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還擔(dān)憂對方正在忙，結(jié)果卻是沒一會兒就接通了。

    這是在空間里，限制小，他便直接叫晏晏將視頻投影出來，那頭那張跟他侄女五分相似的臉上帶著詫異：“二舅姥爺？”

    迎面而來的稱呼叫蘇言笙一嗆，對面沈源似乎也覺得對著這么一張臉喊二舅姥爺有點(diǎn)叫不出口，咳了一聲之后將稱呼改了：“前輩?！?/br>
    說來蘇言笙在沈源面前端了許久老前輩的架子，有好一陣子沈源還以為他真的是個糟老頭子，后來面對面談過之后，又與沈家?guī)讉€小輩混熟了，真是威風(fēng)一去不復(fù)返，加上這回任務(wù)的關(guān)系，連同面對小輩他也沒什么底氣。

    可如今這事，除了沈源兩口子，他也想不出來該找誰。

    那頭沈源忽然回頭，對著蘇言笙看不到的地方打了個手勢，不消一會兒，投影里又多了一張臉，正是在他在上一個世界里時過來勸過他，但事實(shí)上仿佛是站在他這邊的齊如琛。

    兩口子站在一塊兒，且他們的關(guān)系是蘇言笙一路看著過來的，落在蘇言笙眼里自然極其登對——只不過也不代表蘇言笙同時看見兩個人的心情是愉悅的。

    他挑眉看了一眼齊如?。骸皢?，任務(wù)狂和齊三少不用出任務(wù)？”

    一個休假就算了，怎么他運(yùn)氣就這么好撞見兩個一同——說來也是他忘了，這倆如今出雙入對，接任務(wù)也因?yàn)榻佑|世界的特殊性實(shí)行雙人合作，同進(jìn)同出，且這一方案還是他推行，面前兩人也是被他拉進(jìn)來做實(shí)驗(yàn)的。

    齊如琛假裝沒聽出他的思維邏輯，只笑道：“之前不是與前輩說過了么，如今我跟阿源在忙著婚禮的事情，就沒太常接任務(wù)——前輩答應(yīng)過要來看看，可不能忘了?！?/br>
    蘇言笙：“……”

    蘇言笙有點(diǎn)想食言。

    到底他是長輩，且是沈源的母親的長輩，外加齊如琛跟沈源的媒人之一，玩笑歸玩笑，秀恩愛歸秀恩愛，不能鬧過了頭欺負(fù)長輩。齊如琛打完招呼，相當(dāng)?shù)闹樽R趣：“你們聊，我去找小蕁聊聊她最近接手的故事?！?/br>
    蘇言笙一愣：“沈蕁在你們這兒？”

    沈蕁便是沈源的表妹，因著跟隨他外甥女蘇清嵐一同做小世界文案設(shè)計(jì)的工作，算是與他比較親近的小輩，只是沈蕁雖說慣常沒個正形，對工作是極其認(rèn)真的，一年到頭四處采風(fēng)，這會兒怎么就有空來找她哥哥哥夫了？

    察覺到他的疑惑，沈源道：“聽說是她之前經(jīng)手的幾份文案世界線出了問題，在評判下來之前暫且離職，她閑不住，就過來住兩天，也陪嫂子玩?！?/br>
    聽到是文案出了問題，蘇言笙下意識皺了皺眉，卻聽沈源繼續(xù)道：“前輩是有什么事情嗎？”

    蘇言笙這才想起了自個兒的事，趕緊道：“如琛要是不著急的話也留一下吧。”

    原本齊如琛也是為了避嫌，這會兒他開口，自然是順理成章留下來聽。

    其實(shí)多一個人多一份助力，面前兩個都是優(yōu)秀員工行中標(biāo)桿典范，蘇言笙一把年紀(jì)，也不至于說矯情到覺得丟人不肯叫多一個人聽了去——況且找后輩解決問題本身就夠丟人了。

    他將這次任務(wù)大體說了一遍，憋了一腔話，譬如“我是不是太自負(fù)了”、“我是不是錯了”之類。

    到頭來卻沒能說出來。

    這些話是不用問別人的，就他自己都能給出答案，故事最后走成那個模樣，也無非是他仗著自個兒一開始就有劇本，太過剛愎自用，卻沒想過劇本所寫的不過是大致劇情，許多細(xì)節(jié)卻不是一定的。甚至他從前做任務(wù)也不是沒遇到過隱藏任務(wù)，而隱藏任務(wù)的存在多半是為了完善人物形象，這回居然就這么給忽略了。

    算來哪怕入行第一個世界里因?yàn)槌隽艘馔獯舻米銐蚓茫砸詾榭催^了許多不同的人，卻還是不夠的——那個世界里的后來，他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出塵角色，很多人甚至連接近他都尚且做不到，更逞論要推心置腹。

    他笑了笑，帶著幾分苦澀，看著沈源：“你一向是最會關(guān)照人的，大概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吧?！?/br>
    到底還是看得太少了。

    從他講故事將到后面，沈源就一直是保持著嚴(yán)肅神色，與平常見到的那個被周遭長輩小輩打趣后無奈地看著一群頑童和老頑童犯渾的溫柔青年不同，事關(guān)工作，沈源總是嚴(yán)肅些的。

    蘇言笙忽然覺得，大抵，真的是封閉太久了，連外甥女的兒子、當(dāng)初看著長大的少年都已經(jīng)那么優(yōu)秀了，他卻還是止步不前。

    “前輩不必妄自菲薄?！?/br>
    忽然有人出聲，卻是站在沈源身邊的齊如琛，他說完之后溫柔地看向了沈源：“阿源，前輩在等?！?/br>
    沈源猛然驚醒，原本嚴(yán)肅的表情一瞬間不見蹤影，換上的是頗為常見的茫然：“啊？啊，抱歉?！?/br>
    他笑著歪了歪頭，看起來還是那么的無奈：“前輩為什么會那么想呢？人性本來就是很復(fù)雜的東西啊?！?/br>
    “477，也就是我家系統(tǒng)，它總鬧著要做到人性化，每一次任務(wù)都會努力去研究人的想法，甚至自己一個統(tǒng)的時候還會嘗試去找書看，但哪有那么簡單啊。”

    “即便是作為人的我跟如琛，也不敢說是完全了解人?！?/br>
    說著，他側(cè)頭朝齊如琛笑了笑，剎那對視中交換的故事依舊是二人心照不宣的東西。

    “我入行十年，走過的世界應(yīng)該也不能算少，遇到的人也更多，但很多時候，到了一個新世界，卻還是會有新的驚喜?！?/br>
    “在有一個世界的時候，477問我為什么人可以那么壞，可我也不知道啊。畢竟善惡之間從來都沒有明確的界限，一句話哪里說得清。人那么復(fù)雜，哪里就是能夠區(qū)區(qū)幾行字寫明白的？”

    話沒說完，沈源卻忽然沒了聲音，緊接著是疑惑地看向了齊如琛，齊如琛朝他笑了笑，繼而轉(zhuǎn)向蘇言笙：“前輩完全不必想那么多，您從來沒有壞心，起源也是好的，要說有什么不對的地方，也無非是過于篤定，可誰就沒個自負(fù)的時候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