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側(cè)過身狀似漫不經(jīng)心地揚起手，在年輕人們錯愕的低聲驚呼中，僅剩的那個完好的置物柜仿佛被狂風掃過，上面的器皿同時碎裂，存放在里面的素材被飄落的銀灰色浮塵覆蓋，迅速枯萎失活。

    蘇茜聽見死亡騎士的低語：“……用書架放這種東西，差勁透了。”

    第55章 開業(yè)第五十五天

    回程路上的氣氛有些沉默。

    平心而論, 這趟探索的收獲已經(jīng)足夠豐富：書籍、卷軸、甚至還有幾具完整的惡魔尸體, 考慮到他們的付出，一些普通的解除卷軸, 簡直物超所值，近乎免費放送。

    但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損失慘重。

    畢竟得而復(fù)失永遠比從未得到更令人沮喪。

    “早知道會這樣, ”貝蒂垂頭喪氣地念叨，“剛剛就應(yīng)該什么都不管, 拿下來先看兩眼?！?/br>
    “算啦……”她的舍友稍微豁達一些, 勸說道, “就當什么都沒看過啦——記憶清除，嗯，清除！”

    貝蒂：“可那是虛空領(lǐng)主的喙……”

    尤妮絲也頹了：“別說了，別說了，我還看到淵鯨的支鰭——我之前只在老師的庫房見過一次標本?！?/br>
    她們對視一眼：“唉?！?/br>
    比起懊惱的黑魔法學徒, 同樣目睹整座圖書館館藏在眼前灰飛煙滅的蘇茜心態(tài)要平和得多，說不定是物極必反。

    在那些學徒一面緬懷再也拿不到的那些素材, 一面將其它收獲運出巢xue時, 她還順便拿起擱在一旁的書籍粗略翻閱了一下。學徒?jīng)]來得及阻止她, 眼睜睜地看著她翻開了書。

    然后, 什么都沒發(fā)生。

    魔法師的法術(shù)書通過特殊的手法書寫而成, 往往蘊含著能量與意志，這取決于上面記錄的法術(shù)強度。

    類似于“鄉(xiāng)下小子偶然獲得一本傳奇法術(shù)書變身大法師”的戲談根本不可能發(fā)生，能看懂傳奇魔法的, 只能是另一個傳奇法師。擅自窺視超過自身能力的法術(shù)書，后果可不僅僅是看不懂，磅礴的信息能在一瞬間將者的識海攪個粉碎。

    然而這條定理在蘇茜身上失效了。

    蘇茜并沒有，或者說現(xiàn)在沒有魔法技能，法術(shù)書中的內(nèi)容對她來說，基本與亂碼無異。但她還是堅持從頭到尾地翻完了。

    【您已成功收集《達爾文法術(shù)筆錄（三）》全本[拓本]！】

    蘇茜因為這個特別眼熟的名字停頓了兩秒才關(guān)掉彈窗，然后拿起另一本。

    不需要一字一句都讀過，只要從頭到尾地翻完整本書，書庫就會自動將其記錄在冊。蘇茜很快得到了一整套法術(shù)筆錄，編號從一到十三，最后一本的序號是十五，兩本研究筆記，以及一本未完成的物志圖鑒。

    “說不定——”她忍不住喃喃道，“我還真的能重建一個圖書館?！?/br>
    拉斐爾走上前，伸手拂去剩余完整的那個書架上的玻璃碎片：“那就把它帶回去吧?！?/br>
    【銀松木書架[☆]

    描述：做工精良的立式書柜，上面的恒定魔法可以確保存放其中的書籍不會受到時間、蟲豸與大多數(shù)意外狀況造成的損傷。但它只是一個書架，受到攻擊同樣會毀壞?！?/br>
    亡靈學徒艾塞亞目睹蘇茜翻完所有書籍并且安然無恙，不禁蠢蠢欲動。他偷偷摸摸地湊上來，拿起最薄的那本法術(shù)書，謹慎地翻開封面，瞄了一眼。

    ——“砰”！

    這個莽撞學徒的只來得及合上書頁，整個人就像遭受了巨大沖擊般向后倒去，“哐當”一聲砸在拉斐爾身邊。

    拉斐爾：“……”

    蘇茜：“……”

    蘇茜因這突發(fā)“看書致暈”的狀況愣了愣，而死亡騎士則露出一臉復(fù)雜的神情，他伸手將艾塞亞拎起來，以免他被滿地奇怪液體和玻璃渣弄傷。

    朵拉與莫里也嚇了一跳，然后他們連忙沖過來架走他們的冒失同學，慌慌張張地朝拉斐爾鞠躬：“非常抱歉！”

    蘇茜見狀不由得眨眨眼，又忍不住抬頭看看拉斐爾。

    拉斐爾：？

    拉斐爾：“怎么了？”

    蘇茜張口即答：“沒有，就是覺得你長得很好看?！?/br>
    拉斐爾：“……”

    他走開了。

    ——

    回到酒館時，艾塞亞還沒醒來。

    搭配上其它人沉重的神情，留守酒館的其它人差點以為他遭遇什么危險，命不久矣。在得知這個倒霉蛋是因為擅自翻閱法術(shù)書而遭到反噬后，他的同學們流露出的神情大概是“算了干脆別救了”。

    ……不得不說，在冷漠無情的方面，這種反應(yīng)真的非常緘默塔。

    出于（大概并不存在的）同窗情誼，最終艾塞亞還是得到了一份清醒藥劑。

    偷看法術(shù)書的代價非常慘重，至少在接下來的三個月中，這個莽撞學徒別想使用哪怕最簡單的魔法，還會被失眠與偏頭痛所困擾，最不幸的是，他將會被當成反面教材在緘默塔的傳承中發(fā)揮余熱。

    換而言之，釘在恥辱柱上，與緘默塔共存亡。

    之后的好幾天，緘默塔的學徒忙著整理探索的收獲。

    高深的法術(shù)書不能，但研究筆記依舊可以查看，亡靈學徒對照著手抄，斟字酌句地進行解讀。而黑魔法學徒甚至全天都泡在客房內(nèi)，跟干癟枯萎的惡魔尸體同吃同住，負責送餐的小動物推門看到橫在房間中央的猙獰怪物，差點被嚇哭出去。

    在學徒們忙著寫論文、做實驗的時候，蘇茜在領(lǐng)地內(nèi)建設(shè)了社區(qū)圖書館。

    “圖書館”屬于城鎮(zhèn)科技的“文化”分支，前置技能有“基礎(chǔ)常識”、“識字”與“小學”。不過，蘇茜在探索時拿到的特殊獎勵讓她直接擁有了建設(shè)資格。

    社區(qū)圖書館是一座非?？蓯鄣募t屋頂白墻壁的小房子，窗欄上簇著蔥蘢盆栽，墨綠色的木門上還釘著木頭掛牌：“請保持安靜”。

    蘇茜推門進去，地板上鋪著糖果色的地墊，燈光比之前的所有房間都要明亮。

    除此之外，空無一物。

    蘇茜：“……”

    她又打開系統(tǒng)商店，確認了一下自己花三萬積分買的是什么：……圖書館？？？

    我只看到館了！書呢！

    ……拉斐爾讓她把書柜帶走真是先見之明。

    蘇茜將銀松木書架從倉庫中取出，靠墻放好，然后她嘗試著敲了敲書柜的隔板。

    【您的圖鑒庫中擁有書籍信息，是否進行放置？】

    蘇茜立即感到本能的警覺。

    她遲疑了三秒鐘后，才猶豫地選擇了“是”。

    眼前立即展開半屏書籍列表，列表上方還有個切換全本與殘部的選項卡，里面是她書庫的清單。蘇茜隨意掃了一眼，平靜地點下第一項。

    【是否放置《安托瓦尼特預(yù)言術(shù)概論（上）》[640積分]？】

    蘇茜：“……”

    蘇茜：我就知道！??！

    她迅速瀏覽過列表，嘗試過一遍，放置全本書籍的花費在一百積分至一千積分不等。殘卷價格參差，諸如詩歌、游記菜譜的殘卷都在一百積分內(nèi)，而法術(shù)書與研究手札的價位都是上千。最過分的是備注拓本的那幾本，除了放置積分，還需要支付拓印花費，每本費用高達一萬。

    ……這什么屑系統(tǒng)，整天就只會討債。

    蘇茜：重建什么圖書館，沒錢！

    她怒而關(guān)閉彈窗，轉(zhuǎn)身走出房間，結(jié)果看到蹲在不遠處眼巴巴看著的阿爾德羅和小動物。

    蘇茜停下腳步，過了一會兒，她嘆了口氣，又重新走回去，拖出書單。

    鑒于對于常人而言，魔法書屬于危險品，蘇茜并沒有將那幾本法術(shù)書放上書架——開什么玩笑，她的領(lǐng)民大多還是半文盲呢。況且那類書籍的放置價格都非常高昂。

    童話故事、詩歌、游記見聞，蘇茜挑挑揀揀了一番，往書架上塞了十來冊全本與五十多冊殘卷，又從工坊中拽了幾張桌凳，社區(qū)圖書館就算開張了。

    雖說配套簡陋，不過，她的領(lǐng)民們一直很容易滿足。

    這些小朋友每天都任勞任怨，努力勞作，蘇茜的領(lǐng)地聲望從來沒有低于80。

    圖書館里的兩本圖畫書最受歡迎，露易絲在忙碌之余，也會來給他們講故事。除了他們之外，阿爾德羅也是圖書館的?？?。

    骨龍的個頭太大了，進不了房間——他第一次試圖進去時成功弄壞窗戶，打翻盆栽。

    于是他只好盤在外面，用爪子小心翼翼地將抱著書本的舊獸人湊到眼睛跟前，畢竟脆弱的紙頁可經(jīng)受不住它的利爪。

    “……白王子聽從了渡鴉的建議，將自己的雙眼獻給沼澤女巫……嗯，翻頁——”阿爾德羅甕聲甕氣地給圍坐在身邊的玩伴念故事，“作為報酬，女巫送給王子能夠渡過黃昏之河的葉舟?！挥幸淮螜C會，’女巫說，‘在兩個黃昏交疊的那個小時，您能夠通過水流，抵達另一個世界。’”

    阿爾德羅停下了。

    抱著書的那只小兔人眨眨眼，問：“然后呢？”

    龍老老實實地說：“然后沒有了，這本書只寫到這里?！?/br>
    “咦——”小動物們紛紛發(fā)出急切的疑問，“可是，還沒完吧！白王子接下來怎么辦呢！他還沒有找到公主？”

    最感性的那只小姑娘甚至都要哭出來了。

    阿爾德羅看起來有點手足無措，它尾巴輕輕搖了搖，渾身骨節(jié)咔嚓響了幾聲，才磕磕絆絆地說：“找、找到了的！這個故事我看過的！后來白王子在河邊遇到了一條厲害的龍，龍給了他兩顆寶石當做眼睛，幫他打敗了幽影君主，帶回了公主！”

    ……不管怎么說，這個結(jié)局也太莫名其妙了些吧？

    但天真無邪的小朋友很快相信了，他們?yōu)闆]有聽到過程而有些遺憾，還開始輕聲細語地討論起自己想象的情節(jié)。

    提供了半本書籍的蘇茜目睹一切，從阿爾德羅的魂火中讀出“松了口氣”的情緒。

    第56章 開業(yè)第五十六天

    社區(qū)圖書館在領(lǐng)民之間廣受好評, 就連弗蘭克也找到了過去從未看過的詩歌合集，于是他翻出琴, 撥弄出跑調(diào)的旋律，靠在壁爐旁唱歌。艾蘿團在他的腿上打盹，毛絨絨的小衣服被爐火烘得暖洋洋的。

    狐人女仆的菜單上多了兩道新甜點，楓糖蘋果餡餅和青橙酥皮奶油面包, 領(lǐng)地里沒有青橙，拿柑橘代替, 口味偏甜。

    唯一一點不好, 缺胳膊少腿的書也太多了！所以阿爾德羅常常不得不絞盡腦汁地編造劇情, 可他又不擅長這個！骨龍最近有點頭禿——雖說他本來就是禿的。

    過了不久，尤妮絲偷偷摸摸地找到了蘇茜。

    醉心研究的黑魔法學徒剛剛洗過頭，應(yīng)該是為了出門見人匆忙拾掇過一番, 掛著水珠的鏡片稍微遮擋了黑眼圈與眼中血絲。

    ……反正就是個卡著deadline肝論文的研究生形象。

    尤妮絲對拉斐爾還有些忌憚，她小心地看了他幾眼, 才對蘇茜提出租借信鴉的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