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這么說，還有賽恩他們，”另一人頓時有些無辜地辯解道，“其實大部分神都是他們干掉的，我就殺了幾個主神?！?/br>
    戴雅：“……”

    她知道那是日神的名字。

    其實這話也對，畢竟主神的數(shù)量遠遠少于次神準神半神。

    光明神本人干掉了主神，他的從神們清理了剩下那些，所以他親手拿的擊殺數(shù)并不多。

    說完，諾蘭漫不經(jīng)心地投來一個看似溫柔、實則暗含挑釁的眼神。

    戴雅無視他的挑釁，若無其事地轉(zhuǎn)換話題。

    “你之前說如果火神感覺到你就不會交出火之原髓，但是，我是圣職者，她真的不會有所感覺嗎？”

    “因為，”諾蘭氣定神閑地回答：“以你當時的狀態(tài)，既然用了玄焱的神降，她肯定認為你是龍神的眷族——我是把你變成了圣靈體，但你要知道，光之力親和高的龍族也并非不存在?！?/br>
    這倒也是，畢竟圣靈體并非是光明神眷族的象征。

    或者說，光之力親和是一種天生的體質(zhì)屬性，少數(shù)龍族其實也能做到，僅憑這個來區(qū)分這人是否屬于光明神系一派是不科學(xué)的——還有一些圣靈體的普通人類也沒選擇成為圣職者呢，雖然說他們大多也不知道自己有這種體質(zhì)。

    更何況當時她是在使用玄焱的神降，身上肯定充滿了龍神的力量，在火神眼中定然不做他想。

    “等等，你把我變成了圣靈體——”

    戴雅忽然反應(yīng)過來，“啊，就是咱倆第一次見面那會兒？”

    那時候她真心實意將對方當成一個路過的大祭司，還接受了對方的治愈和祝福，現(xiàn)在看來自己的體質(zhì)就是從那時開始變化的。

    “我做不到讓你直接變成神，另外，成神不僅是擁有rou身的力量，就像三一圣禮也在考驗受試者的意志是否堅定，精神力是否足夠強大，即使那時我送你一個神的軀體，也不代表你就能使用，所以——”

    所以他就祝福了她。

    圣靈體不能直接讓一個人變強，但它有很多益處，譬如說自殘修煉圣術(shù)，譬如說戰(zhàn)斗中快速回復(fù)，再譬如說會讓其他的圣職者另眼相看——接下來的待遇具體參考戴雅的經(jīng)歷。

    想要借由圣靈體而變強是可以的，但必須要付出努力，包括字面意義上的流血流淚。

    在這之后，才能在意志契合而自身力量又足夠的狀態(tài)下承受神降，才能殺出三一圣禮的試煉擺脫凡人的軀殼成為神明。

    戴雅也大致想明白了。

    她心情復(fù)雜地點了點頭，“那時候你就認為我能做到嗎？”

    如果換成一個喜歡花言巧語的人，也許此時就會毫不猶豫地、信誓旦旦地做出肯定，表示自己一直相信著她。

    但是那太假了。

    而且諾蘭從不會這么做。

    他們有過許多有點相似的對話，譬如說昔日在迷霧森林，他以身誘惡魔導(dǎo)致她第一次成功用處懲戒，那時戴雅曾問過他，假如她失敗他是否會有事——他說無論發(fā)生什么他都可以將自己治好。

    這個人總是這樣。

    “神降或是三一圣禮，對于人類來說都不容易，而且你來自與這里不同的世界——盡管最初我不知道你原先有著怎樣的生活，但我覺得你可能做不到?！?/br>
    他們見面之前，他在瑪瑞郊外斜風(fēng)細雨的小鎮(zhèn)上思考人生。

    彼時諾蘭就能感受到，來自異世靈魂正在靠近。

    那個人的精神力場中塞滿了各種負面情緒，迷茫沮喪憤怒煩躁還有一點了無生趣的絕望。

    然而，盡管如此，在面對衣裙上打著補丁的小女孩時，她掏錢買了對方的傘。

    在看到街邊長椅上無家可歸的落魄路人時，她依然心懷同情，善意地將傘送給了對方——

    那時他是怎么想的？

    縱然內(nèi)心里懶得關(guān)注神跡大陸，但是在千萬年的時光中，諾蘭見過形形色色的人。

    有好有壞，也有許多比她更加善良純真，他們有的過著美好生活有的遭遇了不幸，但是無一例外，都是在法則圈定的牢籠中存活的生物。

    況且，她并不是只有成為一個在某方面無法被超越的人才會變得特殊。

    她在某個特定的時候出現(xiàn)，身上擁有的諸多美好品質(zhì)組成了最具有魅力的部分，因而變得無可替代，讓人難以控制地想要懷有期望。

    “當我認識你的時候，我想，無論你最后會成功還是會失敗，至少我要相信你能做到?！?/br>
    諾蘭微微彎起嘴角，淺淡的光線自礁巖上方流瀉而來，影影綽綽勾勒出神祇俊美的臉廓，如同初見般精致完美得令人窒息。

    神祇眼中的笑意如同糾纏的藤蔓般攀繞上她的心神。

    戴雅忽然意識到自己有多么專注，或者說多么在意他現(xiàn)在所說的話。

    “——我不期待你變成我想要的樣子，我不喜歡塑造別人，我更希望當我們面對困境，會因為同樣的信念而做出相似的選擇?！?/br>
    第138章

    “是啊，你只是——某種程度上引導(dǎo)了我，并沒有真的改變過我?！?/br>
    戴雅回過神來，輕輕嘆了口氣，“而且我本來大概也是那種很難被改變的人。”

    “你是?！?/br>
    金發(fā)神明略帶戲謔地說，“以前我覺得法則相關(guān)的一切都糟糕至極，不過慶幸的是，他從你的世界選中了你，當然，抱歉，我知道你并不喜歡?！?/br>
    “沒事，你也可以慶幸法則在十幾億人里挑中了我來救你?！?/br>
    戴雅用半開玩笑的口吻說著，然后猶豫了一下。

    “哪怕我最初確實感到十分糟糕，如果有選擇的話，我不想來到這個世界?！?/br>
    她在原先的世界并非毫無牽掛。

    不過，也并沒有誰會因為她的離開而無法生活。

    這幾年她很少再去回憶那段恍如前世的歲月，最初穿越時她滿心都是離開，也是因為一連串遭遇讓她對這個世界感到絕望——她從前過得不錯，來到這里以后不斷遭人白眼嘲諷，出門遍地腦殘，未來又一片黑暗，憑什么要欣然接受這種遭遇？又怎么會不想回家？

    “但是后來我遇到了一些人，包括你?！?/br>
    少女慢吞吞地開口，然后輕輕吸了口氣，似乎在鼓勵自己將話說完，“或者尤其是你，讓我覺得至少，我可以對這個世界有所期待，因為這里有一些人，讓我會為我們的每一次相逢而快樂。”

    天吶，我在說什么。

    戴雅已經(jīng)不想去數(shù)自己的句子里有多少語法錯誤了。

    她的實際年齡比前身要大幾歲，而且也并非過著只有修煉的生活，經(jīng)歷自然也要多一點，但是像這樣說出自己的感覺，還是有那方面好感的對象——還是第一次。

    “——我們應(yīng)該走了?！?/br>
    不等對方回答，戴雅搶先開口。

    在這片光線微弱的黑暗遺跡中，礁石之間虛空里的茫茫白霧似乎在逐漸攀升。

    它們越來越高，最初在山腰間氤氳，后來已經(jīng)蔓延到峰頂，潮濕的水汽越發(fā)濃郁。

    空氣中波動起奇異的魔力漣漪，細微的聲音如同刮擦耳膜的觸須，緊接著越來越鮮明——

    戴雅意識到這是來自位面的某種攻擊，就好像它感應(yīng)到了外來者。

    緊接著，附近的數(shù)十座礁石頂端開始閃現(xiàn)光芒。

    空中先是浮現(xiàn)出細窄的裂縫，縫隙中傾瀉出一道道白光，光芒里浮現(xiàn)出模糊的人影。

    那些身影有著人的體型，細看卻是模糊而扭曲的，仿佛完全由半透明的固態(tài)液體組成，他們跌跌撞撞躍過礁石間的虛空，張牙舞爪地撲了過來。

    作為一個有長久戰(zhàn)斗經(jīng)歷的人，哪怕身邊站著本世界戰(zhàn)力天花板的人物，戴雅第一反應(yīng)也不是等他出手，而是琢磨自己該怎樣迎擊敵人。

    思想運轉(zhuǎn)和手下的試探性攻擊互不相干擾。

    下一秒，空氣中浮現(xiàn)出十余個金色光球。

    閃爍著光芒的金球輕盈地打了個轉(zhuǎn)，然后拉出長長的金光尾焰，如同流星般劃破黑暗，照亮了方圓百米的空間。

    數(shù)十道拖曳著激光的金球落地，瞬間炸開一片絢爛的煙花。

    金芒沸騰成光海，淹沒了那些水元素組成的怪物，無數(shù)鎖鏈從光芒中具現(xiàn)凝聚，鎖住了他們的四肢。

    然后，戴雅有些驚訝地看著他們掙扎著從圣光里走出來。

    他們相繼掙脫了身上圣光凝聚的鎖鏈，以切斷手臂雙腿的方式，鎖鏈脫落之后，那些脫離身體的肢體破碎成水，散落的水滴在空中漂浮了一瞬，一滴一滴地向身軀主干匯聚。

    然后，它們重新變成了新的肢體。

    他們沒有血rou沒有骨骼，身軀完全由水元素組成。

    ——該怎么毀掉一堆水，在它們可以自由重組的情況下？

    火系魔法或許可以，但這里是水元素組成的世界，根本沒有火元素可以使用。

    眨眼之間，水元素魔物們已經(jīng)掙脫控制，密密麻麻地蜂擁而至，咽喉中發(fā)出憤怒的吼聲，那聲音像是水泡在高溫中沸騰，但他們半透明的水態(tài)身軀泛著微光，光芒卻冷澈如夜晚湖面上的月華，又像是逐漸凝冰的初冬溪水。

    下一秒，空氣中再次泛起點點金芒，金色光絲勾勒出奇異的符文，仿佛一道光的囚牢。

    在牢籠之外，精神力外溢具現(xiàn)出的時停領(lǐng)域依稀可辨。

    所有的水元素魔物止住了動作，他們保持著前一秒的姿態(tài)，有的站立有的張開雙臂，還有的在奔跑而身軀傾斜，口腔中生出一嘴獠牙，無色無味的粘稠水液從牙縫里滴落，落在地上將焦黑的地面焚蝕出一個個深深的坑洞。

    “——他們到底是什么？”

    戴雅無奈之下先開了一個時間停止的領(lǐng)域，將這些奇怪的生物釘在原地。

    諾蘭好整以暇地站在她身后，一臉坦然，完全沒有因為自己的不出手而感到羞愧——事實上他看上去根本就沒覺得自己該做點什么。

    “淼的眷族，他們都是神?！?/br>
    戴雅：“……”

    “要說等級的話，這些人都曾是次神?！?/br>
    金發(fā)男人仰首環(huán)視著一片黯淡的遺跡位面，焦黑的巨巖如同峰巒起伏的群山，無盡地向遠處延伸。

    “水神雖然是我殺的，但在那之前，他曾經(jīng)被路亞打敗，整個霜浪神殿所在的空間完全陷入了紊亂，他的許多追隨者在其中迷失，時間久了神智也漸漸崩潰?！?/br>
    淼大概是水神的名字，至于路亞，戴雅知道那是誰。

    虛空外域的諸多惡魔王中，這一位最是戰(zhàn)績彪炳，蛇魔們在空間魔法上有著驚人的天賦，蛇魔王對于空間領(lǐng)域的掌控登峰造極。

    教廷因為常年和惡魔作戰(zhàn)，知識之環(huán)里儲存著相當豐富的關(guān)于虛空的書籍。

    主要是教人如何區(qū)分惡魔。

    畢竟惡魔種類很多，而且不同種族之間戰(zhàn)斗力差異極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