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粗魯?shù)孛摰袅宋餮b外套，只穿著白襯衣和西褲坐在沙發(fā)上，他面前擺著咖啡、白開水等等等等，他依次嘗試過，次次以失敗告終。

    電話在此刻響起，他也沒看是誰，只煩躁接起。

    石陽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哥，你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個就走了，大家是為了遷就你才到這里聚餐的啊，你就這么走了，他們都很失望……”

    宮徵羽沒吭聲，石陽噎了噎，半晌才道：“你沒事吧哥？是不是遇見什么事了？又或者哪里不舒服？”略頓，他自說自話道，“其實我也不愿意讓你來參加這個飯局的，你今天才剛離婚，哪兒還有心情出來參加飯局啊，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今天來的都是重要人物，你要走最起碼也該說一聲……”

    宮徵羽掛了電話，懶得再聽石陽喋喋不休。

    他有點不正常，不對，是很不正常。石陽看著忙音的手機，下意識翻出了文喬的手機號碼，卻在撥出去之前停住了。

    糟糕，習慣成自然，在猜到宮徵羽有事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就是聯(lián)系文喬。

    但現(xiàn)實是文喬已經(jīng)和宮徵羽離婚了，他再出什么事都不應該去找她。

    石陽握緊了手機長嘆一聲，有些煩惱地往包間走。

    秦予柔等了半天也不見石陽和宮徵羽回來，有些著急地找了過來，見石陽一個人面色蒼白地回來，她擔心道：“宮先生呢？他沒回來嗎？”

    石陽張張嘴，思索良久才含糊其辭道：“我哥他有點急事先走了，讓我跟你們說一聲抱歉，只能下次再聚了……”

    秦予柔皺了皺眉，似乎還想追問，但在石陽一副不愿多說的樣子下還是選擇了放棄。

    “那好吧?！彼龀錾平馊艘獾臉幼?，“其實這頓飯的主題是公事，我相信也是因為這個宮先生才會來赴約的，他半路離開也沒事，下次再安排好了……只是其他人可能沒辦法再抽出時間來配合了，所以下次……”

    石陽眼皮一跳，很快聽見秦予柔說：“所以下次可能得麻煩宮先生和我單獨聊一聊了。”

    單獨聊一聊。

    這五個子讓石陽牙很癢，他哥離婚的消息這還沒發(fā)布出去呢，這些小妖精們就明目張膽地往上靠，這消息要是傳出去了，她們還不得瘋了？

    “那還得問過我哥的意思才知道了?！笔柎蛄藗€哆嗦，給了個官方回答。他言盡于此，說完就越過秦予柔回了包間。秦予柔站在原地握了握拳，也只得不甘心地回了包間。

    文喬凌晨四點多才收拾完一切和宮徵羽有關(guān)的東西。

    不收拾不知道，一收拾才發(fā)現(xiàn)，雖然他把重要的東西都拿走了，可生活了三年的地方，留下的東西也不會太少。

    她收拾得很全面，甚至是他們成雙成對的刷牙杯子也被她把他的那個單獨裝好了。

    看著客廳大大小小的箱子，文喬很有成就感。

    太陽升起的時候，她給石陽發(fā)了微信，讓他找搬家公司來搬走他哥的東西。

    石陽昨晚應酬，喝了不少酒，鬧鐘響起來才醒，這個時候已經(jīng)早上七點多了。

    他懶洋洋按下鬧鈴，隨意瞥了一眼手機屏幕，原本是要看時間，卻被文喬的未讀消息嚇了一跳。

    “……什么??！為什么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總要找我來做??！”

    石陽氣哄哄地拉起被子把自己蒙住。

    四十分鐘后，石陽趕到了酒店，站在宮徵羽房門外敲響了那扇門。

    他不情不愿地喊：“哥，你開門，我知道你在?！?/br>
    宮徵羽不開門。

    石陽覺得自己像是來抓傅文佩的雪姨，抖了抖一身雞皮疙瘩，敲門的動作還在繼續(xù)。

    “哥，你開門吧，我知道你起來了，聽得見我說話?！笔栒Z重心長道，“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你還是得出來面對啊，你躲在里面有什么用？”

    此話一出，房門很快打開了，宮徵羽站在里面，還穿著昨晚的衣服，面無表情道：“誰說我在躲，有什么事需要我躲？”

    石陽摸出手機，翻出文喬的微信展示給他：“喬姐打包了你的東西，讓我找搬家公司去搬走，可又能把東西搬到哪兒去？你自己都還住在酒店呢，難道要把那么多東西搬到酒店來，從此以后在酒店扎根?。俊彼⌒÷?，“你難道不是在躲這個嗎？”

    宮徵羽用實際行動表明了他根本不知道這件事，也就更談不上躲它。

    他輕而易舉地奪走了石陽的手機，文喬的微信發(fā)得很具體，不但有文字，還有圖片。

    那間熟悉的客廳里擠滿了大大小小的紙箱，他一眼就看見了被隨便靠在墻上的幾幅婚紗照。

    其中一幅大約是搬動的時候用力不當，玻璃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裂縫。

    那道裂縫好巧不巧正裂在兩人之間，讓照片中本來相濡以沫的兩人出現(xiàn)了刺眼的裂痕。

    宮徵羽覺得他可能血壓升高了。

    他想，石陽這次還真沒說錯。

    如果知道他來是為這件事，他今天絕對不會開門。

    他可能真的會躲，哪怕躲不了十五，至少也要躲個初一。#####老宮：當時我是懵逼的，劇本不是這么寫的

    第十二章

    【甜橙，萃取方法是冷壓法，萃取部位是果皮。甜橙的氣味是甜美而強烈的柑橘香氣，平易近人，很少有人不喜歡這種果甜的馨香，所以用它來做香水的前調(diào)是張安全牌。哦——對了，它還是古龍水的必備原料?！?/br>
    文喬翻到了一疊調(diào)香紙，整齊的表格中填寫著方式與心得，這當然不是宮徵羽的，但和宮徵羽關(guān)系密切。

    這是她的東西，是他們關(guān)系最好的時候，他抱著她教她調(diào)香時她細心記下來的。

    這上面的心得都出自宮徵羽，那時他在她耳邊低柔溫和地說著這些，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

    可現(xiàn)在呢？

    轉(zhuǎn)頭看看滿屋子的紙箱，文喬將這厚厚一摞調(diào)香紙拿起來，去廚房找了個不銹鋼的盆子，站在灶臺前開了火，開始燒這些帶給她許多美好回憶的紙張。

    煙霧升起，紙張燃燒的味道有些刺鼻，文喬皺了皺眉，第一反應竟然是宮徵羽會不喜歡這味道。她真是魔怔了，她不斷在心里告訴自己清醒點，看看這些被燒掉的紙，這就是她婚姻的下場。

    門鈴聲響起時她以為是石陽來了，關(guān)了灶臺上的火就去開門了，也沒收拾盆子里的灰燼。

    她沒料到開門時會看見宮徵羽，如果知道他會來，她會好好化個妝，換身衣服，不為了挽回他的心，只為了面對他時不讓她看見自己半分憔悴。

    她握緊了門把手，看了一眼他身后道：“來的人是不是搞錯了？我記得我只給石陽發(fā)了微信，可沒給宮先生發(fā)?！?/br>
    宮徵羽站在門口，不用進屋都能看見客廳里滿滿當當擠著的紙箱。

    真的看見比看圖片更具殺傷力。

    他呼吸一窒，半晌沒說話，文喬抬眸注視著他，他還是那么英俊，相貌上看不見什么疲憊，又或者他掩飾得不錯？誰知道呢，反正都和她沒關(guān)系了。

    她放開緊握門把手的手，將雙手背到身后去，淡漠地說：“你自己來恐怕不行，你得趕緊打個電話給搬家公司，我不認為你自己能搬走這么多東西。而且說實話，這有點烏煙瘴氣，您那么嬌貴，受得了嗎？”

    最后那個音節(jié)，帶著無限的嘲弄意味。

    宮徵羽今天來穿了一身黑，黑襯衣，黑西裝，逞亮的黑色皮鞋，整個人看上去就像黑沉沉的陰云，在她陰陽怪氣說完話之后，這陣陰云直接遮在了她身上。

    不，確切地說是頭頂上。

    宮徵羽俯下身，如墨的眼眸定定看她許久，才深吸一口氣說：“讓開。”

    文喬愣了愣，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輕輕推開了。

    宮徵羽進了屋，他個子太高，身形挺拔，在堆滿了紙箱的客廳里幾乎轉(zhuǎn)不開身。

    足可見文喬的收納能力多強了。

    他將所有紙箱依次打開看，將她收拾好的東西全部看了個遍。

    大到他的衣物書籍和一些數(shù)碼產(chǎn)品，小到他備用的新刮胡刀以及日用品。最讓人不能忍受的，是結(jié)婚時購入的成雙成對的水杯和牙刷，也被單獨分開包裝完好。

    宮徵羽慢慢合上了最后一個紙箱的蓋子，望向站在門口的文喬，問她：“東西買來時是一對，你讓我拿走我的，這可以，但我很想知道你要怎么處理剩下的那個?！?/br>
    他看著她，眼神深刻，削薄的唇輕輕抿著，若不是時刻謹記著是他要離婚，是他造成了今天的一切，文喬都要覺得始作俑者是她了。

    “你問這個干什么？”文喬覺得很可笑，“我的東西當然是我想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了，關(guān)你屁事？”略頓，她雙臂環(huán)胸道，“不過既然你想知道，告訴你也無妨?！?/br>
    她抬腳走向廚房，宮徵羽緩步跟上來，站在廚房門口，他好像聞到了紙張燒毀的味道，還不待仔細探究，就看見文喬提起了垃圾桶。

    她不懷好意地笑著說：“這就是我的處理方式——丟掉，還有疑問嗎？”少頃，她作出一副慌張的模樣，“啊呀，我忘記你不能聞到垃圾的味道了，真抱歉，你還是趕緊出去吧，別再刺激到你昂貴的鼻子了?！?/br>
    宮徵羽和她在一起那么久，還是到了今天才知道原來她擠兌起人來，一個臟字都不需要說，就能把人氣得夠嗆。

    他覺得血壓又升高了，腦子里昏昏沉沉，鼻子卻很可靠敏銳地捕捉到了廚房里怪異味道的來源。最開始他以為哪里起火了，有些擔心，但當他看見灶臺上的盆子，以及盆子里燒到一半的調(diào)香紙時，他又覺得還是房子起火更讓他容易接受。

    “你有必要做到這個地步嗎?！彼o盯著調(diào)香紙的灰燼沉聲問道。

    文喬漠然地看著他說：“宮徵羽，你別擺出一副你才是受害者的樣子，要離婚的人是你，說我身上沒有你喜歡的那個味道了的人還是你，你現(xiàn)在這又是想干什么？你知道嗎，比起你談離婚時的決絕和堅定，你現(xiàn)在模棱兩可的樣子更讓我厭惡。你可以不要我，可以不愛我，但你不可以玩弄我，甚至好像什么傷害都沒造成過一樣，若無其事地來面對我，和我說這種話?！?/br>
    他像她說的那樣做了嗎？

    如果是，那的確是挺無恥的。

    宮徵羽握了握拳，又很快放開，他微微頷首道：“抱歉?！彼_離開了廚房，越過客廳大大小小的箱子，走到了大門邊。

    開門離開之前，他背對著跟出來的文喬說：“我會讓石陽來拿東西，今天要開會，可能會晚一些，需要再耽誤你一點時間。”

    文喬面無表情道：“可以，石陽什么時候來都行，你就不必來了?！?/br>
    宮徵羽握著門把手，沒開門。

    文喬看了一會他的背影，忽然覺得很好笑：“說起來，你的工作和你那些同事們，我真正面對面見過的好像也只有石陽。你是不是從最開始就沒想過要我真正走進你的圈子？石陽是你的特別助理，什么都要照看，所以不得不介紹我認識，其他人不需要近距離接觸，也就沒這個必要了是不是？”

    她簡直在胡言亂語，宮徵羽轉(zhuǎn)過身要反駁和解釋，但文喬很快又說：“你別說話，我不想聽你說話，你一開口肯定就是我不愛聽的話，我現(xiàn)在不想聽你說的了，我就相信我自己，我這么認為，也就把這個當做事實了。這樣也挺好的，你甚至都不用費多少心思去和那些同事解釋你為什么離婚了，因為人家壓根不知道我這么個人?！?/br>
    文喬走上前，替他打開門：“你走吧，別再來了，我不想看見你，我們也永遠沒必要再見面了?！?/br>
    一段婚姻結(jié)束，代表著一段感情告終，兩個陌生人因愛走到一起，因不愛分開，失去了愛這份紐帶，是真的沒必要再有任何聯(lián)系了。

    愛人不是親人，沒有血緣關(guān)系在顯得那樣不牢固，卻也無可奈何。

    看著宮徵羽離去的背影，文喬想，她這輩子都不會再去愛誰了。

    再也不會了。

    jr時尚集團香水部會議室。

    宮徵羽坐在那看ppt，上面是關(guān)于“幽冥梵音”的策劃報告。

    石陽坐在他旁邊，說實話他從來沒見過進入工作狀態(tài)的宮徵羽走神。

    這是歷史頭一次。

    ppt在不斷播放，大家在熱烈討論，宮徵羽坐在那，一動不動，眼睛都不帶眨。

    石陽偷偷在桌子底下拍了他一下，這一下正好拍到他大腿，說實話那動作挺曖昧詭異的，石陽都愣住了，緊張了一瞬，正想著要怎么解釋，就發(fā)現(xiàn)宮徵羽壓根沒反應。

    石陽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煩惱起來，作為助理，他要時刻注意上司的狀態(tài)，在最關(guān)鍵的時刻幫助他，現(xiàn)在是不是到了最關(guān)鍵的時刻？當然是！如果宮徵羽在會議上失態(tài)，那還不成為整個jr的談資！他從來不那樣，越是認真的人，偶然一次的不認真都會掀起軒然大波。

    “咳咳！”石陽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好像被嗆到了一樣，前仰后合的，不但打斷了發(fā)言的同事，也讓走神的宮徵羽終于拉回了注意力。

    石陽假咳得面紅耳赤，眼中卻含滿欣慰，他努力平復下來，一本正經(jīng)道：“抱歉，打攪到大家了，最近有些著涼，稍微有點咳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