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子再怎么離經(jīng)叛道，還不是縱出來的。蘇老爺子不愛管事，帶了幾個孩子幾個孫子，只教了這么一句話——行得正走得直，無愧天地?zé)o愧本心。

    世故圓滑可以在摸爬滾打中慢慢學(xué)，蘇家孩子不缺這機會，只是你得先學(xué)會問心無愧，別到頭來叫人戳了脊梁骨，自個兒也站不直。

    這話題帶過不提，三個人聊完舞蹈聊音樂，完了蘇萚臨陣有事先告辭，沈之然跟著他起身，卻在轉(zhuǎn)身時候一頓，蘇言笙若有所感瞧過去，直直看見沈之如跟沈鹿鳴走進來。

    一瞬間蘇言笙還有點懵：兔崽子可出息了，未成年人做什么領(lǐng)著個姑娘到處亂跑。

    雖說事實上也應(yīng)當(dāng)是姑娘領(lǐng)著他。

    燈光昏暗，這會兒有隔了些障礙，少年初次進這樣的地方，未免有些緊張，沒留意到他。

    他這邊有動靜，蘇萚也留意到了，當(dāng)即“嚯”了一聲，不忘給自家哥哥解圍：“這小孩兒怎么還什么地方都跑了呢，阿然你是主人，可得管管。”

    沈之然也回過神來了，有些無奈，卻沒多問——生怕把自個兒也牽扯出來，他看著蘇萚：“阿萚你是關(guān)懷后輩，但我就這么把人請出去么？”

    他說的也并非不在理，哪怕未成年，偷偷來玩鬧也是有的，只要不出格，他們也還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況且這些少爺小姐也未必是好性子的，作為柳然的沈之然可不能管這么寬。

    蘇萚一想也是，當(dāng)即起身：“怎么說我也算個能管他們的前輩是吧?！?/br>
    說完也不等蘇言笙給反應(yīng)，就這么走了出去，走到剛坐下的沈之如和沈鹿鳴跟前：“真巧。”

    首次出入這樣場合就被長輩抓包，說是尷尬也不過如此了。

    出來前哪怕想到有人會多管閑事也沒想到會是這位，可兩個小孩都是不動聲色，還有余力笑吟吟回蘇萚一句“真巧”。

    看著面前分明要比自己小個好幾歲氣場卻絲毫不弱、完全看不出心虛的姑娘，蘇萚也有些咋舌，他往兩個身上看了看，問道：“我記得你們都還沒成年吧?！?/br>
    沈之如微笑：“十七?！?/br>
    蘇萚：“……”

    總覺得跟這姑娘說話叫人不太愉快。

    姑娘卻善解人意，笑吟吟再次開口：“我跟鹿鳴過來就是想了解一下環(huán)境回去寫觀察報告，沒有打算喝酒的，蘇大哥放心?！?/br>
    這是沈家老爺子作為長輩當(dāng)面與蘇萚說過提攜沈之如的，這會兒沈之如喊聲大哥無可厚非，也正好給了蘇萚多管閑事的臺階。

    新晉蘇大哥撐著笑臉點了點頭：“那你們也注意著些，這是你們還小，再過個兩年，大哥帶你們玩——要喝什么，橙汁可以嗎？”

    沈之如甜甜一笑：“可以，謝謝蘇大哥?！?/br>
    蘇萚沖著吧臺那頭吩咐一聲，磚頭說了聲還有事，叫他們自己先觀察就掉頭回了原本桌，跟蘇言笙說了情況之后只叫他跟沈之然好好聊，自己先去處理事情。

    蘇萚一走，蘇言笙便看向了沈之然，正巧沈之然也在看他，坐姿較之前更端了些，看這邊不像是來玩的。

    他道：“蘇先生?！?/br>
    語氣鄭重，仿佛在暗示些什么。

    看著也是個愛給自己加戲的，蘇言笙心里一樂：“晏晏啊，你說我是戳穿他呢，還是不戳穿他呢?！?/br>
    其實也沒什么區(qū)別了，橫豎不管如何，這都會在蘇萚背后達成某個約定，心照便行，無關(guān)宣不宣。

    蘇言笙微笑，隨手將之前還未動過的酒挪到了自己跟前：“柳先生不必緊張，小萚看著大大咧咧，其實心里明白得很，他的事，也輪不著我來插手?！?/br>
    “我們蘇家人沒那么多講究，只圖問心無愧?！?/br>
    蘇萚自然問心無愧，沈之然有愧無愧便得看他自己了。

    不知有愧無愧的人聞言果真是放松了不少，也隨口要了杯酒，朝蘇言笙揚了揚：“多謝蘇先生，今天不大方便，往后蘇先生若是有空過來，我給蘇先生調(diào)酒?！?/br>
    蘇言笙也不管他是想明白了什么才轉(zhuǎn)變態(tài)度，攤牌是沒攤牌的。他回頭便見沈之如已經(jīng)自己離開了，眼看著沈鹿鳴也要離開，還沒問，晏晏便自動播報了消息：“沈之如被人叫走了，目標(biāo)任務(wù)現(xiàn)在出去，正好會遇上為難過他的人。”

    酒吧是個公共地方，誰也不曉得會有誰的朋友在這兒，沈鹿鳴這兩年出來的次數(shù)多，雖說沒怎么正面吃過虧，得罪的人卻向來不會少，今年與沈之如一熟悉，蘇老爺子跟前也有沈之如三言兩語幫襯，更是眼熱得難受。

    雖說也不擔(dān)憂沈鹿鳴吃虧，蘇言笙心頭卻無由來一突，接著便聽晏晏道：“他們錯過去了，那些人沒直接找沈鹿鳴茬，沈鹿鳴也沒理他們?！?/br>
    “隔一條街的地方有人在看沈鹿鳴?！?/br>
    “沈鹿鳴再往一個沒什么人的死胡同去。”

    蘇言笙豁然起身，沈之然一愣，只聽蘇言笙道：“今個兒有事，改天再跟柳先生喝酒?！?/br>
    他其實也喝了幾杯，只是看不出情況，這會兒沉下臉，難得有了幾分冰冷的氣質(zhì)，叫沈之然也忍不住心念一動——這蘇家少爺果真生來人上人，冷起來確實是凌駕于旁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