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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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敝x玉璋仰頭看向皇帝,微笑,“父皇勿惜此身,寶華既生為公主,便當有公主的擔當?!?/br> 那年她趴在父親膝頭苦苦哀求,他說,你既生為公主,便當有公主的擔當,而后拂袖而去。 “寶華只愿,四海晏平,百姓安和?!?/br> 愿云京百姓、大趙百姓,能在后來的刀兵戰(zhàn)火中少受些苦。 “愿我謝氏,福澤綿遠,安泰康寧?!?/br> 愿小meimei們、宗室們能活則活,哪怕茍延殘喘,日后還能相見。 “寶華,再無他念,惟愿——天佑我大趙,盛世永昌。” 寶華公主謝玉璋拜伏的身姿刻在了李固的瞳中,灼得他眼睛發(fā)痛。 他的耳邊響起了眾人的齊聲呼喝:“天佑我大趙——!盛世永昌——!” 儼然一副四夷來朝的盛世景象。 李固對這宴會的最后部分記憶十分模糊,不知道它是怎地結(jié)束,怎地散場的。回到了朱雀坊的李宅,他向李銘告?zhèn)€罪,大踏步地回房去了。 搞得專門守著等他們回來想聽聽熱鬧的李衛(wèi)風莫名其妙:“十一這是怎么了?” 李銘不以為忤,搖搖頭,說:“寶華公主要去漠北和親,他心里不痛快。” 李衛(wèi)風呆了一呆,問:“那個寶華公主?” 李銘無語:“不然還有哪個寶華公主?” “嫁給誰?”李衛(wèi)風驚了,“阿史那老賊?” 聽聞那個花朵似的公主要嫁給阿史那那老不死,李衛(wèi)風心都痛得抽抽了,扼腕道:“怎么偏偏是她!” 李銘也嘆:“這女娃子不賴。”可惜好孩子都是別人家的。 瞥一眼李衛(wèi)風,見他還連連嗟嘆。 “你去看看十一郎?!彼f,“叫他別胡思亂想?!?/br> 李衛(wèi)風臉紅起來:“沒胡思亂想。” 這兩個小子都是第一次離開西北跟著他出來長見識,頭一回就見到了寶華公主這樣的殊色,會動心不奇怪。到底是年輕兒郎,血氣方剛,不動心才奇怪。 正常。 李銘哂然一笑。 朝霞宮里十分安靜,林斐和謝玉璋在大榻上隔著幾案面對而坐。 “所以,徹底定下來了。”林斐自言自語地說。 “不是早就知道了?”謝玉璋失笑。 大體的情況都跟前世一樣,因為謝玉璋尚未及笄,皇帝和阿巴哈國師約定了先把她嫁過去,待她十七再圓房。 大趙民間富足,不止貴族人家,許多富裕平民也多是留女兒到十七八才成親。只有那窮門小戶的,不愿意養(yǎng)或者養(yǎng)不起女兒的,才早早把女兒或嫁或賣地送到別人家去。 能求到大趙最尊貴的嫡公主,作為使臣的功勞超越了歷任,阿巴哈十分得意。可汗又不缺女人,這種小條件他便一口答應(yīng)了。 前世皇帝也和國師這樣約定了,然而…… 林斐低聲說:“就,一天沒明說,心里總還存著念頭,總覺得說不定……” “哪有那么多說不定?!敝x玉璋甩開那些糟糕的前世的回憶,靠著隱囊,側(cè)頭撐腮,“那些擺在明面上最后公布出來的事,早不知道經(jīng)過多少輪你來我往的討價還價了。那些所謂的‘巧合’,都是人安排出來的。那些‘運氣不好’,大多是別人的安排比你的強?!?/br> 林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謝玉璋挑眉:“怎了?” 林斐欣慰地說:“其實我一直最擔心的,是殿下你。卻沒想到,殿下比我還鎮(zhèn)靜。殿下這樣,我便放心了。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我們都一起去想辦法,一定沒有過不去的事?!?/br> “一起”么? 謝玉璋想想自己的安排,笑了。 “早些睡吧,明天我還要去含涼殿再哭一哭呢?!彼騻€呵欠說。 “哎?”林斐詫異。 謝玉璋蔥白的手掩著唇,目光幽幽:“自然是,為了以后遠嫁不能相見,現(xiàn)在要多去父皇膝下盡盡孝啊……俗話不是說,會哭的孩子有糖吃?” 林斐先愕然,而后抿唇而笑。一切都落定了,她反而沒了先前的忐忑和惶然,心里安定了下來。 她說:“好!” 謝玉璋第二日果然去含涼殿哭了。 皇帝跟她對著哭。 這真是皇帝能干得出來的事。這位皇帝陛下,素來多愁善感。 林斐聽說了,頗是無語,只問:“如何了?” “成了。”謝玉璋說,“父皇答應(yīng)我,我的嫁妝,會厚厚地辦?!?/br> 林斐輕輕吁了口氣。 兩人還來不及細說這些事,便有宮人來報:“勛國公夫人來了。” 謝玉璋嘆了口氣,起身:“莫叫舅母等,我去迎。” 謝玉璋迎了出去,勛國公夫人按品大妝,眼睛卻是紅紅的。見到她,眼淚唰地便下來了:“殿下!” “舅母?!敝x玉璋過去挽住她的手臂,“阿婆如何?” 勛國公夫人握住她的手,落淚道:“昨晚聽到消息便病倒了?!?/br> 謝玉璋難過,外祖母去世的時候,她人在塞外,沒能相送。如今想來,大概又要重來一次。 這些即便重生也不能改變的事,讓她格外難過。 舅甥二人攜手入內(nèi),勛國公夫人連連落淚:“怎么就是你?!?/br> 她想到前些天安樂公主忽然要為母祈福躲到保崇庵帶發(fā)修行去了——李銘為兒子求尚主的事,除了皇帝、淑妃、安樂公主及李銘自己,沒有旁人知道,勛國公府的人自然是和謝玉璋想的一樣,當陳淑妃安排安樂公主帶發(fā)修行便是為了躲避這和親的事,自然是恨得不行。 “先前阿深從你那里帶回消息,我還不敢信,還想著怎么也輪不到你這皇后娘娘嫡出的公主。結(jié)果你舅舅從宮里回來,整夜沒合眼,直說對不住jiejie。我這兩天遞牌子想進宮,淑妃一直壓著。想來是怕我們在事情定下來前鬧起來?!彼煅剩白蛲肀菹掠H口把事定下來,阿家聽到消息,當時便氣得倒下了?!?/br> 謝玉璋垂淚:“都是我累得阿婆傷心了?!?/br> “好孩子,快別這樣說?!眲讎蛉吮ё≈x玉璋,想到此時最傷心的人正該是謝玉璋自己,不敢再哭,反安慰起她來,“你舅舅也進宮了,他去見陛下,你的嫁妝、隨扈,他定是要插手管一管的。以后你安身立命都要靠這些,定不許宗正寺備得輕薄了。你莫要怕,不管塞外什么樣子,咱們把東西帶足了,苦了誰也不能苦著你?!?/br> 親娘舅像是跟謝玉璋心有靈犀一般,也跑到皇帝面前去哭,哭那早死的jiejie。 皇帝說不得又跟著哭了一回。 前世勛國公楊長源進宮哭先皇后,皇帝不過多給了謝玉璋一些錢帛。 今生,楊長源哭過這一場后,要跟謝玉璋嫁去塞外的衛(wèi)士的數(shù)量,便從二百人提到了五百人。 第16章 謝玉璋跟勛國公夫人抱頭哭了一回,因掛念外祖母,便隨著她一同出宮去了勛國公府。 祖孫相見,又是一番哀哀哭泣。好容易將外祖母哄得喝了藥睡了,謝玉璋見到了從宮里回來的舅舅——勛國公楊長源。 關(guān)于她的親兵數(shù)量的變動,是楊長源在書房里親口告訴她的。 “多謝舅舅。”謝玉璋長長舒了一口氣。這可是好事。 楊長源眉間有些郁郁,擺手:“謝什么,是舅舅無能,唉……” “國事如此,舅舅莫要自責。”謝玉璋安慰他說。 楊長源覺得這個外甥女什么地方不一樣了,像忽然長大了似的。他內(nèi)心里稍稍有些欣慰,把今日里跟皇帝的談話都告訴了她。 “該有的人都給你配上。從前皇子公主開府,多的是人家想把自家輪不到恩蔭的小兒子塞進去,跟著貴人混吃混喝養(yǎng)老等死的?!彼?,“你情況不同,我和陛下談了,必得給你找一些能干實事的人?!?/br> 公主正經(jīng)開府,該有一套自己的家臣班子。公主家令、家丞、主簿、錄事……等等,一套班子全配齊了得有二三十號人。這些人管理著公主府的事務(wù),掌管著公主的資產(chǎn),替公主打理庶務(wù)。自然是越能干越好。 但遠離家人,把一生交待在塞外,這樣的情況……真正有能力的人,誰樂意去呢。 謝玉璋說:“看緣法吧,莫強求?!?/br> 是真的長大了啊,楊長源吃驚。 謝玉璋回到宮里,想了想,直接去了含涼殿見皇帝。 皇帝一天哭了兩回,眼睛還泛著紅。 “舅舅擔心我,難免想為我多要些、多籌備些?!敝x玉璋說,“父皇不必為難。我想了,只親兵要多一些,其余人等盡可精簡?!?/br> 張口先把親兵之事夯實了。 “珠珠如此體貼,梓潼地下有知定然欣慰?!被实郾痪俗右话驯翘橐话蜒蹨I地給閨女要錢要人,整得十分頭痛,見閨女如此體貼,大為感動。叫出了女兒許久未曾被叫過的小名。 “珠珠放心,今日已經(jīng)召了宗正寺和鴻臚寺的人交待過了,絕不會薄待了你?!被实鄣攀牡┑┑卦S諾。 謝玉璋展顏一笑:“父皇最疼愛孩兒啦,怎么會薄待孩兒?!?/br> 這笑顏令皇帝百感交集,覺得女兒一夕間長大,不由又是慚愧又是心疼。 謝玉璋看出了皇帝眼里的情緒。 她不由在心中暗嘆。前世她一味地哭哭啼啼,到后來皇帝總是找借口對她避而不見,她哀哀戚戚地,對嫁妝、隨扈全沒過問。舅舅便是去求了,也沒求到這多出來的三百衛(wèi)士。 皇帝的態(tài)度自然影響下面辦事的人。財貨倒也罷了,不論是國庫還是私庫,皇帝都不缺錢,倒也不算薄待。 問題都出在“人”的身上。 “父皇,您跟他們說,隨員的名錄定下來之前,務(wù)必要讓孩兒親自看一看?!敝x玉璋說。 她不等皇帝發(fā)問,便幽幽地嘆了口氣,道:“我聽說那塞外秋日里便冷得能凍死人,草原的邊緣便是戈壁。一年中要好幾次遷移,追逐水草。我身邊的宮娥,俱都是深宮里嬌養(yǎng)的女郎,便是寺人,也多有纖瘦體弱之人,怎生受得了。我一定要親自審一審名錄,那些格外體弱的,不叫她們同去?!?/br> “珠珠心善若此啊?!被实鄹锌?,又道,“叫他們甄選時注意些,挑那等身強體壯的便是?!?/br> “孩兒不管,孩兒一定要最后把關(guān)!”謝玉璋記憶中,已經(jīng)許多年沒有做過“撒嬌”這種事了,此時將這殺手锏使出來,竟還能有七八成功力,也是不易。 皇帝無奈,只得答應(yīng)了她。 謝玉璋最后說:“聽說那塞外都食牛羊rou類,少有米面主食。胡人最大宗的財產(chǎn)便是牛羊馬匹,孩兒到了那里,是不是也要置辦牛馬、羊群才行?” 皇帝一生都過得是精致尊貴的生活,聽到這里已經(jīng)不忍再聽,掩面道:“珠珠不要再說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