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煙消人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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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期倚在英寧的懷里,深沉地注視著她,嘴角扔掛著一抹微笑。英寧看著他胸前的血,慢慢浸透衣裳,眼淚止不住洶涌地往下流。 吾期伸出手摸摸她的臉,低聲道:“寧兒,你不要哭,別哭,你知道我會心疼?!?/br> 英寧握住他的手指,已經(jīng)泣不成聲:“吾期,我該怎么辦?我怎么才能救你?你告訴我,你告訴我?!?/br> 吾期搖搖頭,越來越虛弱,嘴里只能發(fā)出微弱的聲音:“寧兒,你要好好活著,不要太難過。我……我不能陪著你了?!?/br> 英寧緊緊抱著吾期,痛不欲生:“我不要,我不要。你若不在,我怎么好好活?你不要離開我,我求求你,你不要離開我。沒有你,我也活不了。我不要報仇了,我也不要什么冥界,我只要你守在我身邊,我只要你。求你,求你了。你為何要這樣做?為何要替我擋下這一刀?” 吾期氣息不穩(wěn),艱難開口:“寧兒,我不后悔。我說過,無論如何都要護(hù)你周全。我做到了,你莫要辜負(fù)我,答應(yīng)我好好活著,你答應(yīng)我。” 英寧哭得不能自已,哽咽著點頭:“好,我答應(yīng)你。但是你也不要走,我想要和你在一起,我想要嫁給你。我不恨你,從來都不恨你。我愛你,我愛你吾期, 你別離開我。” 吾期心滿意足地笑:“寧兒,我已經(jīng)知足了,有你的愛,不枉費我白來世間一回。”他用盡力氣抬眼看著不遠(yuǎn)處的夜君,輕聲道:“記得我們的約定。” 夜君眼睛濕潤,淡淡地說道:“你盡管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她的,直到我死?!?/br> 吾期點點頭,又深沉地看了英寧一眼,漸漸闔上雙目,像是睡熟了一般。英寧眼睜睜地瞧著他,一點一點在她懷里消失,化作一縷塵煙,慢慢消散在空中。 英寧想要抓住,手里卻是一片虛無。她跪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聲,在幽暗的冥界上空回蕩。 英寧忽然從夢中醒來,身上出了一層密密的汗水。孟婆端著一碗水過來,遞給她,輕笑著道:“堂堂冥王,日日待在我這望鄉(xiāng)臺,算怎么回事?哪有做冥王做得這樣清閑的,你手下的那位果然是一把好手。” 英寧接過那碗水,瞧了瞧那茶湯的顏色,渾濁不堪,擰眉問道:“怎么這般顏色?不會是你的孟婆湯吧?你是想讓我入輪回嗎?” 孟婆伸手要去奪,沒好氣地道:“孟婆湯是你喝得的嗎?你是冥王哎,若不想喝就還給我,少在這里誹謗我。” 英寧微微轉(zhuǎn)身,將湯碗遞到嘴邊:“我說不喝了嗎?這茶湯的顏色實在怪異,還不興我問一問嗎?怎么還生氣了,你也是越發(fā)小氣了?!闭f完就一飲而盡,色不佳,味道倒是還算不錯。 英寧放下碗,抹了下嘴角的水漬,又堪堪躺回那榻上。遠(yuǎn)處忽然飄來一個紅影,英寧不看也知道來人是誰。 紅綾飛到她身旁坐下,捏了下她柔軟的腰肢,咬牙道:“我來了,你也不說起身迎一迎我?!?/br> 英寧長長地嘆氣:“你日日都來,還需要我那樣套嗎?” 紅綾看著孟婆笑說:“你看,這是嫌我來得勤,有些煩了。早知我被這樣冷落,還不如不來。” 英寧曲著手臂支著頭,懶懶地說道:“你可不要曲解我的意思,你愛何時來就何時來,就是日日守著我,我也不煩。你不過是怕我不好好活,來監(jiān)督我罷了。你且放寬心,我答應(yīng)他好好活著,自然是不會食言的。” 紅綾愣了一愣,轉(zhuǎn)眼又樂呵呵地笑,從袖口變出一酒壺來,小聲在她耳邊道:“我從凡間尋來的,是你最喜歡的秋露白。這東西貴的很,可是花了我不少銀子呢?!?/br> 英寧臉上的表情終于變了變,眼角劃過淡淡的笑意,柔聲道:“還是jiejie懂我,我許久都未喝過這秋露白了,快些給我嘗嘗?!?/br> “真是個酒鬼。”紅綾輕點了下她的鼻尖,打開了酒壺,那酒香味即刻飄了出來。 英寧就著壺嘴喝了一口,還是從前的味道。她揚了揚酒壺,對紅綾和孟婆道:“你們可要喝?” 孟婆熬著她的一鍋湯,笑著道:“我可是有公事要做,喝醉了酒給人投錯了胎,那不是罪過嗎?” 紅綾也道:“專門給你尋的,我也就不喝了。說來我還是最喜歡我的桃花釀,比不得你這么嬌貴,喝得酒也這樣難尋?!?/br> 英寧微微笑了笑,便不再說話,滿心就只有這一壺秋露白。 時辰漸晚,英寧已經(jīng)喝得醉醺醺,眼睛迷離,雙頰上掛著紅暈,窩在那榻上,閉著眼睛昏昏欲睡。紅綾嘆氣:“我這就將她送回去?!?/br> 孟婆一笑制止了她,仰著下巴道:“且等一等,那位一會就會過來將她扛走,你就不必費力了?!?/br> 紅綾正詫異那人,就見一人踩云踏霧而來,一身素色白衣,一手背向身后,一手握著白玉扇子。 夜君走到英寧身旁,握著她的一只手腕,輕輕將她抱了起來。漠然地看了紅綾一眼,冷冷道:“以后不許給她酒喝。” 紅綾輕咳了一聲,心虛地道:“是英寧自己要的,不是我給的?!?/br> 夜君陰沉地斜睨了她一眼,沒再說話,抱著英寧便踏風(fēng)而去。 看他們逐漸遠(yuǎn)去的背影,紅綾拍著胸口道:“嚇?biāo)牢伊耍@廝怎么看著越發(fā)驚悚了?!?/br> 孟婆道:“新任鬼王,比鐘吾期更加難纏,手段凌厲狠絕。這諾大的冥界,無人不懼。不見其人,只聽上一聽他的名字,心里都要怕三分?!?/br> 紅綾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也好,有人替英寧擋在前面,她也少cao些心。她如今的狀態(tài),怕是也管不了冥界?!?/br> 英寧宿醉,醒來便覺得頭疼難忍。她正雙手錘著腦袋,便有人推門進(jìn)來,正是一臉肅殺的夜君。手里端著一個托盤,托盤上并排放著兩只碗。 英寧坐在床上,對夜君笑笑。夜君并不肯給她好臉色,端起其中一碗,冷聲道:“這是醒酒湯,你喝了,也好緩解一下頭疼?!?/br> 英寧不敢看他的臉,乖乖地喝了精光。夜君又端起另外一碗,“把這米粥喝了,免得胃里難受。” 英寧又極其聽話地一口氣喝完,乖巧地坐在那里,沖夜君柔柔地笑。 夜君看著她呆傻的模樣,長嘆一口氣:“以后不要再喝酒了,你日日酗酒,將自己灌得爛醉。醒來又要頭疼,明知難受,為何還非喝不可?” 英寧垂下眼睛,手指捂著胸口,輕聲道:“喝醉了,心就不會疼了。喝醉了,就不會睡覺夢到他,醒來卻什么都沒有。那種失落,讓人心里空洞洞的,比宿醉頭痛難受。” 夜君坐到她身邊,將她擁進(jìn)懷里,無可奈何地道:“他已經(jīng)死了這么久,你為何還要這樣對他念念不忘?他永遠(yuǎn)都不會回來了,你何必這樣折磨自己?!?/br> 英寧趴在他的胸口,眼睛里滑出淚水,侵濕了他胸前的衣裳。她哽咽著道:“無論過多久,我都沒辦法忘記他,永遠(yuǎn)都不會忘記。他已經(jīng)刻在我心里了,怎么都揮不去。”、 夜君替她揩去臉上的淚,卑微地開口:“寧寧,你還有我,你也看看我好不好?我也是愛你的,并不比吾期少。” 英寧從他胸口退出,搖搖頭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只是我不能,我不愛你,我不能接受你,這對你是不公平的。” “我不在乎,寧寧,你不愛我也沒關(guān)系。我只需要你能在身邊,時不時地記起我,我就滿足了。你嫁給我,讓我好好愛你可好?”夜君雙手捧著她的臉,像是捧著稀世珍寶。 英寧只一味的搖頭,她難過地道:“不好,我不要嫁給你。我是他未過門的妻子,從前是,現(xiàn)在是,以后也永遠(yuǎn)是?!?/br> 夜君臉上的表情割裂,狠狠搖著她的肩膀,想要讓她清醒一些,陰沉地道:“他已經(jīng)死了,永遠(yuǎn)的死了,我們一起看見他灰飛煙滅了?!?/br> “不,我不信。他……他興許入了輪回了,說不定已經(jīng)在凡間投胎了,他應(yīng)該還活著的。”英寧急切地反駁道,雖然她也覺得她說的一切是渺茫的。 夜君呵呵笑了幾聲,狠狠地朝她潑了一盆冷水:“寧寧,你現(xiàn)在是冥界的王。誰入了輪回,誰不曾入輪回,你了如指掌。這凡間沒有一絲鐘吾期的氣息,他的魂魄盡數(shù)散了,你究竟要自欺欺人到何時?” 英寧捂著耳朵,凄厲地叫著:“你不要再說了,他沒有死,我能感受得到他,他一定還活著。你為何要這樣傷害我,我心里很難過你知不知道?” 夜君看著她痛苦的表情,心里也是一痛,他重將她抱進(jìn)懷里:“寧寧,我也很難過,你從來不把我放在眼里。我無論做什么,都入不了你的心,你同樣也在傷害我?!?/br> “對不起,對不起……”英寧喃喃自語,夜君縱使再不甘,也不忍再苛責(zé)他。 英寧第無數(shù)次去了凡間,仍然是無功而返,到處都沒有吾期的蹤跡。她的心越來越冷,也開始相信,他是真的永遠(yuǎn)離開了她,再也不會出現(xiàn)在她面前。 自從上次和夜君爭吵,他便不怎么管她了。從前還阻攔她去凡間,如今看到她去,只當(dāng)做沒有看見。有時候還會貼心問一句,可有什么收獲? 英寧回來便去了彼岸花旁,隨手摘下一朵,一旁的子陵欲言又止。英寧瞥了他一眼,他無奈地道:“你摘你摘,你現(xiàn)在是冥王,想摘多少就摘多少?!?/br> 英寧瞪著他,嘟囔道:“小氣,這么多花,我摘一朵又如何?” “我不是習(xí)慣了嗎?從前總不許人摘,見人摘了就總想呵斥幾句?!弊恿険蠐项^,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我也聽習(xí)慣你呵斥我了,你這樣任由我摘,我還有幾分不適呢。”英寧嗅著那花,淡淡地道。 子陵呵呵笑道:“那我可不敢,你現(xiàn)在是冥王,誰敢呵斥你呀。” 英寧忽然覺得無力,做了冥王這點就很不好,人人都懼怕她,總是對她俯首貼耳,一句都不敢忤逆。果然是高出不勝寒,早知就叫夜君那廝做冥王了,他才最是適合。 她將彼岸花塞進(jìn)子陵手里,背著手慢慢遠(yuǎn)去,留下子陵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