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不得所愿怒沖圍
透水獸本是和冰雪樹共生的,透水獸既敗,原本泠然作響的冰雪樹霎時如瘋了一般,枝葉瘋狂地生長著,朝玉潤撲來。 玉潤冷淡地站在那里,一動不動,那些瘋狂向她襲來的枝葉,似乎都沒被她看見。 她只是那般冷淡地望著那些殘留的冰雪樹。 兩萬年來都未曾入夢的人,今日竟在此處看到了。 她不知是該嘲諷自己心志不堅、竟被這等幻術鉆了空子;還是該慶幸,起碼她又看到了那個她想要看到的人。 從未想過,她竟會落到這等狼狽地步。 玉潤濃密的羽睫低斂,遮去了眼中翻滾的情緒。許是忘憂渚的冷意太甚,也許是冷意太濃,她的臉色比平日里要白上許多,唇色愈加淺淡,微微向上一翹,勾勒出冷淡又嘲諷的弧線。 正在此時,冰雪樹撲到了玉潤的腳邊。似是在試探一般,進攻的勢頭倏忽有一瞬的停滯。 玉潤似是陷入了悲傷之中,仍是那般眉眼低垂,一動不動。 那修長剔透的枝葉再無猶豫,迅速地朝著玉潤纏繞過去,似是一條條靈敏而又冰冷的蛇。雖是冰雪雕成,但卻好似有生命一般的柔軟自如。 第一條樹枝纏上了玉潤的左手腕,冰冷的氣息在那一瞬間幾乎要將她的血液都凍住。 可是她仍沒有動。 接下來,枝枝葉葉條條蔓蔓鋪天蓋地地朝她撲去。迅速地將她包裹成了一個圓潤的球。 遠遠地望去,如同是誰特地團了一個巨大的雪球,還頗有心思與情趣地在上面鏤出了條條紋路。 玉潤被包裹在其中,她甚至能感受到那冰雪枝條過度興奮發(fā)出了戰(zhàn)栗的泠泠聲。 她仍未動。 周遭的一切顯得靜極了,這個巨大的雪球不僅包裹了她,還將周遭的一切給隔絕在外。 若是排除那試圖從她身上吸取熱氣和靈氣的渴望,居然有些避難所的味道。 血液流得更加慢了,全身都有些發(fā)僵。 赤焰未得她的號令,在此時卻有些蠢蠢欲動。 終于,玉潤輕輕一笑。她慢慢地抬起眉眼來,原本就冷清的鳳目之中突然迸發(fā)出些許憤懣——這些冰雪樹不是擅于鉆了人心的空子,去獲取記憶,去制造幻境的嗎? 為什么,她都束手就擒,任由它們來索取她的記憶了,它們給她造出的夢境呢? 沒有,什么都沒有。 她被見夢草修改過的、封印過的記憶沒有被這些冰雪樹重現(xiàn),那些她渴望再見到的人也沒有再出現(xiàn)。 什么都沒有。而這么冰雪樹居然還貪心不足,就這么亟不可待地要奪取她的靈力! 她的靈力…… 玉潤冷冷地勾唇,她的靈力,就憑它們,也敢動?也能吞得下? 貪心不足蛇吞象,原來并非傳言。 手指微動,口念明火咒。只是一瞬間,從她的指尖開始,有火苗跳躍。那火苗半點兒不懼她身上纏繞的重重冰雪枝條,反而跟遇到了什么易燃物一般,迅速地沿著她的四肢燃燒了下去。 不過須臾,玉潤整個人都包上了一層跳動的火苗。 她似是整個人都燃燒了起來。 那些糾纏在她身上的冰雪樹的枝條,被這烈焰所灼,發(fā)出“滋滋”的尖叫聲,不甘心地松開了對她的束縛; 但又舍不得她周身那豐盈的靈力似的,甫一松開,又戀戀不舍地想要試探著重新纏繞上去。 玉潤于火光中冷漠一笑——她是真的覺得可笑。這等境況,居然還不死心。 “赤焰。”她懶懶的叫了一聲,嗓音平靜而又冷淡。 話音未落,赤焰已沖出了那雪團的包圍,帶著烈烈的焰氣,在空中灼灼生輝。 玉潤又是一笑。 下一瞬,那包裹在她周圍的冰雪樹的枝條,“嘭”地一聲,碎做了無數(shù)冰屑。在天光的照映下,似是無數(shù)細小的流螢,漫漫地飛舞在忘憂渚的冷風中。 玉潤身上跳動著烈烈焰火,站在那漫天的“流螢”之中,神情冷漠,唇邊還有一絲未褪盡的嘲諷淡笑,有一種凜然不可逼視的美。 明明她從烈焰中走出,那火焰卻同她格格不入,她依舊冷得如同這忘憂渚冰封的地面。 輕輕地打了個響指,烈焰漸漸消失。 玉潤仍好整以暇地站在原處,那些烈焰似是從未存在過一般。 她抬了抬手指,輕輕地捻了捻,指尖光潔如初,連一絲灼燒的痕跡也無。 居然還是有灼痛之感。 玉潤放下手,又是自嘲一笑。大約是之前冰雪樹為她創(chuàng)造了有關母親的幻境,才讓她……又有些失控。 冰雪樹和透水獸消失的動靜不小,冰屑仍在冷風中紛飛著,似是一場猝不及防的洋洋灑灑的雪。 玉潤站在那雪中,感知到了周圍難得的幾分平靜。 趁機機會,祭出觀世鏡,胡亂地看了幾眼,卻仍無疏同的蹤跡。 難道真的死了? 玉潤的臉色十分難看。 緊緊盯著觀世鏡看了一會兒,同三天前相比,疏同帶進忘憂渚的魔兵已少了三分之二。她皺了皺眉,魔兵尚有三分之一,疏同作為魔王,大約不會就這么死了吧? 再者,若是為首者已忘,那么剩下的兵將又是在為誰拼命? 也不對…… 玉潤頭疼不已。這些道理只適合于尋常戰(zhàn)場,忘憂渚情況迭生,到了此時恐怕鎮(zhèn)守在這里多年的天兵天將都無法控制,豈是那些魔兵想退就能退出來的? 換言之,就算疏同死在了他們面前,只要他們不想立馬跟著一起殉葬,那就得一直在忘憂渚中戰(zhàn)下去。 繼續(xù)瞟了幾眼觀世鏡,無論她怎樣變幻角度,疏同仍是未曾出現(xiàn)在鏡中。 罷了。 玉潤猛然收了觀世鏡,心中煩躁極了。生要見人死要見尸,既然她沒親眼看到疏同死,那她就要當他活著! 她就一定要找到他! 那……就只能這么無頭蒼蠅一般在忘憂渚中追著剩余的三分之一魔兵亂轉(zhuǎn)嗎? 她獨身一個,不好在那些魔兵中貿(mào)然現(xiàn)身。 那……玉潤狠狠地咬在了唇上,尖銳的刺痛傳來。再加上腿上被她親手刺出的傷口,讓她無與倫比的清醒。 攥著的手指輕輕松開,再一次地,那根黑色的魔羽出現(xiàn)在了她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