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王尋峰背對著他，他還是恭敬地行了個禮，隨即抬頭，眸中閃過一瞬復(fù)雜地神色，吐字出齒關(guān)：“堂主，衛(wèi)不眠，被人殺了，但卻不知是何人所為。”

    王尋峰并沒有表現(xiàn)出很驚訝，他不緊不慢將字?jǐn)[好，轉(zhuǎn)過身注視著葉崢，眼角的紋路隨著他瞇眼的動作也擠為了一條線，竟開始反問他。

    “衛(wèi)不眠死了，你不應(yīng)該高興嗎？我看你的語氣，——并不輕松吶?！?/br>
    葉錚一時摸不透王尋峰的意思，低頭尋思半晌本分回答：“衛(wèi)不眠不是普通人，他一手悲秋劍法使得出神入化，乃江湖頂級高手，這樣的人莫名其妙的被殺了，說明江湖上可能有麻煩的事情要發(fā)生，屬下……不知為何高興?！?/br>
    王尋峰斂起眉峰，伸出手指往他臉上一指，語氣微揚：“你這條疤，不就是他給弄出來的嗎？”

    葉錚稍愣了一下，抬手摸了摸自己臉上這條疤，觸感參差不平，眼神不僅沒有怒意，反溢滿悲涼。

    “屬下……并不在意。”

    王尋峰輕嘆一口氣，舒展眉頭了然道：“也是，十幾年前你們倆不相頡頏，你當(dāng)時年輕氣盛一心想找他尋個高下，都說對手也是知己，他死了你會感到悲傷也是應(yīng)該的，衛(wèi)不眠夫人去世之后他一直消沉不起，你還認(rèn)為他不值得，為此惱怒過。”

    葉錚不發(fā)一語，低頭緊抿嘴唇，面色紋絲不動。

    “堂主言重了，知己算不上，如今更不會悲傷，只是衛(wèi)不眠如此高手，為一個女人消沉至斯，任誰都會感到惋惜?！比~錚神色堅定，“屬下心中所掛念的唯有無方堂，不屑為其他事情動用感情?！?/br>
    “那你所忠于的，是無方堂，還是我呢？”

    “在屬下心中，忠于堂主即忠于無方堂，二者沒有區(qū)別?！?/br>
    “好?！?/br>
    王尋峰似乎對他的回答很滿意。他笑了，開懷大笑，英氣沖天，似在瞬間有列缺霹靂乍起，鐵馬金戈陡生。

    葉錚被這笑聲驚起了一臂疙瘩，他小心翼翼試探道：“莫非……堂主知道衛(wèi)不眠，因何而死？”

    王尋峰冷笑一聲。

    他當(dāng)然知道。

    .

    那一夜，烏云壓天，星月無光。薄窗微掩，夜風(fēng)灌燭明滅撲閃，一陣風(fēng)勁過后又起一陣，繞過檐角低嘯，如泣如訴。

    月黑風(fēng)高夜，殺人放火天。

    王尋峰不禁回想起二十年前一舉滅門清嵐山莊的那個晚上，氣氛也如這晚一樣，涼意四起殺意蟄伏。他的對手在他眼前如一匹喪家之犬，在他弟子們的尸體上癲狂怒哮，目眥盡裂，最終在火光中化為焦土。

    這一樁被別人視為慘劇的事，在他眼里，則是壯舉。若不是這一舉，若清嵐山莊不滅，無方堂就無法獨步天下，在江湖上翻手為云，覆手為雨。

    他已是知天命之年，卻并未看淡榮辱。他更不屑于聽“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這種話。

    謀事在人，他是王尋峰，要登峰造極，一覽眾山小。

    成事在天，在江湖，他就是天。

    桌上的燭豆閃躍了一下。

    王尋峰即使思緒翻涌，此刻也停了下來。

    因為，有人來了。這個人的來臨，告訴他，今晚不平凡。

    “閣下不請自來，不知是敵，或友？”王尋峰仍是坐在案前，紋絲不動，只是提酒引三分在觥，蕩袖向外擲去，杯身如離弦之箭，破空劃響一陣錚鳴。

    暗處有人落步臺中，伸出一只手將觥杯安安接住，液體一滴未撒。他舉杯一飲而盡，隨即將空杯拋擲，聞其鏗聲落地。

    “有言曰：有朋自遠方來，在下此行是來與堂主交朋友的，只是深夜拜訪難免唐突，還望堂主包涵?！?/br>
    語罷，此人走出暗中，如隱夜的蝙蝠。——他穿著黑衣，披著黑色披風(fēng)，兜帽擋住了上半張臉，只露出干凈的下頜，辨不了身份，只從聲音上讓人知道，是個男人。

    “王某人招待不周，敬爾三分酒，還望海涵?！蓖鯇し逡暰€望向他。

    “夜風(fēng)寒涼，卮酒可以暖身，多謝款待?！焙谝氯寺N起嘴角，笑容竟顯得有些溫純。

    “為何事？”

    “衛(wèi)不眠死了，就在剛剛?！焙谝氯碎_門見山，就像說路邊的小貓小狗死了一樣，毫無起伏。

    王尋峰內(nèi)心稍微震了一下，表情卻保持得很好：“哦？還有此事，莫不是你將他殺了？”

    黑衣人沒有否認(rè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