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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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玉璋失笑,卻也告訴了他:“中書舍人林諮林仲詢。他有一副《蹴鞠美人圖》,他若不知道在哪里,你告訴他是我說的?!?/br> 鄧九便走了,只走前看了謝玉璋許久,又說:“我最愛作美人圖。我生平所見美人,以你為最。” 謝玉璋哂然:“你才多大,才見過幾個美人?!?/br> 皮相是一個女子最易逝去的東西。病上兩個月,便形如枯槁,連自己都不敢照鏡子了。 只這些人生感悟,她沒義務教導鄧九個愣頭青。 又被看不起了,鄧九憤憤離去。打聽之后,直奔了宣平坊林府。 林諮當然還沒下值,林三叔亦然,九郎十郎也去上學了。然這是鄧妃親弟弟,又堅持說非要見林諮。管家只好干陪著,還管了他一頓飯。 自然也不能不說話。鄧九自報家門是河西鄧氏,又問管家。管家答道:“主家是江東林氏?!?/br> 鄧九驚,頗惴惴。 硬坐了兩個多時辰,等到了林諮下值,真見到林諮,鄧九心里更不是滋味。 謝玉璋只夸林諮天賦才華,鄧九萬沒想到林諮姿容竟芳華若此。他自來愛作美人圖,所謂美人,從來不只是女子。鄧九也一向以美人自居,只此時見了林諮,竟生出自慚形穢之感。 但還是堅信自己于畫作上的天賦的,打起精神來向林諮提出想觀看那幅《蹴鞠美人圖》的要求。 林諮果然莫名:“我的收藏里,并沒有這樣一幅畫?!?/br> “不是你收藏的,是你自己畫的?!编嚲判牡肋@人怎么連自己的畫都不記得?!皬娪洝痹褪呛饬恳粋€人聰明與否的能力之一,譬如他自己,從小到大作過的每一幅畫,甚至每一幅畫當時的場景、作畫的原因,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當下便覺得林諮空有美貌,怕是不大聰明的。想起來謝玉璋的話,便告訴他,“是永寧公主告訴我的?!?/br> 既涉及謝玉璋,林諮沉吟一下,喚來婢女:“去問問大娘,她可知道?!?/br> 婢女去了,很快回來,手里捧著一卷畫軸。 林諮先接過來打開,看了片刻,恍然:“原來是這幅。”遞給了鄧九。 鄧九從小便被贊于畫之一道上有天賦。這些稱贊在他成為皇帝的小舅子之后音量驟然放大了許多倍。鄧九早就深信自己是不世天才,再過個生日長大一歲就能稱為大家了。 鄧九接過來睜大眼睛仔細看。 少年人的自信便一點點被碾碎了。 許久,他抬起頭來,眼睛發(fā)紅,問:“你現(xiàn)在還畫嗎?” 林諮道:“許多年沒畫過了?!?/br> 鄧九憤怒:“你這樣的天賦!你怎么可以!為何不堅持畫下去!” 林諮看著這福窩里長大,尚未被世道摁在地上狠狠摩擦過的少年,只微微一笑,從他手里收回自己少年時的作品,緩緩卷起 ,告訴仆人:“送客?!?/br> 待親自把畫送回給林斐,他問:“這幅畫都多少年了,怎地竟在你手里?” 林斐接過來,收好,告訴他:“昔年,我給公主殿下挖了個坑?!?/br> 小公主貪玩,老師一旬之前布置的作業(yè),到了要交的前一日才想起來,便央求伴讀林斐代畫。林斐不肯,小公主耍起脾氣來,以勢壓人。 林斐那時也是少年心性,其實不大想給這不好好讀書的小女娃做伴讀的,便決定坑她一把。 她取了林諮的畫作給小公主,小公主彼時欣賞眼光還沒有養(yǎng)出來,只覺得畫得不錯,高高興興交給老師了。老師看了,便哈哈大笑,拿去給皇帝看,皇帝聽說是小公主的作業(yè),也哈哈大笑。 小公主尚且一臉懵圈,不知道大家笑什么,更不知道為何大人們一眼就看出來不是她畫的。 她那時候哪知道林家三郎于畫作上的名聲。 后來明白自己被坑了,跑去找皇后告小狀。皇后在病榻上笑斥了她,又召了林斐來,贊她做的好,給不懂事的小公主一個很好的教訓。 皇后又令小公主將那幅畫收好,牢記今日之事:以為自己是公主就萬無一失了嗎?你自己不放聰明,聰明人想坑你,便能坑你。 那幅畫便一直在謝玉璋手里。 “后來我托身朝霞宮,身無長物。她想起來,尋了這幅畫出來給我,竟成了我對家人唯一的念想?!绷朱车?,“我追去漠北,也沒帶什么,只帶了這幅畫過去。她是知道的?!?/br> 林諮又問:“鄧九郎是怎么回事。” 林斐已經(jīng)知道了昨日發(fā)生的事,告訴了他。 林諮笑了,道:“挺好?!?/br> 林斐欣然點頭:“我不擔心她,她是不會讓別人欺負她的?!?/br> 嘆道:“只可惜,她不能過上自己想過的日子?!?/br> 林諮好奇問:“她想過什么樣的日子?” 林斐想起從前那“我兩個,你三個”的戲言,微微一笑:“……不告訴你?!?/br> 林諮:“……” 又隔一日,三月十四這天,李貴妃在宮里舉辦了春日宴。 謝玉璋林斐攜手共赴。 第126章 三月十四這天,老天爺非常給面子,是個春光明媚的好天氣。李貴妃在御苑設宴。 謝玉璋的翠蓋寶車到林府去接林斐和林家嬸嬸。林諮和九郎十郎都在門口處送。 春光里看這一家好相貌,特別是玉樹瓊花般的三個郎君,別提多養(yǎng)眼了。 謝玉璋眉眼帶笑:“三哥盡放心。還有嬸嬸在呢。” 林諮道:“再放心不過?!?/br> 又對林斐道:“去吧,讓別人都看看你?!?/br> 林斐眉眼從容,淡淡一笑。 自來世間女子不易,總有些人見不得人好。 謝玉璋漠北八年歸來,雖封了公主,云京也暗暗會有些關于她的流言。二月的時候還收斂著,觀望了一個來月,見皇帝毫無將她收入后宮的意思,人們便松動了。 鄧九一伙子浪蕩兒竟敢拿謝玉璋做那等不堪的賭約,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在謝玉璋的光芒之下,人們起初是沒有注意到林斐的。但皇帝賜下旌表,親題了“義烈”兩個字,便把林斐推到了人們的視線中來。 得皇帝親筆,大穆朝第一人,竟是個女郎。 這次春日宴,李珍珍親自點名,給林斐下了請柬。許多人都想看一看林斐。 這是新帝登基三年以來,宮里第二回 辦春日宴了。比起去年那一回,今年來的人要多得多。 新朝其實還有許多職位都空著,官員數(shù)量還十分精簡。為了熱鬧今年的春日宴放低了門檻,許多去年沒有資格參加的人也可以進宮了。 女郎們的衣裙亦華麗了許多,不像去年那樣各家還都小心翼翼,不敢出頭。隨著新朝的穩(wěn)定,人心也漸漸安定,女郎們也終于敢爭奇斗艷了。 一眼望去,綠水春波,繁花似錦。既是春日宴,自然以賞花為主題。然而花繞美人,美人在花間,許多人的目光卻被美人牢牢吸引住,竟無暇賞花了。 “你看她的裙子,并不是現(xiàn)在時興的呢?!?/br> “可是真好看,我回去也要做一條這樣的。” “我可不敢,我壓不住這裙子?!?/br> “她竟貼了翠鈿和翠靨?,F(xiàn)在上哪里去找會弄翠鈿的匠人啊?” “便是尋得到匠人,也得膚色要那樣白才行啊?!?/br> 年輕的未嫁女郎們竊竊私語,最后,各種感慨化作一句:“啊,她怎么生得這樣好看!” 這個“她”自然是說的是永寧公主謝玉璋。 她眉心貼著翠綠色花鈿,兩腮貼了翠靨。翠鈿前趙時流行于宮廷,這幾年戰(zhàn)亂,已經(jīng)找不到會這門手藝的匠人了。 謝玉璋前世藏著掖著,進宮時衣著都很尋常,想盡量不吸引人注意??杉幢隳菢佑衷鯓幽兀糠凑匾膊夭蛔?,今生,有著李固的庇護,她不吝于展露自己的美貌。 此時,她坐在亭中與一位楊家表姐的婆婆正說話。 因她是一品公主,她過來時,眾人都起身給她行禮。她忙過去按住表姐的婆婆,嗔道:“看您,我還是外人嗎?諸位夫人也勿多禮,都快坐吧?!?/br> 眾人都笑,待坐下,都看永寧公主身邊的女郎。 那女郎花信年華,衣著并不特別華麗,也不像有些女郎刻意追求人淡如菊的雅致。今日場中頗有許多女郎,衣裳奪目??蛇@女郎讓人第一眼先看到她的人,纖麗雋永,如同仕女圖中走出來一般。 總之是衣裳為了人,不是人為了衣裳。 楊表姐的婆婆便問:“可是林家女郎?” 林斐欠身,笑道:“正是。夫人是出身青州姜氏的薛夫人嗎?” 薛夫人道:“你還記得我?” 林斐道:“從前見過的。那時候母親回家特意與我講了青州姜氏,全講完用了兩天呢?!?/br> 這自是因為家族歷史悠久,人才輩出,有著各種成就、典故、軼事可講。既恭維了薛夫人的出身,亦展露出林斐母親作為世家婦的素養(yǎng)。 世家女互相試探,一張口,便知有沒有。 薛夫人便拭淚:“可嘆你母親……” 只林家滅于逍遙侯之手,那是永寧公主謝玉璋的父親。她如今正笑盈盈就坐在旁邊呢。薛夫人掉兩滴淚,嘆一聲,便收發(fā)自如,又把話題扯回來,說些閑篇:“與誰一同來的?” “與嬸嬸。嬸嬸與相熟的夫人正在說話,我便和永寧殿下閑逛……” 亭中氣氛一時甚為融洽。 夫人們含笑觀察。 永寧公主謝玉璋今日妝點過,比往日艷麗得多,富貴中透著雍容優(yōu)雅,眉間愜意,姿態(tài)輕松,一看便知她回到中原之后是過得極好的。 雖是異姓公主,氣度竟像個真正的皇家人。 林家女郎又完全是另一番模樣。同樣是世家女出身的夫人們一看到她便知是同類,還是那同類中的佼佼者。 各自在心中掂量,覺得自己在這個年紀時,只怕尚未能有這樣的氣度。 她的經(jīng)歷更是離奇,少女時便家破淪落賤籍,卻避難宮中,精致不輸往日。待去了漠北,誰都以為她此生要與那公主殉葬草原。誰也沒想到,她竟跟著公主殺回云京。 趟過草原戈壁,回來依舊亭亭如青竹,眉間只有沉靜,竟不沾半點塵泥。 數(shù)位夫人都將她記在心中。 謝玉璋和林斐與夫人們閑話過,也不久留,又去尋旁的熟人。云京是她長大的地方,總是有許多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