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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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純屬意外。”一早連忙找補:“貞白可能覺得你會不高興,我覺得你肯定會生氣。但她已經去追了,一定會……” 七魄劍乃流云天師親自所賜,從入太行伊始,隨了他十年,從未離身,李懷信眼神陰翳:“若是七魄劍追不回來,我就……” 狠話還未撩出來,一早立刻欣喜地指著外頭喊:“我就說吧!追回來了!” 李懷信扭頭望去,只見貞白身負劍匣,從漫漫風雪中而來,一襲玄衣長袍,在蒼茫間迎風展展,像路人,又像歸客,她孑然一身,踽踽獨行。 不知為何,那一瞬間,李懷信看著她,仿佛看見一種,百年孤獨的味道。 然后他迎上去,莫名地,想驅散這種寂寥。 貞白走向他,卸了背上的劍匣,拎在手中,淡漠又從容。她甚至半句也沒提,她去幫他追七魄劍了,更不會說,她可能廢了多少功夫,才追上那輛絕塵遠去的馬車。她只是一如往常地,言歸正傳:“這里已經到太行山下的義莊,再往前,曲徑不通車馬,只能腳程?!?/br> 她真是,一句閑話也不提。 既然劍匣尋回來了,別人不提,他也不好平白找茬。只是沒想到居然這么快,一覺醒來,他們就到了太行山腳邊。 李懷信瞥見貞白肩頭上的落雪,覺得她肩窄又薄削,單裹一層布料,這才意識到她衣衫單薄,像隨時會被風刮走的紙片,可是她卻行得穩(wěn),站得直。通體氣質,比誰都顯得頂天立地,難以企及。她英姿颯颯,又陰冷無聲,像這天地間,冰塑的骨血,沒有余溫。 李懷信從來沒問過:“你冷么?” 此刻鬼使神差問出聲,問得貞白一愣。 既然問都問了,李懷信索性問到底:“要不要添件兒衣裳?” 多新鮮吶,一早一旁看著,差點以為李懷信這討人嫌的一病兩天,把腦子燒壞了。 況且,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上哪兒添衣服去,死人身上扒么? 不對,這畫風太詭異,臨到太行山下,他怕是又沒安好心,一早打了個寒噤。 只聽貞白沉緩道:“不必?!?/br> 李懷信剛要怨這女冠不識好歹,又忽地想起來,一個渾身陰煞氣的人,能賽過幾個冰川的寒襲。 所以,貞白的體質不能跟尋常人比。 李懷信覺得自己有點咸吃蘿卜淡cao心了。 貞白說:“一早不隨我們上太行,她暫且就留在義莊?!?/br> 李懷信挑眉看過去:“小鬼不去?” 一早忙搖頭:“我就不去了,犯忌諱。” 李懷信當然知道她犯什么忌諱,忌諱道門,忌諱修士。 “行吧?!崩顟研懦蛄搜畚堇?,幾名任勞任怨擦著棺材板兒的尸體,心里把一早劃分歸類過去:“正好他們跟你做個伴兒,也不會閑得太無聊?!?/br> 一早:“……” “唯有一點?!崩顟研艑λ牟粷M視若無睹:“不許作惡,也不許馭尸作亂,嚇到路人?!?/br> 一早回想起被嚇跑的車夫,著實給貞白添了把亂,遂點頭應承:“就算借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在太行山腳下作祟啊。” 這倒也是,李懷信姑且信了她,諒她也沒這個熊心豹子膽。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作話有驚喜。 第93章 太行山高水長,流曲深澈,峽谷毗連,瀑布湍流,要抵山門登絕頂,到太行道紫霄宮,需徒步穿越崇山峻嶺,深澗幽谷。加之冬日降雪,山路結冰打滑,更不好走。 李懷信和貞白穿過兩山夾縫,像行在刀斧劈開的豁口間,只能瞧見一線天光。 “你跟緊我。”李懷信叮囑:“這里有太行伏陣,不能大意?!?/br> “什么伏陣?” 李懷信指了指上面,貞白仰頭望,只見百丈懸崖上有無數(shù)支冰錐倒掛,堪比架起的千萬只弓箭,一旦觸發(fā),必將人扎成刺猬。 山路本就險峻崎嶇,再設下各個陣法,若外來者不送拜帖,欲想擅闖,怕都將有來無回,九死一生。 “還有一些陣法?!弊尷顟研蓬H有些為難的:“是專門驅煞的,但凡有邪祟入境,會自動啟陣。你身上有陰煞氣,肯定無法規(guī)避,到時候……” 貞白倒覺無關緊要:“破了便是?!?/br> 說得輕巧,李懷信覺得有義務告訴她:“太行道平常弟子布下的陣法,也就捕兩只小魚小蝦,對你倒是不值一提,但數(shù)百年間,太行道也算出過幾任大能的,還有幾代掌教或長老,在執(zhí)掌太行的期間,以守山為己任,閑來無事的時候,就愛鉆研一些抵御外侵的法陣?!?/br> 貞白聽他娓娓道來,以為他會說其中兇險,難以攻破之類的,順便傳授幾句破陣之法,結果這廝話鋒突轉,居然說:“這些先賢早已作古,布下的法陣于太行而言,都是彌足珍貴的,有些法陣里還殘留著先賢的元神守護,破掉可惜,所以,你盡量不要摧殘?zhí)珒?,損毀太重?!辈蝗坏脑挘麕煾盖垯C可能要心疼得三天三夜都吃不下飯睡不著覺,這吃不下睡不著還算輕的,李懷信主要是擔心,貞白是自己領進山的,到時候師父怪罪下來,他身為太行道弟子,帶個邪祟回來糟蹋自己家,著實過分了點兒。那么多師兄弟就等他犯大忌,最好是能讓掌教將他逐出師門的大忌,再不然,讓掌教狠狠心罰一罰也能解氣啊,奈何千張機前后左右都護著他,從來不舍得罰,因此,他也是體恤自己師傅的,雖然窩里橫,但一直尊師重道。 李懷信續(xù)道:“我知道有幾個拘靈除祟的法陣,咱們能繞開就盡量繞開,實在避免不了的,只能請你下手輕點兒?!苯涍^幾次山崩地裂的破陣,見識過貞白的能耐,李懷信真怕她沒輕沒重,把太行山也震垮了,驚動紫霄宮里那波人,到時候就真要把她關押起來不可。 因為太行沿途布著大大小小的拘靈除祟的陣法,馮天身為陰靈,也只能老實在銅錢里窩著,以免飛來橫禍。 期間碰到二三處,乃太行弟子所布下的,李懷信倒算知道其中關竅,領著貞白毫發(fā)無損地繞過去了。 二人緊趕慢趕大半日,李懷信又餓又乏,眼瞅著前面有草木顫動,他立即頓住步,示意貞白別動,李懷信彎下腰,隨意撿了顆石子兒,盯住一戳隱約可見的棕毛,打過去,精準擊中。 李懷信上前,在草叢中拎起那只被砸暈的野雞,心情甚好,吸了一肚子冷氣,終于能吃口熱乎的,只是,他左右打量完手里的野雞,無從下手似的,輕輕拔下一根雞毛,抬頭問貞白:“會烤么?” 貞白獨居深山,全都靠自給自足,自然是會的。 見她頷首,李懷信喜上眉梢,把野雞遞過去:“烤了吧,注意火候,別焦了?!?/br> 貞白接過,環(huán)視林立奇峰,聽聞遠處傳來的濤濤水聲,抬步往峽谷中走。 前頭有活水深潭,百丈瀑布,自絕壁傾瀉而下,濤聲如雷。 貞白行至潭邊,殺雞拔毛。 李懷信立在旁邊看,沒料到她竟然真的會,還動作嫻熟的給野雞開腸破肚,挖心挖肝,一樣一樣把雞肚子里的東西全部掏出來,畫面實在太殘忍,李懷信看得都不忍心,但肚子卻響了一聲,他從袖中摸出一個橘子,好像是在溫家的法壇上順的,一直忘了吃,他扒開皮兒,掰成瓣,考慮了一下,最終決定與貞白分享:“給。” 貞白站起身,提著剖完腹的雞,滿手是血,盯著李懷信遞來的橘子,不方便接,遂躬身前傾,就著他的手,用嘴咬走了。 李懷信:“……” 直接愣了。 貞白卻已若無其事轉過身,踩著深潭邊一塊高低不齊的巖石,給野雞清洗血水。 李懷信還沒過去這道坎兒,他不知道貞白怎么想的,反正他單方面覺得,他倆真沒好到彼此喂食的地步,不,確切來說,他倆壓根兒就不好。所以,李懷信要提醒她:“你注意……” 此刻突生異變,李懷信神色一凜,到嘴邊的話頭猛地拐了個彎:“注意深潭,快上來!” 貞白倏地拔地而起,幽碧的潭水如怪獸般,吞噬了她方才那塊落腳點,瞬息間,潭水開始攪動,在中心形成一個巨大的旋渦,已經將那只開膛破肚的野雞卷入其中,吞進水底。貞白一躍數(shù)丈高,垂頭下望,只見深邃無比的水面浮現(xiàn)出一個太極八卦陣,由波濤洶涌的水嘯形成,它越來越寬廣,籠罩住整個深潭,風卷殘云,寒氣上逼,吸納吞噬著所有陰邪之氣,也將貞白往旋渦中心里卷。 “是誅邪陣!”李懷信臉都白了,平常掌教師叔們誰都沒提起,各弟子上下山也根本不會觸動陣法,因為誅邪陣只針對邪祟而設,之前那些都只是小打小鬧,給太行弟子練習或預防幾只怨靈罷了。到此處已深入太行腹地,能闖入這里的邪祟,顯然不算等閑,況且這些年還沒有哪只妖魔鬼怪,敢來自尋死路,所以自然而然的,大家就把這些誅邪降魔的陣法忽略了。 沉木劍當空劈下,在深潭中炸起一片水花。 李懷信朝她喊:“上岸!” 貞白踏浪而行,然而她足尖踩在水面上,則是踩在浮動著的太極八卦陣中,剛要飛身上岸,八卦陣的方位忽地逆變,又將其死死困在當中。 李懷信也看出門道來了:“這個陣法隨風而動,順水而動,沒有規(guī)律,且千變萬化?!?/br> 貞白根本無法脫身,一個浪濤掀過來,她往右躲開,且聽李懷信大聲道:“別踩?!?/br> 貞白根本來不及,一腳陷進旋渦里,像是有股巨大的力量,拖著她的腳踝往下拉。水面本就沒有支撐,貞白一時不慎,打著旋兒往深處卷。 李懷信在岸上干著急,眼看被卷入半截兒小腿的貞白倏地躍起,整個水面仿佛靜止了一瞬,李懷信瞄準時機:“往左,艮位,斜方有兇門,不能落腳,走右前方……” 喘息的機會只有須臾,水流湍急,八卦陣法又亂了。 此間寒氣上逼,云霧縹緲,水面上的情形逐漸看不清。 貞白順著他的話沒走出幾步,又被逼得連連后撤,足尖剛點在浪頭上,那浪頭卻如蟠龍翻身,狂暴滾襲,貞白騰躍間亂了陣腳,落腳在任何位置都會引發(fā)巨濤,水勢如萬馬奔騰,緊追而至,不知覺間回首,已臨近瀑布之下,流水直瀉懸崖,落入峽谷中翻滾騰躍,那些一濺三尺的水珠打過來,猶似堅冰利器,堪堪幾滴未曾躲過的,擊中手背,鈍痛之后,水滴迅速覆在皮膚上結成白霜。 “原來是冰消雪融。”把陰靈邪祟凝成冰霜,再消融化水,積在這深潭之中,可惜,她尚有一□□氣,不是靈體。所以,貞白打算放手一搏,迎著如屏傾瀉的瀑布直上。 激流砸在身上的瞬間,浸濕的周身倏地凝結成白霜,李懷信臉色陡變,目睹她飛蛾撲火般自取滅亡,嘶聲大喊:“貞白!” 瀑布如雷貫耳,砸在深潭中,將他的嘶喊聲消弭殆盡。 李懷信當時沒作他想,只想把這天不怕地不怕甚至連死也不怕的女冠揪出來。因為瀑布濺在她身上,凝霜結冰的瞬間李懷信便看出來了,這是太行道的冰消雪融,用作腐蝕陰靈的一瀑符水,躲都來不及,這不要命的竟膽敢沖上去。 李懷信躍到瀑布底的巖石上,激流以萬頃之勢直沖而下,卷起千堆雪,濺濕了衣袍和頭發(fā)。 洪釧雷鳴般的瀑布聲震耳發(fā)聵,他顧不了許多,正欲往里跳,卻見貞白赫然現(xiàn)身,穿梭于磅礴澎湃的飛瀑之間。 然后驚心動魄的落在他踩的這塊巖石上,飛珠落玉,衣衫盡濕,貞白裸露出來的皮膚表層,以及眉睫青絲,全都凝著薄薄一層白霜,與他兩兩相望。 李懷信一顆心提到嗓子眼兒,此刻落回胸腔,卻仍舊狂跳不止:“這是冰雪消融,太行道的滅靈瀑?!?/br> 貞白身后,是一瀑巨型銀幕,倒懸天際,她說:“我知道。” 身側,是驚濤駭浪,淹沒了她的聲息,低如蚊蟲。 李懷信盯著她唇形,卻聽得異常清晰,他不知為什么惱火:“知道還上趕著找死?!” “我不是靈體?!?/br> “就算你不是靈體,可身上陰氣那么重。”李懷信站在瀑布下被澆了個劈頭蓋臉,壓根兒沒任何影響,但貞白卻渾身掉冰碴子,明顯是傷魂的。這便罷了,讓人惱火的是,他在一旁瞎揪心,差點就要跳瀑布了,她卻淡然從容站在這兒,一臉若無其事,好像怎樣都不會慌張,冷定道:“未免損壞此處潭陣,也只能從瀑布下硬闖?!?/br> 李懷信倏地怔住:“你……” 這話的意思是,她原本可以破掉深潭里的誅邪陣?但卻并未這么做,反而選擇鋌而走險,不惜自損神魂,硬闖瀑布。 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犯這種癡,何況貞白又不蠢。 李懷信覺得不可思議:“既然能破陣你闖瀑布干什么?” 貞白覺得他莫名其妙,蹙眉:“之前不是你說,太行山有些陣法是先賢布下,損毀了可惜么?” 而此處深潭里的誅邪陣,一看就非等閑之輩所設。 李懷信真的沒想到,他隨口說的一席話,她會如此不惜代價的允諾。 感動嗎? 當然感動! 所以呢? 要他怎么回應她? 李懷信突然覺得沉重了,因為她這份壓過來的情感,委實太重,他沒想過承擔,又怕辜負不起。 或者回報些東西呢? 李懷信憤憤的想,他連身子都給了,還能給什么,早就回報過了頭,還想要,就是貪得無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