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每個班按班級順序去做高考體檢，沉桃測視力時能看清方向的符號比之前少了一排，高叁給她永遠(yuǎn)留下的東西，大概只有增長的近視度數(shù)。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終于測完了大多數(shù)項目，最后還是要面對抽血。

    沉桃跟在文又雙后面，見她從挽起袖子到針抽出來，全程連眉頭都沒皺一下，甚至還盯著看針是怎么扎進去的。

    不愧是雙姐。

    下一個就輪到自己了，沉桃扭頭又跑回了隊伍的最后一個。

    謝央按著針孔上的棉簽，站在不遠(yuǎn)處，看著她每一次排到了又滴溜溜跑到最后一個。

    這醫(yī)生動作也太快了吧！怎么又到我了！

    沉桃往回跑，看見了身后的謝央，他全身的氣場都寫著，“你再跑一個試試？”

    “我想最后一個抽嘛…”

    兔子耳朵耷拉下來，縮著尾巴向他撒嬌。

    “越等越害怕，就現(xiàn)在抽。”

    謝央將她左臂的袖子挽起來，把人按在凳子上坐下。

    冰涼的碘伏涂在皮膚上很舒服，但即將要被扎針，沉桃扭過頭不敢看了。

    “手輕輕握拳，不疼的哦~”

    醫(yī)生動作很輕，但沉桃還是害怕，嘴角已經(jīng)向下墜，有大哭一場的架勢了。

    身后站著的人嘆了一口氣，然后兩只手指伸進了她的手心。

    皮膚被刺破的一瞬間沉桃攥緊了他的手指，緊致黏膩，她突然間想到幾個月后。

    他進入自己的身體，是不是也類似于這樣。

    “想什么呢？按著棉簽！”

    一小管子很快就抽完了，沉桃回過神來按住棉簽起身。

    想什么呢。

    “手臂有沒有不舒服？”

    想和你zuoai。

    “沒有?！?/br>
    你那時候，也這么溫柔嗎。

    倒計時牌上的數(shù)字從九十九變成五十二，又從四十七變成十六，最后只剩下個位數(shù)。這一年在題海中掙扎的每一秒都算數(shù)，回頭看卻還是覺得時間像是被偷走了一樣。

    高中就這樣來到了尾聲。

    電視劇里的高叁，老師聲嘶力竭地給學(xué)生們打雞血，現(xiàn)實中范范卻反復(fù)告訴他們高考并不決定人生。因為一定會有人失利，這是規(guī)律。

    他們原也以為高叁充滿了眼淚和痛苦，但親身經(jīng)歷后才發(fā)現(xiàn)，其實一切都很平靜。

    平靜地走到屬于自己的懸崖邊。

    無論抱著怎樣的心態(tài)，幾天后那件事都一定會發(fā)生，并將在不長不短的一段時間內(nèi)影響我們的人生。

    機械又夢幻的一年過去了，取而代之的會是什么呢？

    沉桃嘗試著去想象未來，但除了謝央，她什么也想不到。在這個年紀(jì)，她竟是個對未來沒有構(gòu)思的人，好像只要有他在，怎么樣都好。

    最后一次統(tǒng)考，沉桃和謝央巧合地考了一樣的分?jǐn)?shù)。一個語數(shù)外拿了變態(tài)的四百分，一個理綜在聯(lián)考的所有學(xué)生里位列第一。

    從高叁下學(xué)期開始，他們倆永遠(yuǎn)成雙入隊出現(xiàn)在第一考場，成了年級里所有人的一段談資。

    正午陽光灼人，學(xué)生們站在階梯上等著拍畢業(yè)照，女孩子們都悄悄涂了點口紅。

    謝央在男生的最后一排，沉桃在第一排的正中間，隔著人群遺憾對視。

    范陽波和沉清舒都在想辦法。

    最終老師們在最前排椅子上坐下，他們各自叫來了自己最喜歡的學(xué)生站在身后。于是那張畢業(yè)照里，沉桃和謝央一起看著鏡頭笑，被陽光弄得微微瞇起了眼睛。

    兩只手在身后握住。

    學(xué)校3號放了一天假，讓學(xué)生們?nèi)タ纯紙?。除了換上嶄新的時鐘，考場里桌子椅子都是舊的，好像和他們過往的的任何一次考試都沒什么區(qū)別。

    沉桃在夏天全身都冷了，她想不通自己在緊張些什么。大概是一切都太順利了，順利得讓她焦慮心慌。

    “謝央，我狀態(tài)不太對?！?/br>
    “緊張了？”

    “嗯，也不全是，我也說不清楚?！?/br>
    最后謝央帶她去了歡樂谷，買了不便宜的門票，只坐一次跳樓機。

    工作人員檢查過每一個人的安全帶和鎖扣，退出了場地。座椅緩慢上升，周圍已經(jīng)有人尖叫，沉桃閉上了眼睛。

    座椅在最高處停下，沒有立刻下墜，這種等待未知的刺激和她對高考的恐慌完全重合。

    失重感突如其來，胸口有些悶痛，所有人都在尖叫，唯獨她發(fā)不出聲音。

    越是恐懼，反而越是安靜。她習(xí)慣去接納，將情緒全裝進她的小布口袋里。

    直到那個袋子再也裝不下，她的調(diào)節(jié)機器停止了運轉(zhuǎn)。

    “喊出來！”

    熟悉的聲音伴著風(fēng)傳進耳里，他在幫她。沉桃張了張嘴，喉嚨發(fā)出了一點氣泡破裂的聲響。

    又一次升到了最高處，謝央開始倒數(shù)。

    “叁！”

    “二！”

    “一！”

    “??！——”

    力氣用在了吼叫上，心里就輕松了。

    四號五號德育高中還給他們做了一次模擬考試，讓他們能夠保持緊張狀態(tài)。

    叁年里唯一一次不出分的統(tǒng)考，每一科的試卷最后都印著老師們對他們的祝福。

    范陽波最后一節(jié)班會課竟說得感傷起來，轉(zhuǎn)過身擦了把眼淚。

    “這一年大家都非常努力，范范相信你們，你們也要相信自己?！?/br>
    原來他一直知道大家給他的愛稱。

    所有人一齊笑著，笑聲中不舍很濃。

    離校前沉清舒擁抱了沉桃，范陽波也給了謝央肩膀一錘，“小伙子，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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