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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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你如何知道?”太子訝然。 兩國邦交,許多事在正式場合只是走個過場,早在私底下已經(jīng)溝通角力過。漠北汗國的使團雖然還未入京,但這一趟過來的主要目的早已經(jīng)有人入京稟報過了。 太子沒想到,謝玉璋消息會這么靈通。 “你別擔心。”太子安慰她說,“若談成了,選個宗室女給個封號就是了?!?/br> 但那都是從前的cao作,從前,大趙還強盛。異族求個宗室女回去,便已經(jīng)心滿意足。 謝玉璋問:“我聽說河西節(jié)度使人在京城好幾日了,怎地漠北汗國的使團比他來得晚?” 說起這個,太子就堵心,不快地說:“這事,還不都是河西節(jié)度使鬧出來的?!?/br> 對當年這些事,謝玉璋還真不清楚,她祈求說:“太子哥哥與我說說吧?!?/br> 太子嘆了口氣,道:“李銘借口追擊色目人,一路驅趕色目人南下,趁機占了兆州之地。他是河西節(jié)度使,身負衛(wèi)護西北邊防之責,主要防的就是漠北汗國。他調(diào)動兵力和張柏崇打架,阿史那可汗怎么會不知道,他趁這亂子,派了使團繞道云州進京,無非想趁機勒索罷了。這些胡人,最是可惡?!?/br> 謝玉璋默然。 若節(jié)度使們安分守己,各守邊疆,中樞腰桿便硬,自然不會懼怕胡人恫嚇。 偏大趙內(nèi)部一片混亂,節(jié)度使互相爭搶地盤、人口,鬧得不可開交。漠北汗國這時候以開戰(zhàn)威脅,獅子大開口,張口要一個真公主,皇帝……便給了。 “你別擔心,無非給他們些財貨便是。我大趙泱泱大國,不缺這點子財貨?!碧右詾橹x玉璋被嚇著了,溫聲安慰她。 “那如果,”謝玉璋低聲問,“他們開口必要一個真公主怎么辦?” 太子微愕:“那怎么行?” “如果他們開口了呢?”謝玉璋逼問。 太子稍一思索,額頭便有了汗:“不、不會吧?” “阿史那汗派的人,為什么不走河西,卻繞道云州?”謝玉璋又問。 那自然是因為,漠北汗國的人也深知大趙內(nèi)部諸節(jié)度使之間的矛盾。河西是塊硬骨頭,他們啃不動,好不容易出現(xiàn)這么一個機會,便聯(lián)絡上與李銘素有嫌隙的鄰居朔方節(jié)度使齊昆,取道云州。 太子額頭的汗更密。 “哥哥?!敝x玉璋斂了斂裙擺,正坐,躬身,“meimei想請哥哥幫個忙。” 太子猶疑一下,說:“何事?” 謝玉璋抬頭:“meimei想請?zhí)痈绺?,幫我盯著汗國使團?!?/br> 太子驚疑不定地看著謝玉璋。 “哥哥不要想多了,meimei不是要做什么,只是想請哥哥盯著看看,后宮可有人會私下里與汗國使團有接觸?!敝x玉璋安撫他說,“除此之外,什么都不需要哥哥做。” 太子微微松了口一氣,卻不解:“meimei這是要做什么呢?” 謝玉璋抬眸:“哥哥,若父皇想自我們姐妹中選一個嫁到塞外去,哥哥覺得,會是誰?” 太子不假思索地說:“那自然是……” “安樂”這名字就在舌尖上,卻吐不出來。太子望著謝玉璋幽深漆黑的眸子,鼻尖都滲出了細細的汗珠。 他磕磕巴巴地說:“那自然、自然……” 想到后宮的形勢,這話卻怎么也無法自信地接下去了。 謝玉璋微微垂首:“哥哥明白就行了?!?/br> 太子不是嫡出,謝玉璋是嫡出卻沒了母親,面對淑妃,他們兩個人其實是天然的同盟。 太子嘆息一聲,答允道:“你放心,我會幫你盯著的?!?/br> 又道:“父皇最疼愛你,你不要胡思亂想?!?/br> 謝玉璋點點頭,換了話題:“哥哥,我們真的拿那些節(jié)度使沒有辦法嗎?我看那李銘被父皇宣入京當面斥責,也一點不懼的樣子?!?/br> 皇帝反而要作出安撫姿態(tài),日日召了他入宮伴駕,以示恩寵。 太子恨恨道:“那李銘膽大妄為,真是不將朝廷放在眼里。不過也不用太過擔心,他自家事理不清,日后必有內(nèi)亂。” 這還真是將來會成真的預言。 謝玉璋問:“哥哥怎么知道以后事呢?” 太子冷笑:“你可知他有十二子,只有第四子是親生,其余義子也就罷了,排行前三的三個,都是他李氏族親,身份與旁人不同。父皇這次以諸子有功為由加了封賞,余人都封了五品、從五品的將軍,唯有前三子,加封了四品銜?!?/br> 謝玉璋懂了。 皇帝故意將李銘前三個有血緣關系的養(yǎng)子地位抬高,壓了他親子一頭。原來河西內(nèi)亂的根源,自這時候已經(jīng)埋下。 只是最后這一切,都做了李固的嫁衣裳。 “哥哥,北衙六軍現(xiàn)在……究竟戰(zhàn)力如何?”謝玉璋忍不住問。 左右羽林軍,左右龍武軍、左右神武軍合稱北衙六軍,乃是天子親衛(wèi)。 太子詫異:“怎地關心起這個來了?” 謝玉璋說:“北軍若是強悍,父皇也不用為節(jié)度使們憂心了吧?北軍……可戰(zhàn)嗎?” 太子給謝玉璋的回答是長長的一聲嘆息。 “你不懂。”他苦惱地說,“這里面門道大了?!?/br> 北衙六軍雖是天子親衛(wèi),也要有人來執(zhí)掌。這巨大的利益,早就又由勛貴世家們瓜分得清清楚楚,皇帝縱然深知其弊,卻是想動哪一塊都難。 謝玉璋默然。 所以后來林修浦圍城、黃允恭入京,六軍形同虛設,皇城那么輕易就被攻破了。 她想到了??岛图斡觾蓚€小meimei,感到心臟又在疼痛。 “我們且忍忍,眼前先把漠北汗國的事擺平,父皇才能騰出手來解決藩鎮(zhèn)之弊。”太子說,“寶華,憋屈也就這幾年,到時候就好了?!?/br> 謝玉璋聽了這話,沒有半點高興,反而背后發(fā)涼。 她知道,幾年之后便是因為皇帝意欲削藩,終致節(jié)度使們反了??此品比A強盛的大趙王朝,轟然垮塌。 “哥哥,藩鎮(zhèn)之弊由來已久,不是一朝一夕能解決得了的,哥哥務必要勸諫父皇,此事萬萬不可cao之過急……”謝玉璋急切地說。 她這么一說,太子才自覺失言,皇帝的打算怎么可以隨意這樣透露出去。他忙道:“我只是隨便說說,這些事可不能到外面亂說,你莫要多說,莫要多管。寶華,你聽到?jīng)]有?” 語氣語調(diào),到底還是將謝玉璋當作孩子看了。和親的事或許與她自身相關,軍國大事,怎容得她插口。 不過是個還為及笄的小姑娘而已。 謝玉璋頹然。 謝玉璋在東宮用了午膳,太子比她還匆忙,吃晚飯便先走了。謝玉璋辭了于氏,也回了自己的朝霞宮。 不料福春頂著大中午的太陽,曬得直流油,在朝霞宮外等她。 謝玉璋下了肩輿,詫異地問:“怎地又來了?可是有事?” 福春頂著一頭熱汗,笑得喜慶:“早上殿下說,若有那漠北汗國使團的消息便叫奴婢來稟報,奴婢這就來回稟啦。那使團下午就要進城了,奴婢想著,過幾天咱們宮里就能看到那些胡人啦。” 于福春來說,“看到那些胡人”就跟看瓦子里的雜耍一般,看的是熱鬧。寶華公主一定就是想看熱鬧,才這么關心這個事,他得了消息,撒丫子就奔著朝霞宮來了。 他是想破天也想不到,云京明珠寶華公主,其實只是想跟他這個小人物多走動走動。 他既然自己又送上門來,謝玉璋自然不會放過。 “瞧著一頭汗,可用過午食了?”她溫聲問。 福春何曾被貴人這么對待過,受寵若驚地說:“不敢當?shù)钕玛P心,奴婢已經(jīng)……” 話還沒說完,一陣“咕嚕?!钡穆曇糇愿怪许懫?。一眾宮人都掩口嬌笑起來。 謝玉璋也笑了,對林斐說:“讓他去小廚房用些飯食,再到我跟前來回話。” 林斐笑著指了個宮人,領著福春去了。 福春腳踩著棉花一般跟著一個宮娥去了朝霞宮的小廚房。因著謝玉璋對他另眼相看,宮娥們都一口一個“福公公”地喚他。 福春感到自己的監(jiān)生仿佛達到了最高峰。 他飛快地用完飯食,又用鹽水反復漱了口,凈了面,拾掇干凈才跟著宮人去見謝玉璋。還如早上一樣,殿室里只有寶華公主和林氏。 謝玉璋坐在上首,問:“可用好了?” 福春立刻伏下身子:“好了,好了!” 林斐都忍不住莞爾。 福春機靈地問:“殿下可是有什么吩咐?” 能做到內(nèi)廷總管大太監(jiān)的人,果真是有幾分眼力勁的。 謝玉璋問:“河西節(jié)度使這次來就帶了兩個義子嗎?” 福春說:“是否有別人奴婢不知道,但是李大人次次入宮都是只帶他們二人?!?/br> 謝玉璋問:“那兩個人你見過幾次?” “回殿下,”福春答道,“兩位將軍奴婢已經(jīng)見過三次啦?!?/br> 謝玉璋眸光微動,問:“你覺得他們怎么樣?” 提起李固和李衛(wèi)風,福春兩眼有光,盛贊:“真真威武男兒!” 果然人跟人之間是講究緣分的。福春和李固,或許就是有緣分吧。 謝玉璋說:“你給我說說他們?!?/br> 福春為難了,他好不容易搭上寶華公主,不想叫她對自己失望,可又不敢在她面前撒謊吹牛,一旦被發(fā)覺了,這樣的機會怕是再也沒有了。他糾結了一秒,便老實承認:“奴婢雖然見過將軍們?nèi)危妥蛱爝@次離得最近,還說上了話?!?/br> 謝玉璋微微一笑,非但不責怪他,還說:“這樣啊,我很想知道他們的事情,你能打聽得到嗎?” 福春心里怦怦直跳:“奴婢,奴婢……” 林斐推過去一只扁扁的匣子。 “拿著,不叫你空手辦事。”謝玉璋說。 福春打開匣子,滿滿一匣子梅花紋的銀錁子。 錢是敲門磚,有錢不怕辦不成事。福春有了辦事的底氣,強壓住心里的激動,俯下身去:“殿下想知道哪些事?” “打聽打聽,他們住在哪,都結交些什么人,別人對他們態(tài)度如何?”謝玉璋想了想,又道,“對了,他們兩個都多大年紀了?嗯,就這些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