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快又急地說了一長串話，手上動作也頗為利落，很干脆地將幾枚金幣塞進戴雅的外套口袋。

    戴雅：“…………沒什么。”

    她看這群人好像還在期待什么事，于是猶豫著點點頭，接著看到這些士兵們似乎都松了口氣。

    “……”

    圣騎士轉(zhuǎn)頭縱身躍過樹叢，動作無聲又迅疾，幾個縱躍就消失在霧氣彌漫的大街上，似乎去找自己的隊伍了。

    塞錢的士兵倒吸一口冷氣。

    “她看上去很年輕，有沒有成年都不好說……剛才還以為是個法師，沒想到，這，這恐怕是大劍師了吧？！”

    帝國軍士兵們面面相覷。

    “正常，”有個年紀稍大的搖了搖頭，“這么年輕能進白銀圣星，還是第三軍團……縱然再有背景，也得有真本事才行。”

    “……”

    戴雅已經(jīng)走遠了，她在非全力感知狀態(tài)外，也聽不到太遠的聲音，因此對背后的議論一無所知。

    “梅里閣下?！?/br>
    少女急匆匆追上自己的同僚們，她在口袋里還捏著金幣，“我回來了，沒事?！?/br>
    圣騎士們閑著無聊，紛紛問她那邊發(fā)生了什么。

    戴雅講起剛才的經(jīng)歷，剛說到士兵們發(fā)現(xiàn)了自己，同僚們就紛紛樂了，“這次給了幾個金幣？待會兒請我們喝酒啊。”

    戴雅：“……”

    她摸著有六七個金幣，如果只是出去喝一頓，怎么可能用的了這么多？

    “你們是想去玫瑰天堂喝酒嗎？”

    少女沉默了幾秒鐘，半晌憋出這么一句話，“也行，反正我?guī)ЬЭ?。?/br>
    在街邊喝酒最多用幾個銀幣，但如果是帝都第一銷金窟，十個人組團去尋歡作樂，六七個金幣也不夠了。

    同事們紛紛笑出聲來。

    “什么啊，當然是兩條街外的那個酒吧——”

    “還玫瑰天堂呢，你想去？”

    “話說小戴雅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玫瑰天堂里無論男女都能把她吃得一干二凈，你們想什么啊，”陸依伸手攬住了旁邊的小姑娘，“她還沒成年呢?！?/br>
    “你比她小的時候就去玩過了吧……”

    “我是帝都人，當然不一樣了！”

    “……”

    戴雅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陷入爭論，話題從自己的性向一直說到他們的獵艷經(jīng)歷，還有帝都和諸多大城市的娛樂場所大比拼，譬如哪里的質(zhì)量最高，哪里會有那些異族和混血提供服務(wù)等等。

    幸好現(xiàn)在這里沒有其他人，否則一定會認為圣騎士們的生活就是這么糜爛腐敗。

    ——其實這些貴族們也差不多就是這樣。

    清晨時分天色蒙蒙亮，不曾消散的霧氣橫亙在街道上，庭院里碧綠的草葉上垂落了露水。

    戴雅抬起頭，第一縷溫柔的曙光撞入視線中。

    早起的信徒已經(jīng)來做祈禱了，在外面晃了一晚上的圣騎士們也準備收工。

    “戴雅。”

    散隊之后，小隊長有些關(guān)心地看向她，“你心情不好嗎？”

    戴雅其實只是在發(fā)愁自己的圣術(shù)進展，大多數(shù)的圣術(shù)她學得都很順利——當然并不是說一學即會，而是完全能跟上或者超過導(dǎo)師講課的進度，她已經(jīng)因為這個被夸過無數(shù)次了。

    只是，如果換成懲戒的話，她就沒什么頭緒了。

    雖然大多數(shù)人也是這樣。

    她去蹭了幾節(jié)關(guān)于懲戒的課，事實上，除了第一堂課的內(nèi)容是有益的，而且請了一位大賢者來講課，后面的課程都換成了別的導(dǎo)師，而且無法再提供特別有效的幫助。

    戴雅搖了搖頭，“沒有，我只是……想到之前發(fā)生的事?！?/br>
    同事們也有不會懲戒的，她不好說覺得自己不會懲戒很難受這種話。

    梅里愣了一下，完全誤會了，“是那個被士兵抓起來的家伙嗎？你只是沒見過太多那種社會底層的渣子，如果他說了什么讓你感到惡心的話，不用在意?！?/br>
    “呃?！贝餮艑㈠e就錯，反正她說的也是心里話，“……差不多吧，我確實被那個人惡心到了，已經(jīng)不太想結(jié)婚了。”

    在這個該死的世界里，她本來也沒想過好好生活。

    周圍還沒有走掉的圣騎士們紛紛樂了，“人渣總會有的，不能因噎廢食吧?！?/br>
    “而且你是什么身份啊，你不會遇到那種人的——”

    “哪個階層都有人渣，沒錢的男人找地下的暗娼，有錢的在外面包養(yǎng)情人，”陸依翻了個白眼，“別結(jié)婚了，說真的，只會徒增麻煩?！?/br>
    “也不止有男的會包養(yǎng)情人好吧？”

    “要不你去做個調(diào)查看看包養(yǎng)情人的已婚貴族的性別比例？我賭一個紫金幣是男的多?！?/br>
    “……”

    他們已經(jīng)進入了神殿，很多下夜班的圣職者在附近準備收拾回家，熟人們互相打招呼之際，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微小的混亂，議論聲從前向后傳來，似乎是有什么身份很高的人來了。

    “從迷霧森林回來……”

    “我的天，那位大神官閣下好漂亮！”

    “那是白銀圣星第二軍團的軍團長閣下嗎——太帥了吧，聽說他都快一百歲了。”

    在人們的議論聲中，有一群看打扮頗為顯眼的高階圣職者從二樓經(jīng)過，他們被手下簇擁著穿過高高懸空的長廊，身上的徽記閃耀著燦爛的光輝。

    總殿的幾位大人物和他們走在一起，雙方正低聲交談，旁邊架起了隔音屏障。

    戴雅若有所思地看了一會兒，忽然發(fā)現(xiàn)有個熟悉的人走在他們當中，正微笑著向自己看過來。

    金發(fā)男人溫柔地向她眨眼，隔著遙遙數(shù)十米的距離，晨光從窗外傾瀉在他們身畔，整個人如同置于神圣的光環(huán)中，美好得不可思議。

    戴雅：“……！！”

    她差點蹦起來。

    她太驚訝了，因為兩人幾個月沒見面了，所以也就完全沒在意，在周圍此起彼伏的感慨中，似乎并沒有誰的注意力落在諾蘭的身上——

    “忘帶雙面鏡了！”

    戴雅下意識懊悔地嘟囔了一句，注意到對方有些詫異地看著自己，忍不住小聲開口，“我待會兒能去找你嗎？”

    諾蘭似乎讀懂了她的口型，微笑著點頭。

    那一刻，周圍的喧囂吵鬧似乎都隨風遠去，世界都變得安靜下來。

    “……我們走。”

    戴雅回過神來，立刻對身邊的同事們說：“不是要喝酒嗎，現(xiàn)在就去，快點快點！”

    第57章

    清晨時分的酒館冷火秋煙，偶爾有幾個夜里喝醉的客人，如今還癱在沙發(fā)上睡覺，新來的客人大都是在附近商業(yè)街工作，他們匆匆忙忙地吃了早飯然后離去。

    圣騎士們換了衣服，然而調(diào)酒師和老板都認識他們，因此相當熱情地招待了這群人。

    戴雅付完賬后就如坐針氈，每喝一口都要看看時間，好在同僚們并不想灌她，只以為她年紀太小無法體會喝酒的快樂，早早把她放走了。

    這里是中央商業(yè)街區(qū)的邊緣，門外是略有坡度的長街，高高低低的酒館商鋪毗鄰而立，街邊走過背著行李的游客、前去上班的居民，偶爾還有些店門口排著長長的隊伍。

    戴雅一邊在心里祈禱著那些大人物的會議晚點結(jié)束，一邊風馳電掣地趕回祈愿塔——

    她完全用劍氣跑路，路上超了無數(shù)馬車和各種坐騎，引來行人的頻頻回首，身后幾乎揚起一路翻騰的煙塵。

    回到寢室揣上禮物，戴雅就又傳去了凌旭的私宅。

    抱歉，表哥，再借你家用一回。

    戴雅有點歉意地想著，畢竟人家把戒指給她，是為了方便劍氣教學訓(xùn)練，而不是送她一個回帝都的傳送點——

    “你在干什么？”

    她走出花園里的玻璃溫室，忽然聽到熟悉的聲音。

    在魔法維系的玫瑰盛開的庭院里，凌旭坐在太陽傘下喝茶。

    桃子趴在一個巨大的刺繡軟墊上，本來在懶洋洋地打瞌睡，見到她后，開心地搖起了尾巴。

    戴雅湊過去摸了摸桃子。

    后者直接翻了個身，躺在墊子上露出肚皮，還伸出毛絨絨的兩只爪子抱住她的手。

    戴雅永遠無法拒絕桃子，就在旁邊坐下給她揉肚子撓脖子，“但是我待會兒有事，抱歉，我只能和你玩一會兒?！?/br>
    桃子歪了歪頭，非常理解地松開了爪子，以一個非常乖巧地姿態(tài)坐了起來。

    戴雅：“……”

    她忍不住摸桃子的腦袋，然后一把抱住了對方，把自己埋進厚厚的溫暖長毛里，“你太可愛了，世界上怎么會有你這么可愛的人——生物！”

    桃子很高興地哼唧了兩聲。

    凌旭見怪不怪地看著她們，“你可能不信，但其實……桃子其實更喜歡你?！?/br>
    戴雅還抱著桃子，聞言抬起頭來：“我很想相信，但是你們倆不都認識二十年了嗎?！?/br>
    “……但有時候即使認識幾千年幾萬年也沒什么用?！?/br>
    凌旭有些苦惱地說著。

    他和桃子對視一眼，“你覺得呢？”

    桃子撇過頭去，歪到在人類少女的懷里。

    戴雅：“……我覺得什么？”

    她滿腦子都是桃子，因此都沒怎么聽清對方剛才說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