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有勞師父關(guān)照了。”玉潤說完，再次鄭重行禮。而后，一手扒拉開小狐貍，便十分冷酷而又恭敬地退下了。

    小狐貍望著珠簾外消失的背影，眼淚汪汪。

    闌夢仙子抬眼看了小狐貍一眼，并沒有說什么安慰的話。只是抬手將手指放在了琴弦上，神情冷淡。

    琴音渺渺而起，明明是在耳畔，卻又好似悠遠(yuǎn)來自空山。

    悠悠蕩蕩，閑云野鶴，讓人心漸漸地平靜下來。

    小狐貍愣愣地聽了一會兒，乖巧地跪坐在了闌夢仙子面前，雙手托腮，有些出神。琴音渺渺，似是穿過了兩萬年的時(shí)間。

    原來，這首曲子竟是這般動(dòng)聽的。

    小狐貍浮出了一個(gè)微不可察的淡笑，他曾經(jīng)以為那是她胡亂彈奏出來的不連貫的琴音，原來竟是首曲子么？

    記憶的碎片如同浮光掠影，一閃而過。

    小狐貍心想，他對她的了解，不過只是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伤麨槭裁雌プ×四且稽c(diǎn)點(diǎn)，念了萬年？

    唇邊的淡笑愈加苦澀了起來，小狐貍?cè)滩蛔〉厣焓盅诹嗣妗?/br>
    闌夢仙子對待弟子，向來是分外嚴(yán)厲的，要求弟子們定然要身姿優(yōu)美，挺拔如松。

    像小狐貍這般坐姿松懈的弟子，是從未有過的。

    最后一個(gè)音符落下，闌夢抬眼瞟了一眼小狐貍，目光平靜無波：“坐直?！?/br>
    “……”小狐貍有些委屈地扁了扁嘴巴，挺直了腰板。

    “既然來了，就好好學(xué)吧。”闌夢仙子盯著小狐貍看了一會兒，白皙的下巴微微抬了抬，“有學(xué)過嗎？”

    小狐貍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

    闌夢仙子明顯地看出了小狐貍的猶豫，她遲疑了一下，淡淡問道：“玉潤教過你？”

    “沒有。”小狐貍忙不迭地?fù)u頭，然后小身子朝著闌夢貼近了一些。

    闌夢仙子有些不習(xí)慣，但看在他年幼漂亮的份上，好歹沒有表現(xiàn)得太嫌棄，只是皺著眉頭看他。

    然而小狐貍跟沒有感受到闌夢仙子的排斥似的，變本加厲，離她更近了些，就差點(diǎn)兒直接趴到瑤琴上去。

    闌夢仙子愛琴如命，見他這般舉動(dòng)，便要怒斥出聲。

    此時(shí)卻聽到小狐貍小小聲地跟她說：“但是我聽過娘親彈琴。”

    闌夢仙子一怔。

    小狐貍愈加神秘兮兮，眨巴著漂亮的眼睛，一臉天真：“彈的就是剛才師父彈的這首曲子。”

    瞬間，闌夢仙子的表情有些百感交集。

    “她現(xiàn)在還會彈琴？”闌夢仙子淡然的聲音中終于出現(xiàn)了一絲詫異。

    “我只聽過娘親彈過一次。”小狐貍一臉真誠。

    闌夢仙子了然地點(diǎn)點(diǎn)頭。若是這小狐貍回答的太過肯定，她肯定是不信的；如此這般，反倒更加可信。

    她輕輕地嘆了口氣。

    “她居然還能彈出這首曲子來?！标@夢仙子似是在感慨，又似是在幽嘆，面上的神情有些如夢似幻的不真實(shí)感。

    小狐貍歪頭看向闌夢：“這首曲子很難嗎？”

    闌夢仙子這才好似如夢初醒，看了他一眼，沒有解釋。只是淡淡道：“既然你來了，就出去同師兄師姐學(xué)些基本的功夫吧。”

    小狐貍頓時(shí)急了：“我想學(xué)剛才那首曲子！”

    “嗤……”闌夢嗤笑出聲，“你彈不了。”

    “為什么？！”小狐貍不依不饒地追問道。

    闌夢仙子這會兒倒是對這小狐貍刮目相看了。明明玉潤剛剛在時(shí)，這小狐貍還是一臉怯懦，恨不能整個(gè)人都躲在玉潤身后，怎么此時(shí)倒是勇氣可嘉起來？不但有勇氣，還挺有野心的。

    才剛剛一來，就想學(xué)碧水神女做的曲子？

    還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你什么都不會，彈不了?！标@夢仙子言簡意賅道。

    “我……其實(shí)會一點(diǎn)?！毙『偵斐鍪謥肀攘四敲匆稽c(diǎn)點(diǎn)，“那次娘親彈琴，我偷偷聽到了，然后自己學(xué)了一些?！?/br>
    自學(xué)？

    自學(xué)就會了嗎？

    闌夢仙子有些不以為然，輕輕抬手，小狐貍面前便多了一條檀香木案，案上擺著一張瑤琴。

    “彈一彈?！标@夢輕輕抬了抬下巴。

    既然這小狐貍說他會了一些，那就讓她試試他的能力。

    小狐貍自是知道闌夢此舉是何意，只是羞澀地朝闌夢微微一笑，而后抬手按在了弦上。

    琴音從他指下淌了出來。

    闌夢仙子的表情逐漸嚴(yán)肅了起來，她望著小狐貍，眸中有些不可置信的驚喜——這小狐貍彈的，赫然是她剛剛彈的那首《空山》！

    不怎么流暢，也略顯生澀，甚至因?yàn)闆]有曲譜的緣故，這首曲子被他彈得有許多錯(cuò)漏之處。

    但那般低眉斂目的動(dòng)人神情，那賦予曲子的生命，分明就是當(dāng)初碧水神女曾有過的！

    闌夢仙子有些怔忡。

    碧水神女是司樂府中萬年難得一見的奇才，天賦異稟，風(fēng)華萬千。自她逝去之后，司樂府這些年來都未曾再有過如她那般天賦卓絕的神仙了。

    闌夢愛琴如癡，當(dāng)初最為憧憬碧水神女。自碧水神女死后，她比從前更加沉寂。天才難得，她一直在等另一個(gè)碧水神女出現(xiàn)。

    她原以為她還要等上許多年，但萬萬沒想到，這個(gè)天選之子，這么快就出現(xiàn)在了她面前！

    玉潤的流言，闌夢縱然不關(guān)心，卻也多多少少聽到了些許。

    這個(gè)小狐貍，據(jù)說就是玉潤的孩子。

    雖然玉潤當(dāng)著她的面否認(rèn)過了，但這小狐貍一直都沒有改過口。

    若是……闌夢的眼睛一亮，那這個(gè)孩子，就是繼承了碧水神女的天賦！

    想到這里，闌夢幾乎是在瞬間認(rèn)定了，這小狐貍，就是玉潤的孩子！

    “你是自己學(xué)的？”闌夢的聲音有些許顫動(dòng)。

    小狐貍點(diǎn)點(diǎn)頭。

    “這首曲子，你聽過幾次？”闌夢又問。

    小狐貍伸出兩根手指，一臉天真：“兩次?！?/br>
    闌夢霎時(shí)有些目?！獌H僅聽過兩次，就在從未學(xué)過琴的情況下將這首曲子彈出了六七成，這……確實(shí)是天選之子！

    這般天賦，必定是碧水神女的后裔！

    “那……”小狐貍看著闌夢，小心翼翼地問，“我可以學(xué)這首曲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