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崢小心翼翼地捧著父親的牌位，點頭說知道了，阮夫人欣慰地看了眼裝著丈夫牌位的盒子，連連對法師道謝，又問了一些供奉的注意事項，法師也耐心地回答了她。

    牌位裝好后，阮惜時留法師在家里吃中午飯，這是一頓道別宴，是爺爺在這個家吃的最后一頓飯，也是送別阮夫人和阮崢的宴席，所以菜做得很正式，有雞rou有扣rou的，滿滿一桌子菜。

    吃過飯后，法師還有事就先走了，阮惜時送阮夫人他們出門，村民們早就在阮惜時家外面等著送阮老師一程，見阮崢雙手捧著一個木盒子出來，村民們都嚴(yán)肅起來，目送他們上車，對他們揮手道別。

    阮夫人上車后從車窗探出頭來，誠摯地對阮惜時說：“孩子，你以后要是有什么困難，可以聯(lián)系奶奶，奶奶也隨時都?xì)g迎你到我們那邊去。”

    阮惜時熱淚盈眶地點點頭說：“好的，奶奶一路順風(fēng)，以后爺爺就拜托你們了?！?/br>
    阮夫人嘆氣道：“唉，是奶奶太自私了，就這樣把你爺爺帶走，希望你不要怪奶奶?！?/br>
    阮惜時連忙說：“我怎么會怪奶奶呢，您把爺爺帶回故鄉(xiāng)，爺爺一定會很高興的，他高興了，我也就安心了?！?/br>
    阮夫人和藹地笑了一下，對他揮揮手說：“好了孩子，不用送了，你們回去休息吧，奶奶也要走了?！?/br>
    黑色的轎車緩緩在村道上行駛起來，村道兩邊都站了不少來送阮老師的村民，有的還不舍地跟在車子后面走了一段路，阮夫人看得欣慰不已，在車?yán)飳χ饷娴拇迕駬]手道別。

    轎車開出村口，漸漸消失在水泥路的盡頭，村民們還戀戀不舍地站在村口張望著，阮惜時觸景生情，想到爺爺出殯那天也是這樣，村民們一路送他上山，他感到萬分悵然，好像再一次經(jīng)歷了跟爺爺?shù)姆謩e，心里空洞洞的，什么都提不起勁了。

    村民們在村口站了一會時間后，就各自離開回去做自己的事了。對他們來說，阮老師回故鄉(xiāng)了是件好事，雖然他們也都舍不得，但畢竟沒有像阮惜時那樣深的感情，很快就坦然地接受了這件事，以后日子該怎么過還是怎么過，何況現(xiàn)在走的只是阮老師的靈位，阮老師的尸身還在山上埋著呢，想他的時候望一望就好了。

    不過大家看到阮惜時難過的樣子，經(jīng)過阮惜時身邊時都忍不住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幾句。

    “時仔，不要太難過了，你爺爺這是回家跟親人團聚了，是件好事，你應(yīng)該高興才對。”

    “是啊，你就當(dāng)你爺爺跟著他家人回家享福了，想開一點，以后好好過自己的生活，讓你爺爺走得安心點。”

    “爺爺不在了，不還有我們嘛，你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來找我們說啊，大家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不用見外?！?/br>
    阮惜時吸吸發(fā)酸的鼻子，把眼眶里的淚水憋回去，小聲應(yīng)道：“嗯，我會的，謝謝各位叔伯嬸娘哥嫂。”

    回到家，阮惜時看到因為少了個靈位而顯得有些空的神臺，又忍不住失落起來，就像當(dāng)初爺爺剛過世的那段時間，家里少了個人那樣讓阮惜時無從適應(yīng)，阮惜時進屋后就坐在沙發(fā)上發(fā)呆，一動不動的姿勢保持了好久。

    陸擇見他這幅失魂落魄的樣子，就知道他還在為爺爺?shù)氖露y過，他不知道該怎么安慰阮惜時，只能留給他自己一個人靜靜的空間，不打擾他。

    阮惜時這一呆，就呆到了天色漸暗，他知道時間在流逝，也感覺到周圍的動靜，知道自己不應(yīng)該這樣呆著什么都不做，但他就是提不起精神去做其他事，任由時間一點點過去。

    陸擇煮了飯喂了雞鴨，把中午吃剩的菜放到鍋里重新熱了一下，然后端進客廳放到餐桌上，輕聲對還在發(fā)呆的阮惜時說：“寶貝，過來吃飯了?！?/br>
    阮惜時聽到陸擇的聲音，手腳動了一下，趁陸擇盛飯那會，慢騰騰地挪到餐桌旁邊，看著一桌子菜無動于衷。

    陸擇把飯放到他面前，筷子遞給他，阮惜時接過筷子，無意識地戳著碗里的飯，眼睛直直地看著桌上的菜，心里想的確是中午他們吃這些菜的時候，爺爺和奶奶他們還在家里沒走的，現(xiàn)在就只剩下他和陸擇兩個人了。

    新餐桌很大，可以坐六個人，今晚只有阮惜時和陸擇吃飯，就顯得很空，連氣氛都寂靜了。

    陸擇吃飽之后看到阮惜時還在發(fā)呆，又心疼又無奈地拍拍他的背安慰他說：“好了寶貝，不要難過了，爺爺是回家跟親人相認(rèn)呢，這是好事，你這樣難過，爺爺會以為你不希望他落葉歸根的。”

    阮惜時聽到陸擇安慰他的溫柔語氣，心里的悲傷如洪水決堤，一下子全傾瀉出來了，他嘴角露出一聲嗚咽，然后像個被拋棄的孩子那樣嚎啕大哭起來，可憐又無助的樣子。

    陸擇見他哭了，反而放心下來，他就怕阮惜時一個人把難受憋在心里憋出病來，現(xiàn)在他哭就能把難過的情緒發(fā)泄出來，等哭過了就沒有那么難受了。

    自從爺爺去世后，阮惜時就一個人硬撐著，在別人面前表現(xiàn)得很堅持的樣子，假裝自己已經(jīng)從悲傷中走出來了，其實內(nèi)心還是無法接受的，只能偷偷地在沒人的時候難過一下下，那些難過一點一滴地在他心里積累起來，今天終于崩潰了。

    阮惜時這次不是很壓抑的抽泣了，而是像個小孩子那樣嚎啕大哭，哭聲很大很肆意，眼淚一顆接著一顆往下滴，哭得要背過氣去。

    陸擇把他抱進懷里，讓他埋頭在自己懷里哭，一邊拍著他的背一邊安撫他說：“哭吧哭吧，哭完就不難受了，有我在呢，你可以放心地哭，我保護你不讓別人知道。”

    阮惜時緊緊地抓著陸擇的衣服，眼淚鼻涕全沾在陸擇身上，哭到他都感覺到上面的濕意，才慢慢地平靜下來。

    陸擇哄了他好久，直到他不哭了為止，餐桌的飯菜都已經(jīng)涼了，陸擇就跟他說：“不哭了，我去給你熱一熱飯菜，吃飽之后洗個澡放松一下，然后睡個好覺，明天就不會再難過了?！?/br>
    阮惜時揉著哭得紅腫的眼睛從陸擇懷里出來，難為情地低下頭，小小地嗯了一聲，陸擇親了親他的耳朵，起身把菜都端進廚房又熱一次。

    吃過飯洗了澡，阮惜時早早地就上床躺著了，他蜷縮在被窩里，輕軟蓬松的被子把他整個蓋住，小小的一團，看得陸擇的心一抽一抽地發(fā)軟發(fā)疼。

    陸擇關(guān)了燈躺到他身邊，把他攬到懷里抱著，輕輕拍著他的背哄道：“乖寶貝，快點睡，祝你有個好夢?！?/br>
    阮惜時睡不著，他想了很多事情，關(guān)于爺爺?shù)?，關(guān)于他的，關(guān)于陸擇的，關(guān)于他父母的，他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未來很迷茫，不知道該怎么做才好了，心里亂糟糟的一團。

    他喪氣地說道：“以后家里又只有我一個人了?！?/br>
    陸擇安慰他說：“怎么會呢，我不是在你身邊陪著你嗎，還有你的爸爸mama，他們也都很愛你很關(guān)心你啊。”

    阮惜時又往被子里鉆了鉆，偏執(zhí)地說道：“不一樣的，你們跟爺爺是不一樣的，你會恢復(fù)記憶，會回到自己原來的生活里，爸爸mama也不會一直留在國內(nèi)遷就我，他們總會回他們國外的那個家，只有我一個人留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