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爾嵐咬唇定定看著自己的爺爺。爺爺已經(jīng)快八十歲了，患上阿爾茲海默癥，好像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爺爺老了。喻爾嵐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意識到這點。雖然他進入到這個家里，爺爺就已經(jīng)是個老人了。但在喻爾嵐的記憶中，爺爺始終是家里最堅實的頂梁柱，無聲而有力地為他撐起一切。

    喻爾嵐發(fā)現(xiàn)自己從未設(shè)想過，爺爺會漸漸老去如回歸孩童，會漸漸忘掉一切，但還牢牢記得他的生日，就算夜色深重，也要匆匆趕來，只為給他送點吃的。

    喻爾嵐低著頭。爺爺把手里緊緊攥著的袋子歡歡喜喜地遞到他手里，好像忘掉了這一天一夜的擔(dān)憂與勞累：“小嵐兒，生日快樂。一晃你都十八歲了，爺爺卻老還記得你連路都走不順，牽著我衣角的樣子……”

    喻爾嵐接過爺爺遞來的袋子，沒有打開，只是緊緊攥著。

    他忽然覺得，剛剛被杭野挽救起來情緒，又開始在一點一點瓦解。

    卻在這個時候，杭野忽然走了上來，不動聲色地托住喻爾嵐的手臂，說道：“既然爺爺沒事，咱們還是先回家吧。爺爺也在外面奔波一天一夜了，太累了，早點回去休息。我通知人來接咱們了，很快就能到家。”

    爺爺有些困惑但帶著和善的微笑，沖著杭野點了點頭。然后他像個好奇的小孩子，偏著頭輕聲問喻爾嵐：“小嵐兒，這是誰?。俊?/br>
    “我是喻爾嵐的同學(xué)?！焙家敖o了爺爺一個大大的笑，主動走上來挽住爺爺?shù)氖直?，攙扶著他，“爺爺，喻爾嵐同學(xué)沒有曠課，您放心！他是我們學(xué)校最好的學(xué)生，怎么可能會曠課呢？不過啊，他現(xiàn)在轉(zhuǎn)校到十七中了……”

    他一邊說，一邊攙扶著爺爺慢慢往外走。

    喻爾嵐轉(zhuǎn)身，輕聲跟民警道謝：“辛苦警察同志了?！?/br>
    民警搖了搖頭，道：“我們也就辛苦這一次，倒是你們家里人，要多辛苦辛苦了?！?/br>
    說著，他挑了挑下巴，沖喻爾嵐道：“你爺爺應(yīng)該是有點老年癡呆了吧？哎，現(xiàn)在這個病怪麻煩的，我岳母就是這個病，我媳婦兄妹四個，輪班守著老人。就這樣，還經(jīng)常擔(dān)心有個意外什么的。你們家老爺子的狀況，現(xiàn)在還可以，就是稍微有點糊涂，但萬一發(fā)展起來啊，就不好辦了！你跟你爸媽說說，一定得安排人，一天24小時守著?！?/br>
    喻爾嵐眼神暗了暗，低聲道：“知道了，多謝提醒?！?/br>
    他跟警察道別，慢慢出了門。杭野家的賓利已經(jīng)停在了門口，杭野正扶著喻爺爺往車里坐。

    喻爺爺?shù)谝淮我姷竭@種豪車，很新奇地打量著，像個小孩子一樣，進了車里也坐不穩(wěn)，頭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地四處看著。

    杭野把老人安頓好，從車里退出來，直起身子，轉(zhuǎn)頭向著喻爾嵐這邊張望。

    他看著喻爾嵐垂頭，慢慢走向自己，手里緊緊攥著喻爺爺遞給他的袋子，攥到指骨關(guān)節(jié)都發(fā)白了。

    杭野大踏步走了過去，抬手環(huán)住喻爾嵐，拍了拍他的肩，像兄弟之間的安慰一樣。

    他貼在喻爾嵐耳邊輕聲道：“無論你在想什么，小白，先回家再說?！?/br>
    喻爾嵐垂頭，輕輕“嗯”了一聲。

    車還是祁哥開來的，輕車熟路地就給他們送到了巷子口。

    喻爾嵐跟他道了謝，扶著自己爺爺下車，杭野下車后沒有急著走。

    他對祁哥道：“祁哥，你幫我一個忙，幫我找一個可靠的專業(yè)護工，要24小時陪護并且可以至少干三個月以上的那種。不用管價錢，多貴都行，重點是要在老人看護上很專業(yè)?！?/br>
    祁哥點了點頭，道：“放心吧小野，我馬上就辦好，順利的話明天就能到崗?！?/br>
    杭野探手拍了拍祁哥的肩：“辛苦你了祁哥……還有，這事別跟我家里說。”

    祁哥嘆了口氣：“小野，其實我覺得你做的很多事都應(yīng)該讓杭總知道。你這幾年做的慈善事業(yè)，還有現(xiàn)在這樣幫助同學(xué)……”

    “我做這些事不是跟他邀功的?！焙家按驍嗨?，“祁哥，他該認可的事情他不認可，這些東西我不屑讓他夸上一句?！?/br>
    說完，他也不在這里多耽誤了，關(guān)上車門，沖祁哥擺擺手，大聲道：“挺晚了，你先回去吧！”

    他目送著祁哥把車開走，轉(zhuǎn)身走進巷子里。

    喻爾嵐家門口很熱鬧，許多鄰居知道了消息都趕過來慰問。杭野站在門口，把怎么找到喻爺爺?shù)倪^程和鄰居們說了說，代表喻爾嵐感謝了大家的關(guān)心和幫助，把人都客客氣氣的送走了。

    終于安靜了下來，杭野慢慢推開沒有關(guān)嚴的門。

    其實今天早上是他第一次踏入這間有些破舊寒酸的小房子，但現(xiàn)在，他有一種回家的感覺。

    房子里很安靜，只有喻小橘聽到他的聲音，興奮地叫了兩聲。

    杭野走上去，輕輕拍了拍小狗的腦袋，沖他比了個“噓”的手勢。

    他觀察了一下，房子小小的客廳連著的幾扇門都關(guān)著。杭野輕手輕腳地逐一把門推開一條縫，往里查看了一下。

    他在第二間房間里看見了喻爺爺躺在床上，似乎已經(jīng)睡下了。杭野又輕輕把門合上了。

    但他始終沒有看到喻爾嵐。杭野一直推到最后一扇門，發(fā)現(xiàn)那門推不開，被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