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題瞬時鋪展開，封聽云見他神色，斟酌良久，突兀地沒頭沒尾道：“十七，師兄問你一件事——只是假設(shè)——如果你有天忽然發(fā)現(xiàn)，你以為自己走的正道在所有人眼里都是歪門邪教，你怎么辦？”

    這話問得頗有玄機，封聽云說完，先自行緊張起來。

    柳十七略抬起頭看了他一眼，他生了張覆舟唇，唇角弧度天生下撇，但凡沒笑容看著就不太高興，仿佛隨時都有煩惱。此刻那雙眼中的無辜神色更是徒增幾分冷淡，看得封聽云忐忑不安，幾乎立刻后悔問了這話。

    過了半晌，柳十七才道：“你們這些人真奇怪，一個問我倘若恩人是仇人怎么辦，一個又問我正道是邪教如何自處。恩仇倒是既定事實，但正邪是誰寫的規(guī)矩？我走自己的道，旁人怎么看與我何干？”

    這回答帶著少年輕狂，說得雖是慢悠悠的，當(dāng)中張揚卻滿溢出來。封聽云聞言大笑，連道三聲“好”，口中做哨聲，輕喊一句：“駕——”

    柳十七催馬跟上去，封聽云在雙騎并排時一拍他腦袋：“師父沒看錯人！”

    “我也沒看錯人?！绷吣卦谛睦镅a充。

    這話一出他便無端地開懷，好似就在這條官道上，兩人絕塵之時，他愣是因這幾句隨口說出的張狂話點透了一直以來的困惑：

    行走江湖本身就為了逃避禮法拘束，活一生逍遙自在，如果再瞻前顧后去在意旁人的說辭，怎么能叫恣意呢？我想做什么便做了，我信任誰便信了！

    就像聞笛不會害我，我愿信他。

    第30章第二十九章無人赴約

    十二樓的掌門左念因閉關(guān)經(jīng)脈逆行，被發(fā)現(xiàn)時已經(jīng)重傷，三天后藥石無醫(yī)而亡。大弟子郁徵繼任掌門，推行掌門手令，恪守孝道，為左念閉山守靈一年，在此期間所有十二樓弟子不得外出闖蕩江湖。

    這道消息如同長了翅膀般飛速傳到中原各門各派耳中，引起軒然大波。

    人盡皆知，左念幾個月前還身體康健，哪有半分走火入魔的前兆？但一聯(lián)想此前幾任十二樓的掌門都莫名其妙地死在壯年，他的逝世便有跡可循起來。

    茶館內(nèi)熙熙攘攘，柳十七坐在角落，斗笠遮著半張臉，手中茶杯舉著，聚精會神地偷聽旁邊一桌的幾個人閑聊。

    “四大高手現(xiàn)在只剩三大，哎，你們說，還有何人能頂上左念的位？”

    “得了吧，那都是多少年前評的，綠山閣換了當(dāng)家人之后這張所謂的高手榜就再也沒更新過。石山道長避世，段無癡當(dāng)年一戰(zhàn)成名后就沒在中原出現(xiàn)了——依我看，這天下稱得上絕世高手的，也就剩一個席先生！”

    “說到席先生，清談會你們都知道么？十二樓有個年輕弟子在他手上走了幾十招！如果席先生沒放水……后生可畏呀?！?/br>
    “還有那個不知道何門何派的小子，接下席先生一劍，真乃少年英雄！”

    茶杯輕輕被擱在桌上，柳十七聽見他們說這些，幾乎有了點恍如隔世的意味。短短數(shù)月，他卻已經(jīng)過兩場巨變。

    江南的春天來得早，他們剛進入余杭城內(nèi)時，下了一場小雪，如今雪一化，天邊急匆匆地放了晴。此間俠客眾多，走在路上十有□□都身佩刀劍，清談會余波未散，茶館內(nèi)聊起這些事的不在少數(shù)，柳十七卻無暇再多聽。

    一人裹挾著潮濕的雪水走進來，坐在柳十七旁邊端起另個茶杯抿了口，低聲道：“行舟沒來，他出現(xiàn)在過此處嗎？”

    柳十七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