    蘇深雪，這個答案是不是讓你后悔把時間花在路程和等待上，以及，現(xiàn)在你明白到自己干的事情有多傻了吧？

    蘇深雪一直半垂著的眼睫毛抖了一下，很大的一下，掀開，黑白分明的眼眸看了他一眼。

    點頭，轉(zhuǎn)身。

    他還有點時間，他很樂意把這點時間花在目送蘇深雪離開的背影上。

    蘇深雪，為了一個十分無聊的問題，不打一聲招呼就出現(xiàn)，就盲目等待不適合你，經(jīng)受了教訓(xùn)，你下次就不會干這樣的事情。

    這對你，對我都是好事。

    三分之一路程，蘇深雪的手機(jī)響了，手機(jī)一直被她握在手上，一直響一直響，可她就是沒接聽。

    該死的，還不快接電話，該死，蘇家長女的腳步為什么沉甸甸的。

    蘇深雪的手機(jī)還在響。

    一直響的手機(jī)鈴聲讓猶他頌香煩躁，蘇深雪一直不接手機(jī)也讓他更煩躁，蘇家長女這是在以這樣的方式和他耍脾氣嗎？

    大步邁向蘇深雪，從她手上接過手機(jī)，按下拒聽鍵。

    她又看了他一眼，繼續(xù)往前走。

    手機(jī)都不要了嗎？猶他頌香不耐煩叫了聲“蘇深雪。”

    無應(yīng)答，那往前走的腳步倒是因為他這聲“蘇深雪”變得飛快，幾個眨眼，越過門線，消失在猶他頌香的視線范圍內(nèi)。

    鵝卵小徑空空如也，那陣風(fēng)吹過，椰樹沙沙響著。

    蘇家長女出現(xiàn)得莫名其妙，離開得更莫名其妙。

    好了，事情得到解決，他應(yīng)該回去換衣服，準(zhǔn)時出現(xiàn)在宴會上，但——

    猶他頌香往寓所相反方向跑。

    見鬼，守時的年輕人是貼在戈蘭首相的標(biāo)簽之一，他現(xiàn)在這是在做什么！

    身體越過那道門線時，腦海里想起她穿著一身松垮垮的運動裝站在酒店房間門外時，他手一扯，她就輕飄飄落進(jìn)他懷里。

    腳步越發(fā)飛快。

    想著昨晚，她讓他看她的臉，蘇家長女臉有什么好看的，這和她出現(xiàn)在這里就為了問一個問題一樣無聊。

    腳步像一名百米短跑選手。

    終于，在轉(zhuǎn)角處，他拉住了她的手。

    這一次，她連看他都不樂意了，即使他把她擠進(jìn)那個角落里，她還是不愿意抬起頭，他只能看到她翹翹的鼻尖，鼻尖紅紅的。

    紅紅的鼻尖下，是紅紅的嘴唇。

    想也沒想，側(cè)身，吻住那紅紅的嘴唇，一直把她吻到踮起腳尖，最后投懷送抱，手輕觸她鬢角頭發(fā)。

    “那個問題答案，深雪，我不想騙你?！边@話就這樣從猶他頌香的口中說出了。

    這話讓她主動獻(xiàn)上唇。

    兩天后，臨近黃昏，蘇深雪和猶他頌香帶著桑柔去見丹尼爾斯.桑。

    落日光芒把刻在白色長椅上那行文字“有一位勇士長眠于此”鍍上一層金邊，風(fēng)鈴靜止著。

    三人站在白色長椅前，桑柔站在中間。

    “我想和哥哥說會話，可以嗎？”桑柔平靜問到。

    不約而同放輕腳步，蘇深雪和猶他頌香來到山腳下站著，誰都沒說話，兩雙眼睛靜靜注視著那抹被紅霞染成暗紅色的身影。

    逐漸，紅霞褪卻，暮色以一種無可阻擋之姿吞噬山海大地樹木公路橋梁，連同那把白色長椅，連同那站在白色長椅前的小小身影。

    風(fēng)吹過，風(fēng)鈴叮叮當(dāng)當(dāng)響起，站在白色長椅前的那名身影晃動了幾下，栽倒在地上。

    暮色降臨，猶他頌香抱著陷入昏迷的桑柔一路飛奔。

    桑柔被送進(jìn)醫(yī)院，整整一個星期，她只醒來兩次。

    期間，蘇深雪去探望桑柔一次，那女孩身穿白色病服，了無生趣躺在那里。

    醫(yī)生告訴蘇深雪，病人之陷入持續(xù)昏迷是因為精神問題，病人的精神世界在抗拒現(xiàn)實世界。

    連唯一的哥哥也失去了，這世界不要也罷。

    一度，蘇深雪也曾經(jīng)像桑柔一樣。

    蘇深雪還從醫(yī)生那里得知，首相先生雖沒來探望病人，但首相先生親自給院長打了電話，讓院長照顧好病患，首相先生的助手也來過幾次。

    蘇深雪想起那天猶他頌香抱著昏迷的桑柔下山的情景。

    很小的一個人兒被身材高大的男子抱于懷里，暮色下的剪影，就宛如這個世界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猶他頌香親手把桑柔放在車后座上，他的保鏢在一邊尷尬縮回手。

    老師，一些不經(jīng)意間做出的事才是最傷人的。

    當(dāng)時，她也伸手了想幫忙，但他看也沒看她一眼，他的眼睛只看到那緊閉雙眼的臉。

    蘇深雪在桑柔病房呆了約半個小時。

    離開前，她附在桑柔耳畔說“你已經(jīng)睡夠了，快點回來吧，還有很多事情在等著你，我猜，你一定認(rèn)為這個世界已經(jīng)沒有關(guān)心你的人，睡多久甚至于永遠(yuǎn)一直沉睡都無所謂，但關(guān)心你的人一定會有的，只要你去爭取，就會有越來越多關(guān)心你的人，眼下，就有一位，還是特別了不起的一位，他是誰，這需要你醒來，自己去找尋答案?！?/br>
    周四，蘇深雪接到桑柔醒來的電話。

    周五，桑柔出院，回到之前的招待寓所，兩名護(hù)工也住進(jìn)了寓所里。

    因昏迷，桑柔錯過了冊封日。

    周一到來，桑柔穿著蘇深雪給她定制的禮服來到何塞宮，接受冊封。

    象征戈蘭最高榮譽的禮堂里。

    作為這個國家的最高領(lǐng)導(dǎo)人，猶他頌香把一份蓋有首相印章的密封文件交到桑柔手上。

    文件放著丹尼爾斯.桑的生前檔案，記錄他為戈蘭做出的貢獻(xiàn)乃至他死亡的那一刻，連同屬于他的那枚英雄勛章。

    這份密封文件將以備忘錄形式由桑柔親手放進(jìn)國會保險箱，五十年后，向戈蘭民眾公開。

    丹尼爾斯.桑其人其事跡將被永久載入戈蘭歷史。

    作為這個國家的女王，蘇深雪給桑柔頒發(fā)了圣羅蘭勛章。

    每年，何塞宮都會頒發(fā)出三個圣羅蘭勛章。

    圣羅蘭勛章代表著“你是這個國家特殊的人。”得者不分國籍，沒有年齡性別限制，他\她可以是一名外國人；可以是一名普通崗位工作者；也可以是來自權(quán)貴之家。

    得到圣羅蘭勛章者，可以得到一套公寓的使用權(quán)，享有終生免費出入戈蘭的博物館圖書館主題公園等等等等公共設(shè)備，每逢節(jié)日，會收到來自于何塞宮的禮品包。

    按照慣例，女王會在何塞宮和新晉的圣羅蘭勛章者共進(jìn)午餐。

    首相和他的幾名幕僚在女王邀請下，一起參加午餐。

    午餐在小型宴客餐廳舉行，二十人餐桌就只坐滿了一半人。

    四十分鐘下來，其樂融融，政客們一旦把話題帶到政場上，首相就會出言提醒“先生們，這是午餐時間，你們對面坐著女王。”

    很不巧，首相先生也一不小心提到國會，在場除去桑柔，所有眼睛都盯著女王看，布餐的宮廷生也等著看好戲的樣子。

    女王沒讓他們失望，警告了首相一番順帶說了點他以前的糗事，首相先生以前的糗事怎么會少得了十二歲去脫衣舞俱樂部眼睛一直盯著天花板瞧。

    “這是為什么？”一位好奇問。

    “因為周圍都是不穿衣服的女人?！碧K深雪如實相告。

    餐桌唯一沒笑地就是桑柔，她一直低著頭吃午餐，她做到放杯子倒水、刀叉觸碰碟子時沒發(fā)出任何聲響。

    那女孩太安靜了，安靜得總是讓人忘卻她的存在。

    用完午餐，大家似乎才想起和他們一起用餐地還有這么一個人，而且，這個人剛剛得到女王頒發(fā)的圣羅蘭勛章，也是這場午餐的主角。

    猶他頌香是不是也和他的幕僚一樣，忘卻桑柔的存在，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