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尚未到隆冬時節(jié)，只剛下過幾場雪，白梅含苞待放時已讓人情不自禁地聯(lián)想這滿園香海開到最盛大時會是什么模樣了。

    那老板娘說的亭子并不建在水上，此間沒有池塘，封聽云老遠(yuǎn)地就看見亭中坐著一個女子。她挽著長發(fā)，梳成了初為人婦的樣式，桌案邊熏香繚繞，她正斜倚在榻上，手中一本書翻開了半截，似是正在研讀。

    封聽云沒過去，停在廊下朝她行禮道：“這位想必就是李夫人了，在下封聽云，前些日子曾給您寫過一封信?！?/br>
    李夫人放下了書，眼皮也不抬一下。她說話聲音懶洋洋的，又嬌氣，但半分不讓人反感：“收是收到了，但你是否知道，我綠山閣從不做賠本買賣，想知道你要的消息，就得拿值錢的來換?！?/br>
    “在下明白，不會讓夫人難做?！狈饴犜瓶涂蜌鈿獾貜男渲腥〕鲆痪韺憹M了字的絹帛，雙手呈上，“這是‘逍遙散’的制法，如今獻(xiàn)給夫人了?！?/br>
    李夫人驀地坐直，終于拿正眼看封聽云：“逍遙散？！你是何門何派？”

    封聽云好整以暇道：“夫人心中已經(jīng)有了定論，何必非要追問呢？本門身無長物，其他實在不好拿出來獻(xiàn)丑，唯有這逍遙散，或可博夫人一笑?！?/br>
    她略一躊躇道：“的確夠了……”

    封聽云：“既然足夠，夫人能給我想要的了么？”

    李夫人沉吟片刻，忽又笑道：“逍遙散足足有五十年不曾現(xiàn)身江湖，最后一次出現(xiàn)時我還沒出世。你拿給我這東西，我又不知道效力，萬一你唬我的怎么辦？”

    早已料到她會說這話，封聽云再次取出一個小紙包：“這里是成品，夫人可以先找個下人來試試。不過在下只答應(yīng)了給夫人逍遙散，沒說過要給解藥。夫人自己掂量之后，覺得可行那就得了，不能的話，你我這筆交易黃了也罷?！?/br>
    李夫人早已成了精，明白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對這年輕人突然出爾反爾也不惱，站起身來款款朝他走去。

    “我便信了你?！崩罘蛉私舆^封聽云送上的絹帛，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后，眉梢一挑道，“貴派這是賊心不死，想要卷土重來了？”

    封聽云道：“夫人，如今正道武林烏漆墨黑的，您知道的也不少，難道還對他們有指望么。當(dāng)年葉棠前輩所說‘終身不再踏入中原一步’，他固然信守承諾，我們這些后輩卻不受此誓約束，攪弄風(fēng)云的時機(jī)已經(jīng)成熟了。”

    “哈哈，望月……逍遙散都重出江湖，看來各門各派離再次領(lǐng)教六陽掌也不遠(yuǎn)了?！?/br>
    封聽云微笑不答，李夫人抬起一雙輪廓優(yōu)美的鳳目斜斜地掃過他周身，從懷中取出一枚精巧錦囊遞過去：“你要的東西都在里頭。”

    “夫人，有勞了?！?/br>
    一縷白梅的幽香隨著北風(fēng)緩緩散開，客人去時衣袂一閃便消失在了拐角。李夫人攏著身上的狐裘，凝視他離開的方向，身后突然閃出個人來。

    李夫人未曾回頭，仿佛自言自語道：“靈犀啊，他就是你說的那個人？”

    淡綠衣裙的少女眉間干干凈凈，已經(jīng)沒了鮮紅的朱砂印。她頷首道：“是，前些日子從太原傳回的消息說，左念好似快走火入魔了，您的meimei已經(jīng)知道他濫殺門徒之事，想必西秀山很快就會發(fā)生變故?！?/br>
    李夫人指尖玩著自己垂下的一縷青絲：“席藍(lán)玉，左念，盛天涯……這三人隨便哪位已經(jīng)能翻天覆地了，如今再加上望月島……江湖沉寂了這么些年，也該換換形勢。稍后我修書一封，你親自送回南楚，切記，一定要遞到明照手上?！?/br>
    靈犀斂裳道：“明白了。”

    她悄無聲息地退開，李夫人靠在廊下坐了，雙手展開拿絹帛，面無表情地仔細(xì)又看一遍，露出個極輕極淡的笑。

    太原客棧里有人刻下了一道痕跡，山雨欲來時，綠山閣恐怕也無法獨善其身。

    李夫人輕飄飄地松開手時，院中的梅林里綻開了第一朵花。

    作者有話要說：

    *注：我編的，引用和化用會標(biāo)明出處，沒標(biāo)基本就是自己瞎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