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常上九霄逢
梁承琰將里衣拉過來,擋住他的視線。 謝璋清了清嗓子,低聲道:“行啊,你不給我看,那我喊人了,我讓殿下來看?!?/br> 他作勢就要抬頭向屋里喊,梁承琰沉默地看著他,目光像要把他給宰了。謝璋站起來,沖著屋里走過去,高聲喊了一句:“殿下,殿下,這兒有人快不行了?!?/br> 沉余吟聽見外面有人聲,以為謝璋是在和小夏子說話,聽見他喊便披衣走出來:“你在本宮這里喊什么?” 她一面說著一面抬頭,就只見謝璋手里那件沾了血的外袍,不禁一愣:“怎么了?” 謝璋閃開,露出擋著的人。沉余吟怎么會認不出梁承琰的背影,她看著那個挺拔的背影,心里緊了緊,聲音便沉下來。 “干嘛帶他來?” “瞧這話說的無情,這不是梁大人受了傷,就近便讓他進來了,殿下若不愿意,也盡可以讓我們走,”謝璋的語氣一如既往不靠譜,“只不過人在路上出什么事兒,我可就管不住了。” 沉余吟被他的話拿捏的沒了脾氣,冷冷地向那邊看了一眼:“你們隨意,盡量快些。” 她說著便要轉身,謝璋走回梁承琰身邊,又啊了一聲:“不行不行,止不住血啊?!?/br> 梁承琰無奈地抬頭瞥了一眼謝璋,被他用手按著傷口下去,疼得瞬間彎了腰。謝璋還一邊低聲安慰著他:“你這樣不行啊,你得用苦rou計,殿下最吃這一套了?!?/br> 梁承琰額上一層密密麻麻的汗,疼得手指都發(fā)顫,他極力忍住喉頭的血腥氣:“你說寫信有用,現(xiàn)在呢?” “那是你不會寫,你得寫甜言蜜語,別整些咬文嚼字的,情詩,情詩怎么寫懂嗎?要直白,你寫些隱晦的誰有功夫看,”謝璋的語氣有點恨鐵不成鋼,將手抬起來。 “殿下,你看看啊?!?/br> 沉余吟才不想回頭看,反正這倆人是一伙的。她向殿內走,謝璋就在后面大呼小叫。她不耐煩地回頭瞥,見謝璋手上全是血。 她心里像驀然被什么東西砸中,半晌沒說出話來。她狠心轉過頭去,依舊向里走。 梁承琰像是早知道會這樣,淡淡垂下眼,將帶血的里衣系好。謝璋嫌他不爭氣,自己走進去,見她坐到書案旁。 她顯然是在生氣,一句話也不說,只瞥了他一眼。 “知道你們是一伙的,以后別進來擾了本宮清靜。”她一邊說,一邊忍不住去想他手上的血,結果就是越想越氣。 憑什么當初壞話說盡了,還來招惹她,真當她是好欺負的。 “又沒說讓殿下去給他治傷,殿下急什么,”謝璋笑瞇瞇地站到書案前,低眼看到案上幾封未開的書信。信封當中只一個遒勁的“吟”字,一看就知道是梁承琰寫的。 怪不得沒用,她連看都不曾看。 “殿下看來是不準備要這些東西了,不如送給我,”謝璋伸手將那幾封書信拿起來。 沉余吟本想攔,但還是忍住了,沒好氣地看他一眼:“本宮才不要這些東西,你隨意?!?/br> “那我可拆開看了。”謝璋可吃準了她口是心非的心思,當下就拆了一封。沉余吟余光隨著他的動作走,心里五味雜陳。 他拆開的信封里只有一張紙,他展開一看,是一首小詩。 “枝橫草淺度微聲,香殿紫閣冷生風。摶取碧天一段錦,此心常上九霄逢?!敝x璋慢慢讀出來,聲音極大,引得染綠都走了過來。 沉余吟聽的臉紅,伸手去搶那信紙:“別念了。” 謝璋一面躲開她,一面抖著信紙:“我說,一段錦那個傳說虧他還能想著。殿下覺得這詩如何?” 染綠識字,卻不曉得詩的意思,便問了出聲:“公子,這是什么意思?” “夸你們家殿下是九天仙女,”謝璋看向沉余吟,笑瞇瞇地把信紙裝起來,“怪不得殿下不愿見他,這么老套的詩也能寫出來?!?/br> “老套,你作一首看看?!背劣嘁鳉獾蒙锨皳屵^來,臉頰還是紅的,她轉過身去用手帕擦著臉,心砰砰直跳。 那樣嚴肅一個人,寫情詩……她想都想不出那個場景。 “我沒說什么呢,殿下就急著護短了,”謝璋一笑,探頭到她身邊,“我寫的更好,殿下想不想看?” “誰要看你的?!背劣嘁鲗⑿欧鈮旱綆妆緯牡紫?,“既然有傷,便讓他進來吧?!?/br> 行啊梁承琰,謝璋在心里笑了一聲。一首詩就讓沉余吟松了口,可真有他的。染綠出去將梁承琰請進來,謝璋在桌前觀察他的步伐。 如之前所見一樣,腳步虛浮,是大傷之兆。能在自己胸膛上下這么重的手,一定有目的。而能讓他做到這種地步的,他也想不出第二個人。 謝璋耐人尋味的目光在沉余吟身上過了一遍,笑嘻嘻地沖著梁承琰招手。 梁承琰已懶得理他,徑直走到殿內,進來的時候盯著謝璋的目光還是兇神惡煞的,轉向沉余吟時,目光卻立刻柔和下來。 梁承琰是想了片刻才走過去,一句一字都帶些小心翼翼,他低頭同她說話,語氣分外柔和。 “傷勢如何了?” 沉余吟多日沒見他,也自然多日未同他說過話,她仍側著臉,語氣有刻意的冷淡:“還好,多謝大人惦記?!?/br> 梁承琰點頭,想要說什么又停住,待她終于忍不住抬頭時才再度開口:“膳食可還合胃口?” …… 沉余吟之前就想著回宮以后若遇上他該怎么面對,怕什么來什么,她怕自己心動,怕自己重蹈覆轍,冷著心冷著臉對他,是不想自己再沉溺于這種溫柔。結果他雖人沒到,東西和信倒是日日來,一點一點溶蝕著她本冰封的心。 想想就煩,沉余吟抬頭看他,語氣又冷了幾分:“一切都好。只是往后的事情,大人不必再cao心了,也只這樣,本宮才過得自在?!?/br> 她說完便向里屋走去,梁承琰并未攔著她,也未追上去,站在原地看她的背影,心被漸漸攥緊。 謝璋瞧他那可憐巴巴的樣兒,忍不住用手指點了點桌面:“不是我說,你以前那些強橫的手段呢?現(xiàn)在都不會用了?攔人都不攔了,你得何年何月才能讓她回心轉意?” 梁承琰搖了搖頭,坐到桌前,片刻才慢慢開口:“若再惹她傷心生氣,只怕會讓她傷身?!?/br> 何況,他也冒不起被沉余吟更厭惡的風險。 僅僅是現(xiàn)在這樣,他都日日夜夜難受,倘若再被她更厭惡,不知還要心疼到什么時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