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封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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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夜里以后,琳瑯與鐘九許久都再未見。她也沒有將鐘正邀請她捉鬼的事放在心上,她一度以為安只是鐘九與她說的玩笑話。他所講的逃跑鬼魂的故事,實在荒唐離譜,她并不完全相信。倘若只是認(rèn)為她天生與眾不同,就讓她與他一起捉鬼,簡直可笑至極。 琳瑯也甚少看見全真道長,以往他也只有三五日不在城里出現(xiàn),如今卻是只有三五日才能見到他。自從與紅綾交手之后,他的身體狀況就不太好。這讓她覺得很愧疚,如若不是她,全真道長大概也不會有這樣的下場。 這日,難得全真道長在城里擺攤,琳瑯悄悄過去與他聊了幾句,順便無意提了下鐘九跟她講的事。 全真道長聽完并未有什么異樣的反應(yīng),仿似早就知道這件事情一樣。他捋著長長的胡須思索了一會,慢慢開口:“姑娘,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一切都不可強求。不是你的,求也求不來。是你的,躲也躲不掉。你要怎么選擇,都是定數(shù),以后自會有答案?!?/br> “既然這都是注定的事,那道長,你可知道我最后的選擇?”琳瑯問。 道長搖搖頭,嘆口氣道:“天機不可泄露,姑娘,無論你做出了什么選擇,都要記住自己的安危最重要,貧道能力雖然有限,假若姑娘哪日需要貧道襄助,貧道定會全力以赴,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護(hù)佑姑娘周全?!?/br> 琳瑯并不明白,全真道人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話,要知道他們非親非故。倘若只是因為夏日里,母親的那一碗無償綠豆湯,也實在不能夠令人信服。哪有人會因為這樣的小恩惠,而去搭上自己的性命。當(dāng)日與紅綾一戰(zhàn),若不是鐘九及時趕來,道長幾乎因為她喪命。如今竟還愿護(hù)她周全,她唯一想得到的只能使是俠肝義膽了。 夜晚沉靜如水,琳瑯躺在床上想了許久,她可不認(rèn)為自己有義務(wù)幫所謂的鬼王捉鬼。他們不問她的意見,就擅自擾亂她本該平靜的生活。 倘若她真顛顛地跟他們?nèi)プ焦?,豈不是將自己陷入危險的境地。她畢竟只是一個凡人而已,有什么本事去幫他們捉鬼呢?憑她能看見鬼?還是憑那塊玉佩? 無論怎樣,這都是萬萬不可的事。她絕對不能答應(yīng)他們,她安安穩(wěn)穩(wěn)活了十幾年。捉鬼?她想都不敢想。萬一鬼沒捉到,把自己的小命搭進(jìn)去也太不值當(dāng)了。 她翻來覆去睡不著,趁著夜色,趁著城門還未關(guān)閉,一個人悄悄來到小樹林。那座小樓果然在,走進(jìn)樓里,鐘九正坐在藤椅上,閉著眼睛似乎睡著了。屋里依然焚著香,很熟悉的香味,還伴著一股淡淡的茶香,格外讓人沉醉。 沒等她開口說話,鐘九連眼睛都沒睜便說:“你來了?!?/br> 甚好,既然知道她要來,她也沒必要拐彎抹角,直截了當(dāng)?shù)氐溃骸拔蚁牒昧?,我不能答?yīng)你?!?/br> 鐘九依然閉著眼睛,點點頭冷淡地說道:“嗯,我知道?!?/br> 鐘九說這話的時候,嗓音低沉沙啞,帶著些許漫不經(jīng)心,好像早就知道她會是這樣的答案。琳瑯覺得無趣,說道:“既然你知道了,那我便回去了,再會?!彼耄院蟠蟾乓膊粫贂?,想著心里竟還有些失落。 鐘九終于睜開了眼睛,眼睛十分專注地瞧著她,瞧得她渾身不自在,他忽然開口:“你可愿喝杯茶再走?我這里的茶水,可不是你們?nèi)碎g的茶水可比的?!?/br> 琳瑯轉(zhuǎn)身頭也不回地道:“陰間的水,我可不敢喝,留著你自己享用吧。另外,這三更半夜的,茶喝多了,我怕回去睡不著?!?/br> 身后傳來鐘九一聲輕笑,然后輕飄飄地道:“那便后會有期了?!?/br> 琳瑯討厭鐘九這樣說話的語氣,似乎十分篤定他們?nèi)蘸筮€會相見。她很干脆地走掉,不愿再回頭,被別人掌控的感覺,總歸是不好的。 拒絕了鐘九,琳瑯心情輕松了許多,這幾日睡覺都變得十分安穩(wěn)。 這日從學(xué)堂下學(xué)回家,路過江伯家。江伯寫得一手好字,平日里以給人代寫書信為生。江伯家的院門口站著幾個鄰居,院子里響起一片哀嚎聲。琳瑯十分好奇,踮著腳往里瞧了兩眼,只見堂屋門口,江伯的兒子女兒跪了一地,正痛哭流涕。 門外的人議論紛紛,琳瑯站在人群中聽了大概。大致是,昨日夜里江伯還好好的,睡了一晚,上午莫名的就不行了,像是得了什么急病。 請了郎中來,也瞧不出個所以然,只交代可以準(zhǔn)備后事了。沒隔半個時辰,江伯就撒手人寰了。 江伯死的突然,家里連忙去買了口棺材。因為太匆忙,棺材臨時涂的漆,放在院子正中,又黑又亮。封棺那日,城里的人趕去送鞭炮和禮錢。大多數(shù)人是去瞧熱鬧,琳瑯也被穆青攛掇著去了。 院子里站滿了人,穆青拉著琳瑯擠到人群前面。只見堂屋中間放著那口黑漆漆的棺材,棺材前一張供桌,供桌中間放著祭品,大rou和水果,。個燭臺,燭臺中間一個香爐,里面插著的香快要燃盡。江叔的兒女正跪在棺材旁,哭得撕心裂肺,看著真是令人心酸。 到了時辰,封棺之前,按規(guī)矩兒女親戚要瞻仰遺容。正當(dāng)他們圍著棺材的時候,琳瑯突然看見棺材里的江叔慢慢的坐起來。琳瑯驚駭,這是詐尸了嗎?琳瑯嚇得拽緊了穆青的衣袖,穆青詫異地看著她,問她臉色怎地這般難看,可是哪里不舒坦了? 琳瑯比穆青還要詫異,這江伯分明是詐尸了。他們?yōu)楹尾缓安唤胁慌??為何臉上沒有任何異樣?他們難道看不見嗎?這樣的情形太詭異了。琳瑯努力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想也許是她的幻覺,也許是眼花瞧錯了。 她慢慢睜開眼睛,眼前的一切幾乎讓她崩潰。江伯正從棺材里往外爬,爬出來后,一步步朝她走過來。琳瑯緊張地咽了下口水,眼睛四處張望,所有人都十分淡定。她這才驚覺應(yīng)該只有她能看見江伯,否則他們怎么可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 江伯穿著寬大的壽衣,雙手交握,走到她面前站定。她幾乎連呼吸都忘記,面前的江伯皮膚青白,兩頰凹陷,眉頭緊皺,雙眼無神空洞地緊盯著她。嘴巴開開合合,只說一句話:“琳瑯姑娘,我死得冤啊?!?/br> 江伯一邊說,一邊落淚。她于心不忍,想要替他擦眼淚。可她剛一伸手,就穿過江伯的身體,手里空空,竟什么都碰不到。她看到了江伯的魂魄,縱使他如何愿望,琳瑯卻是無能為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