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孩子，其實已經(jīng)足夠勇敢了。

    只是，他們從來沒有看到她的勇敢而已。

    碧水神女在這一瞬間，突然終于想起了自己作為母親的身份。

    她清高孤傲慣了，不怎么會愛人?，F(xiàn)在，她終于對這唯一的女兒起了些許疼愛之意，卻又真正地手足無措起來。她不知道她能做些什么。但……碧水神女露出了一個苦笑，她仍是不知道該怎么愛她，但，她卻注定要為她和夫君承擔(dān)所有的后果。

    “原來是這樣啊……”碧水神女的聲音有些輕柔，帶了些無奈，也有些許的微甜。

    玉潤不知道這其中有什么意味，只覺得心慌。

    “還有呢？”碧水神女又摸了摸她的臉，突然微微地笑了笑。

    她長得極美，是那種高高在上猶如雪山之顛的雪蓮一般的美，不帶溫度，遠(yuǎn)離人煙。

    她極少笑的。

    但她笑起來，卻是極其美的。

    玉潤幾乎要被母親的笑給閃花了眼，她只是怔怔地望著母親美麗的容顏，這般溫情的時刻，讓她覺得自己可能是陷入了一個新的夢境——只是，這個夢境太過美好太過溫暖，讓她連動都不敢動了。

    “嗯？”碧水神女輕輕挑了挑眉毛。

    玉潤這才猶如夢游一般，繼續(xù)道“那個……那個黑……黑魔，他……他……”

    說了半晌，她才漸漸地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父親要她殺了他的畫面又浮現(xiàn)在了她的面前，她的牙齒有些不由自主地打起架來“我……父親……父親說，父親說，要我……要我殺了……殺了……”

    說到這里，她卻是怎么都說不下去了。

    那種虛軟無力、被逼到絕處的絕望又如同潮水一般地涌到了她的心上，她只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要你殺了他?！北趟衽K于生出了一絲的不忍心，不再逼迫她，而是緩緩地將話接過。

    玉潤的眼神有些渙散“可是……可是……”

    她拼命地?fù)u頭“我不想的，我不想的！”

    “可是父親說我是他的女兒！”

    “我不敢讓父親失望??！”

    “不是我……我不想的……”

    “是赤霄……”

    “赤霄……”

    ……

    熱血飛濺，落在了她的臉上、她的眼睛中，那片血紅又出現(xiàn)在了她的眼前，世界暗紅一片，似乎她又回到了那片戰(zhàn)場上，孤立無援，無法后退。

    為什么呢？為什么要這樣逼她？

    她只會劇烈地?fù)u著頭，似乎這樣就能將那可怖的畫面從她的腦海中趕出去。

    空氣好像一瞬間變得十分稀薄，她劇烈地呼吸著，似乎下一瞬就會窒息。

    “玉潤！”

    碧水神女驀地按住了玉潤的肩膀。

    玉潤這才緩緩地回過神兒來，已是滿臉淚水，她有些恍惚地看著碧水神女，半晌，才重新抱住了母親的脖頸。

    “是噩夢……”她輕輕地道。

    碧水神女感覺到女兒在自己的懷中發(fā)抖。她閉了閉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玉潤那幾近瘋狂的敘述中，她幾乎可以立馬看見，魔界戰(zhàn)場那慘烈的一面。

    她的女兒，她的夫君……

    碧水神女清艷的臉上出現(xiàn)了一絲裂痕，但很快，她重新睜開眼睛，面上又恢復(fù)了平靜。就好像一泓靜水，偶然的微風(fēng)吹過也許會在水面上蕩漾出些許波紋，但很快地，這水面就會恢復(fù)到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的樣子。

    平靜，如常。

    “噩夢……”

    “是噩夢……”

    “娘親，這是噩夢……”

    玉潤在她的懷中簇簇地發(fā)著抖，不停地念叨著這幾句話，好像將這些話重復(fù)上千百次之后，這一切就真的沒有發(fā)生過，就真的只是一場噩夢而已。

    碧水神女輕輕地?fù)嶂暮蟊常啬钪逍闹?，許久，玉潤終于在她的懷中冷靜了下來。

    她只覺得，肩膀上濕了一片。

    真是個可憐的孩子。

    良久，她輕輕地摸了摸玉潤的肩膀，慢慢地、卻帶了些許殘酷“不是的?！?/br>
    玉潤猛然一震！

    碧水神女反應(yīng)迅速，她飛快地又念了一遍清心咒，保證玉潤處于絕對的冷靜當(dāng)中。

    “不是噩夢。”她又緩緩道。

    她知道這一切顯得有些殘酷，但……沒有辦法。玉潤的的確確是個可憐的孩子，她是他們的孩子，所以，她沒有資格太過軟弱。

    她是一定要接受這個事實的。

    更何況……碧水神女微微勾了勾唇角——她的夫君，即使是在那樣的情況下，也沒有浪費一身的修為和靈力，他將他的所有都給了玉潤。

    只是玉潤受了太大的刺激，現(xiàn)在還無法承受突如其來的那么多修為和靈力，故而，那些大都封存在了赤霄劍中。

    日后，她會繼承的。

    所以，她被迫被選擇了一條道路。

    雖然，她現(xiàn)在尚且還沒有什么能力，但，她已經(jīng)沒有辦法回頭了。

    大概，這就是所謂的命運吧。

    既然命運如此，那玉潤首先，就必須接受這一切都是事實。她不會讓她逃避。

    玉潤又劇烈地顫抖了幾下，碧水神女松開了玉潤，美麗而又冷清的眼睛專注地注視著玉潤“玉潤，那是真的?！?/br>
    “別怕?！北趟衽行┪龅氖指采w到了玉潤的額頭上，“你做的對?！?/br>
    “如果是我在，我也會這么做?！北趟衽穆曇羧允抢涞瑓s帶著能夠安撫人心的力量，“你的父親，他有他的驕傲，他不能承擔(dān)著那樣的污名和恥辱活下去?！?/br>
    玉潤仍是止不住地顫抖。

    “所以，玉潤，”碧水神女看著她，很是堅定，“你做得對?！?/br>
    “真的嗎？”玉潤的牙齒仍是在打架。

    碧水神女毫不猶豫地點了頭，似乎那死去的根本不是她的夫君一般，似乎她也根本不放在心上一樣。

    玉潤?quán)馈拔易龅脤Α?/br>
    “對，你做得對?！北趟衽畧远ǖ攸c了點頭。

    玉潤愣怔地看著她，似乎沉浸在了她所給的堅定和信任當(dāng)中，如同牽線木偶一樣，默默地點了點頭。

    “所以，玉潤，”碧水神女定定地看著玉潤，“你明白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