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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大明天下(第四卷)在線閱讀 - 【大明天下】(400-401)

【大明天下】(400-401)

    2019年12月22日

    第四百章·性靈人力爭上游

    孤峰絕頂,鍔刺青天,群山犬牙交錯,如眾星捧月,揖圍其下,極目遠(yuǎn)眺秦川,渭河如玉帶,蜿蜒曲迥,川原似棋盤,阡陌縱橫,關(guān)中美景,盡收眼底。

    蕭離解下華裘披在戴若水身上,“會當(dāng)凌絕頂,一覽眾山小,此地雖非東岳,也是賞景妙處,師叔請靜心觀賞?!?/br>
    戴若水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轉(zhuǎn)動個不停,似是有話要說。

    蕭離猶豫一下,道聲‘得罪’,拍開了戴若水啞xue。

    “我靜得下來么?!再晚一會那小yin賊的腿怕是就保不住了,小離子,快幫我把xue道解開,我得進(jìn)去救人!”戴若水一張開嘴便如連珠炮般噴個不停。

    蕭離不為所動,“祖父有命,小侄不敢違背?!?/br>
    “你不敢違背我可以啊,蕭伯伯向來疼我,有我求情,不會把你怎么樣的?!贝鞴媚镒孕耪f道。

    “師叔認(rèn)識他老人家的時日尚短,有些話不要說得太滿,”蕭離搖頭苦笑,輕嘆一聲道:“若是二十年前如你適才那般說話,怕是早已身首異處了?!?/br>
    “不會吧?”戴若水有些不信,在她記憶中蕭逸軒從來都是慈眉善目,和顏悅色,從沒見過他發(fā)怒。

    蕭離靜默片刻,半晌才悠悠道:“師叔若真有心,不妨盡快沖開xue道,免得耽誤救人。”

    看蕭離神情不似作偽,戴若水更為丁壽安危憂心,當(dāng)即運轉(zhuǎn)師門坐忘心經(jīng),運氣沖關(guān),可天地一門功法講求‘坐忘收心,主靜去欲’,她如今心急如焚,神思不寧,一時間與師門功法背道而馳,欲速不達(dá)。

    冰洞深處,蕭逸軒如老僧入定,危然端坐,他對面的丁壽卻沒他那般淡然,有心急于沖開xue道,趕快離開這是非之地,可真氣一旦分開,身下寒氣便加速沿著足底經(jīng)脈向上蔓延,到時候xue道沖開了,沒準(zhǔn)兒腳也保不住了,可若全力鎮(zhèn)壓寒氣,雖可抵御一時,一味虛耗下去總有精疲力竭之時,鬼知道這老鬼封他的xue道是多長時間,萬一老東西沒玩過癮,再補上兩指頭,二爺丟的可就不只是兩只腳了。

    這樣患得患失的心境將丁壽折磨得痛苦不堪,若不是天魔真氣霸道恣睢,自然排斥體外異種真氣,寒玉床散發(fā)的寒氣又非同一般,抵消了心火焦躁,他怕是早就走火入魔了。

    去他大爺?shù)暮翊?,過了這一關(guān),二爺直接放火燒山,將這該死的冰洞都給融了,你個老東西坐水里哭吧,丁壽心頭放著狠話,突然靈光一閃,冰?水?氣!

    “冰之于海,寒而為冰,聚也;融澌而為水,散也。其聚其散,冰固有無,而海之水無損……”

    “是故氣有聚散,從無滅息……”

    既然冰也是氣所化,寒冰所發(fā)寒氣是否也同此理?氣者,形之種;形者,氣之化,一虛一實,皆氣也,將這股寒氣引入體內(nèi),變無形為有形,以自身為導(dǎo)體,化寒氣為真氣,又是否可行?

    丁壽當(dāng)初貪多嚼不爛,以致體內(nèi)兩股真氣沖突,險些走火入魔,反欠了李鳳一筆風(fēng)流債,一直耿耿于懷,為免重蹈覆轍,此后放棄了混元一氣的修習(xí),畢竟他一身武學(xué)根基都來自天魔策,而連輕功都不會的王廷相可沒其他武技相授,時至今日,確有臨時抱佛腳之嫌。

    丁壽知道這回賭注下的有些大,萬一混元一氣不能如他所料般功效神奇,自己可就成了開門揖盜,不過有賭未必輸,二爺贏得盤面也不是沒有,默默調(diào)動混元一氣運轉(zhuǎn)周天,護(hù)住心脈要xue,即便是輸,好歹也要留住保命的本錢。

    準(zhǔn)備已畢,丁壽深吸口氣,將抵抗寒氣的天魔真氣倏然收回丹田,一股沁骨的深深寒意突然如江水決堤,洶涌而入。

    真他娘冷!丁壽驟然打了個寒顫,即便有混元一氣作為疏散導(dǎo)引,凌冽的寒流還是差點將他凍成一大塊冰坨,下意識抱著肩膀瑟瑟發(fā)抖。

    “咦?”蕭逸軒訝異地睜開雙目,丁壽這么快便在寒氣掣肘下沖開xue道,大出他的意料,“年紀(jì)輕輕有如此功力,真是難得,你師父是誰?”

    “無可奉告?!倍蹧]好氣道。

    “也好,”蕭逸軒也不著惱,“你現(xiàn)在可以走了?!?/br>
    “勝負(fù)未分,往哪里走?”丁壽牙齒依舊有些打戰(zhàn),剛才放入體內(nèi)的寒氣過多,未曾全部消化。

    蕭逸軒捋髯輕笑,“娃兒有趣,你還真想贏老夫不成?”

    丁壽暫不答話,全力運轉(zhuǎn)天魔真氣繼續(xù)抗衡身下寒玉床,他適才雖聚集進(jìn)入體內(nèi)的寒氣沖關(guān),卻沒能力容納更多,按王廷相所言氣雖無形可見,卻是實有之物,他可不想寒氣爆體,直接變冰雕和這老棺材瓤子作伴。

    待平穩(wěn)氣息后,丁壽才吐出一口濁氣,“丁某便是這個脾氣,要么不賭,要賭就必須得贏!”

    “爭強好勝,倒有幾分老夫年輕時的樣子?!笔捯蒈庮h首,“好,老夫奉陪到底?!?/br>
    “賭歸賭,您老這玩法的確不公?!倍鄣馈?/br>
    “怎么?”蕭逸軒不解。

    “在下初來乍到,您老可經(jīng)年累月在這坐著,怕是痔瘡都坐出來了……”

    蕭逸軒眉頭一動,勃然變色。

    “您先別發(fā)火,且聽我把話說完,雖說賭場無父子,可起碼也該童叟無欺,您這寒玉床的奇妙我還是坐上才曉得的,那鐘神秀成名多年,還搭上了一雙腿,丁某若是克制不住寒氣,下半輩子豈不就成了太監(jiān),有道是不孝有三無后為大,蕭老前輩是逼我做不孝之人!”

    “若是輸不起,可以不賭!”蕭逸軒被激得火起,語氣不善。

    “賭約已定,豈能作廢,只不過得換個姿勢。”

    “什么姿勢?”蕭逸軒壽眉微挑。

    “雙腳倒立,只以雙掌接觸玉床,還是看誰堅持的久?!倍叟e起雙手比劃。

    “這么個古怪姿勢……”蕭逸軒蹙眉,以他在武林的身份地位,和一個后生小子比試拿大頂,就是勝了傳出去老頭兒也覺得丟人。

    “就是因為姿勢古怪,大家都生疏,才算公平,小子即便功力不濟(jì),也是廢了雙臂,不會影響丁家傳宗接代,蕭老是武林前輩,德高望重,想來會遷就在下一二?!倍鄢脽岽蜩F。

    “好,便依你小子,讓你輸?shù)眯姆诜?。”對方左一個‘您老’,右一個‘前輩’,把蕭逸軒高高供起,讓老蕭都不好意思說個‘不’字。

    袍袖一揮,蕭逸軒騰空而起,轉(zhuǎn)瞬間輕飄飄地落下,變成了雙掌撐床,頭下腳上的古怪姿勢。

    蕭逸軒將皓首從雙臂間探出,“小子,來吧?!?/br>
    丁壽不慌不忙地從寒玉床上站起,還不忘拍拍有點麻木的屁股,伸伸胳膊蹬蹬腿,才裝著糊涂道:“來什么?”

    “與老夫一樣,倒立比試??!”

    丁壽得意笑道:“勝負(fù)已分,還比什么?”

    “勝負(fù)已分?幾時分的?”蕭逸軒愕然。

    “您老說的,哪個先坐不住便是輸了,您這樣子總不是坐著吧?”丁壽笑得好像一只小狐貍。

    蕭逸軒臉色驟變,身形一曲一彈,已然飛至丁壽面前,怒道:“你小子敢使詐!”

    蕭老頭身法太快,丁壽猝不及防,吸氣疾退五尺,運功戒備,“蕭前輩曾說只要晚輩僥幸得勝,便萬般由我,可是要食言而肥?”

    蕭逸軒身軀一震,臉色變了幾變,突然仰天大笑,笑聲在冰洞內(nèi)往復(fù)繚繞,經(jīng)久不絕。

    丁壽被這笑聲震得氣血一陣翻騰,急忙凝神靜氣,調(diào)穩(wěn)心神,做好應(yīng)對這老兒翻臉的準(zhǔn)備。

    “好小子,有膽!有種!”笑聲倏停,蕭逸軒舒

    口氣道:“若是二十年前你敢這般耍我,老夫定然將你一刀劈成兩半。”

    “如此說來,在下還有運氣了?!倍劭蓻]因蕭逸軒兩句好話便放松警惕。

    蕭逸軒頷首,“不錯不錯,有膽,有種,有運氣,這樣的妙人若是簡單地死在了太白山,實在可惜。”

    “蕭前輩肯放我走?”

    “你是水丫頭帶來的,能不能走去問她,老夫這里不管你的飯。”蕭逸軒匆匆擺手,像攆蒼蠅般。

    撿了條命的丁壽好像不知死活,“可前輩的賭約似乎還少了點什么。”

    “什么?”蕭逸軒愕然地看著這個占便宜沒夠的小子。

    “彩頭?!?/br>
    ***

    震天般飽含真氣的笑聲早已驚動了峰頂?shù)氖拕e情,霍然站起后又踟躕不前,他也看出洞中那人與戴若水關(guān)系似乎不簡單,小師叔所謂輕薄等語恐怕是女兒家嬌嗔賭氣的成分居多,爺爺若是假戲真做傷了對方,來人豈不冤枉透頂,有心進(jìn)洞勸阻,但蕭逸軒多年積威又讓他不敢無命擅闖。

    身邊突然一聲嬌哼,隨即一道淡淡倩影擦身疾掠而過,蕭離立即借機(jī)尾隨而上。

    “蕭伯伯,別傷了他,是我冤枉他……的……”

    戴若水甫進(jìn)洞便急聲叫嚷,隨即便被眼前境況驚呆:刀圣蕭逸軒挽著那小yin賊的手,親親熱熱把臂同出。

    “蕭前輩不必遠(yuǎn)送,小子有暇再來看望您老。”丁壽拱手作別。

    “你小子下次來,老夫再與你賭上一次,斷不會讓你討了便宜去?!笔捯蒈幣闹奂绨虼笮?。

    丁壽被拍得直咧嘴,心知老小子在借機(jī)占便宜,還是滿臉堆笑,“一定奉陪,不過前輩要另選一個玩法了?!?/br>
    蕭逸軒聞言笑容一窒,丁壽心底偷笑。

    “爺爺,您……”隨后趕來的蕭逸軒同樣摸不著頭腦。

    “阿離,你來的正好,回頭將這寒玉床送到……送到哪里?”蕭逸軒轉(zhuǎn)首問道。

    “京兆驛吧,在下會在那里落腳?!倍巯肓讼?,回道。

    “府上是官面人物?”蕭逸軒橫看豎看這小家伙都不像是當(dāng)官的材料,驛站違規(guī)接待官員子弟也是常事,故有此問。

    “晚輩在朝廷當(dāng)差。”丁壽隨意道。

    現(xiàn)在江湖的后起之秀都跑去做鷹犬爪牙了么,蕭逸軒大搖其頭,為丁壽不值,“是何官職?”

    “蕭伯伯,別看這小yin賊年紀(jì)輕,他可是錦衣衛(wèi)的頭頭?!边@兩人握手言和,戴若水好像也忘了不久前自己指著蕭逸軒鼻子開罵的事,叫得一個親熱。

    “錦衣衛(wèi)?”蕭逸軒蹙額搖首,倒不是沖戴若水,這小丫頭有口無心的脾氣他早就知道,只是單純對廠衛(wèi)中人沒什么好感。

    “錦衣衛(wèi)?丁壽?”蕭別情喃喃自語幾句,恍然道:“足下莫非就是當(dāng)朝緹帥丁大人?”

    “蕭公子不必客氣,正是敝人?!倍鄞蠓匠姓J(rèn)。

    “丁大人為民雪冤,清名響徹關(guān)中,受蕭某一拜?!笔拕e情整襟施禮。

    丁壽連稱不敢,側(cè)身避讓。

    “阿離,這是怎么回事?”蕭逸軒奇道,他這孫子性情和善,但絕非趨炎附勢之徒,來人縱是錦衣衛(wèi),也不至于使他行此大禮。

    大明朝沒處在信息時代,但不影響消息傳播的速度,某種意義上說,嘴上的兩張皮真要動起來,可比風(fēng)吹得還快,鳳翔府地方不大,所處位置卻不錯,東接西安,西鄰隴西,北靠九邊重鎮(zhèn)固原,老百姓一年到頭又沒什么娛樂活動,京中大員郿縣勘案實在是茶余飯后絕佳的談資,甭管那天在沒在衙外觀審,見著外鄉(xiāng)人總要擺譜吹上幾句,這個說丁大人手持尚方寶劍,金光閃閃,藩臬老爺們一個個戰(zhàn)戰(zhàn)兢兢,跪在那里大氣都不敢出,另一個說不對,丁大人明明拿的是勢劍銅鍘,當(dāng)場便將那殺人害命的劉彪給鍘成兩段,血珠子噴出好幾丈,熱乎乎都濺到我臉上了……

    于是,在一個個過往行商道聽途說再按照個人理解添油加醋的加工之下,丁二爺如今已是龍圖附體,青天在世,形象已和雜劇本里的黑臉包公一個模子出來的,要不是秦嶺擋著,怕是南面漢中都會得了信兒,當(dāng)然估計這也是早晚的事。

    蕭別情自然不會輕信那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蕭家快意堂另有消息渠道,不過以他得到的消息來看,傳聞雖有夸大之嫌,這丁壽也的確算是除弊雪冤,口碑載道。

    聽了孫兒一通敘說,蕭逸軒也微微訝異,對著丁壽欣賞點頭道:“年紀(jì)輕輕的倒是看不出,也好,行俠仗義哪里俱是一樣,也不必拘泥于江湖?!?/br>
    “蕭伯伯說得好,真是明理之人,”戴若水與有榮焉,洋洋得意地用香肩頂了丁壽一下,“小yin賊,你如今名聲可是不小……”

    “哼!”丁壽鼻孔噴出兩道粗氣,他可沒忘了生死關(guān)前剛打了個轉(zhuǎn)皆是拜這丫頭所賜,長揖道:“蕭前輩,別情兄,在下告辭。”轉(zhuǎn)身大步而去。

    “哎哎哎……等等我!蕭伯伯,小離子,我也走了?!贝魅羲谋奶刈妨讼氯?。

    望著二人遠(yuǎn)去的身影,蕭逸軒突然道:“阿離,查查這丁壽的來歷?!?/br>
    “爺爺,這人可有何不妥?”江湖與朝廷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祖父何以對這人感興趣,蕭離疑惑不解。

    “說不好,此子年歲不大,功力深厚,能教出這等弟子的人武林中屈指可數(shù),爺爺近來心思不寧,江湖恐有大事發(fā)生,早做防范總是好的?!?/br>
    “您老人家既心神不安,何必還要將寒玉床送他?”蕭離急聲道。

    “那床本來是為你爹準(zhǔn)備的,誰想他未及用……”蕭逸軒喟然長嘆,“都怪爺爺當(dāng)年催逼太緊?!?/br>
    蕭離神色陰郁,“父親急于求進(jìn),郁郁之氣難解,以致走火入魔,也非您老所料?!?/br>
    “蕭某縱橫江湖,春風(fēng)快意刀下多少高手染血,鮮有人敢攖其鋒,不想終歸殺孽太重,禍及后人……”蕭逸軒仰天長吁。

    “父親命數(shù)使然,爺爺您不必自責(zé)。”蕭離出言勸解。

    “命數(shù)?是啊,都是命,老夫刀法傳承三人,魁楚承其殺意,仇理擇取征伐之門,唯有自己的親生兒子勘不破快意之道,果真是報應(yīng)!”

    “爺爺!”蕭離無語哽咽,跪在蕭逸軒身前。

    輕撫孫兒頭頂,蕭逸軒悠悠道:“蕭家幸好還有你,本想著為你早日完婚,開枝散葉,沒想到……哼!”

    蕭逸軒驟然怒起,凌空劈掌,將數(shù)尺外一塊山巖震得四分五裂,“當(dāng)年若非有你攔著,爺爺非把唐家堡上下殺得雞犬不留,為你出氣!”

    “爺爺您在此修心養(yǎng)性多年,何苦為孫兒的事破了戒,何況……情之一事,勉強不得。”蕭離黯然神傷。

    “什么勉強不得,江湖中人信義為先,有諾必踐,唐門竟然背諾悔婚,是未將長安蕭家放在眼中!”

    蕭離見蕭逸軒越說越怒,心頭駭然,他已多年未見祖父如此,今日為何大為反常,“爺爺,您無恙吧?”

    “無妨?!弊愿惺B(tài)的蕭逸軒迅速平復(fù)心境,自嘲一笑,“今日被那小子詐了一次,這心火有些按壓不住?!?/br>
    ***

    “小yin賊,你是怎么贏的蕭伯伯,說給我聽聽……”

    “再敢不說話,姑娘我可對你不客氣了……”

    “哎,你告訴我,就把這牌兒還你……”

    戴若水像個小尾巴一樣跟在丁壽身后,威逼利誘各種手段都用上了,怎奈丁大人是徐庶進(jìn)曹營——一言不發(fā),將戴姑娘氣得恨不得用玉笛在他榆木腦袋上狠敲那么幾下。

    突然駐足

    ,戴若水羊皮靴狠狠往地上一頓,沖前面背影叫喊道:“小yin賊,你敢再走給我看!”

    丁壽果然不走了,‘咚’的一聲栽倒在雪地上。

    戴若水花容失色,疾縱上前將他扶起,只見丁壽那還算清秀的臉上一片慘白,全身冰冷的彷如寒冰。

    “就知道蕭老伯沒那么好贏,你死撐個什么!”戴若水鼻尖一酸,險些落下淚來。

    戴若水扶正丁壽身子,直接坐在雪中為他運功推拿,片刻后才覺他身上有了一股暖意,不知為何人卻仍舊未醒。

    “該死的小yin賊,上輩子真是欠你的?!贝魅羲跣踹哆?,還是用嬌弱的身體將丁壽背起,沿著山麓前行。

    戴若水下山的路徑與丁壽不同,雖非險峻異常,卻也崎嶇難行,好在她內(nèi)力輕功修為俱都不俗,背著一個健壯男子并不吃力。

    過了半山后道路平坦易行許多,戴若水松了口氣,背上的人兒卻更加沉重了,戴若水只當(dāng)內(nèi)力消耗所致,兀自咬牙強撐。

    好不容易熬到了山腳,戴若水已經(jīng)累得粉面漲紅,嬌喘吁吁,她的白裘早就罩在了丁壽身上,此時汗透重衣,渾身汗津津的好不難受。

    從山下獵戶家里取出寄放的‘照夜白’,憂心丁壽墜馬,戴若水將他橫亙在馬鞍上,自己牽了馬韁,按獵戶指點的方向去縣城尋醫(yī)。

    “他救過我一次,我再救他一次,兩不相欠,這是知恩圖報,不是正邪不分,更不是對這小yin賊青眼有加,就是師父問起也這么回她,知道了么,戴若水?”戴若水自言自語地默默念叨,給自己打氣。

    “知道了?!毙」媚镒詥栕源穑饕庖讯?,一身輕松。

    “你嘰嘰歪歪個什么,吵得我連覺都睡不好。”

    懶洋洋的聲音突然從身后響起,嚇了戴若水一跳,驀然回身,見那小yin賊正端坐在馬鞍上伸懶腰。

    “你沒事啦?!”戴若水驚喜歡呼。

    “能沒事么?馬鞍上快把我顛散架了,既然你都背著我下山了,怎么到了平地還偷起懶來了,說你什么好……”丁二喋喋不休。

    戴若水狐疑道:“你沒事?一直在騙我?”

    “沒有。”丁壽矢口否認(rèn),“是你認(rèn)為我受了傷,主動要背我的,我一句話都沒說,怎么騙你?”

    戴若水冷笑,“這么說一切都是本姑娘一廂情愿,自作自受嘍?”

    “別這么說,姑娘好歹是一片善意,在下還是心存感激的?!倍塾`顏道。

    戴若水突然嘬了個口哨,照夜白前蹄凌空,人立而起,將猝不及防的丁壽直接掀了下去。

    慌亂中丁壽單掌撐地,借勢旋身飛起,輕巧落地,總算沒被摔得七葷八素。

    “小yin賊,這筆賬回頭再同你算……”戴若水一騎絕塵,只留余音繞耳。

    “誒,怎么不禁逗啊,你東西還沒還我呢!”丁壽在后扯著嗓子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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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零一章·落拓客名落孫山

    西安,天幽幫別院。

    房間正中擺放著一只巨大的癭木浴盆,熱水翻騰,霧氣氤氳。

    浴盆木質(zhì)光滑,遍布胡花木紋,花中結(jié)小細(xì)葡萄及莖葉之狀,顯然是癭木中的上品‘滿架葡萄’,足見這浴盆價值不菲。

    盆中灑落著無數(shù)茉莉花瓣,在熱水激蕩之下,濃郁花香溢滿房間。

    白映葭赤裸坐在浴盆中,潔白的肌膚已是妖艷的殷紅色,傲然聳立的雙峰在水中若隱若現(xiàn),烏黑長發(fā)高高挽起,汗津津的粉嫩香肩與光潔玉背散發(fā)著一層柔和的光暈,光彩炫目。

    司馬瀟正襟危坐在白映葭身后,一雙修長有力的玉掌在光滑的玉背間不停地拍、點、推、按,引導(dǎo)她體內(nèi)真氣運行。

    司馬瀟呼吸漸濁,光潔額頭上汗跡涔涔,兩手戟指忽在白映葭玉背大椎xue上用力一點,真氣透體,白映葭嚶嚀一聲,嬌軀微顫,自身內(nèi)息通過大椎直通兩臂,涌入勞宮,噴薄欲出。

    收功回掌,司馬瀟雙手合抱于丹田,運氣調(diào)息。

    “欲窺劍道堂奧,必要培其元氣,守其中氣,氣性相守,無堅不摧,白師叔的快雨無形劍本是玄奧難測之學(xué),映葭你所不足者唯有內(nèi)力稍淺,待我助你打通尾閭、夾脊、玉枕三關(guān),貫穿任督,行周天運轉(zhuǎn),自會功力大漲,自保無虞?!?/br>
    “多謝?!卑子齿绫P膝靜坐,淡然稱謝,心中卻想著自己不求自保,但能護(hù)住父親安危足矣。

    司馬瀟微笑不語,她內(nèi)力損耗不輕,也不再多言,白映葭借著沸水活絡(luò)氣血,運氣行功,固本培元。

    “幫主,慕容小姐回來了?!贝伍g侍女在外稟報。

    “知道了?!彼抉R瀟緩緩吁出一口氣,振衣而起,囑咐外間侍女好生服侍白映葭,直趨正堂。

    “師父,您怎么了?”亭亭玉立的慕容白見內(nèi)間走出的司馬瀟面色疲憊,立即上前憂心詢問。

    “無妨。”司馬瀟擺擺手,端坐椅上問道:“有什么消息?”

    “蕭別情去了太白山,山巔人跡罕至,弟子擔(dān)心被他發(fā)覺,未敢跟蹤?!?/br>
    “太白山?而今可不是賞景的時候,他無端去哪里做什么?”司馬瀟凝眉沉思,“蕭老兒的生辰就是這幾日,難道……”

    “您是說蕭逸軒隱居在太白山?”慕容白美目一亮。

    司馬瀟嘴角微沉,“你趕回來可是有什么變故?”

    “師父明鑒,蕭別情命人從山頂運了一張石床下來,人已回了西安府。”

    “石床?”司馬瀟有些琢磨不準(zhǔn)了,這蕭家到底搞得什么名堂,“石床可是運回了快意堂?”

    “沒有,”慕容白螓首輕搖,“送到了京兆驛,指名交給了錦衣衛(wèi)的丁壽?!?/br>
    “丁壽?他不是去了郿縣么?”白映葭披了件絲質(zhì)浴裙,從里間轉(zhuǎn)出。

    “你……”慕容白見白映葭云鬢濕漉漉的,輕薄浴裙下修長均勻的一雙長腿半遮半掩,衣衫不整地從師父臥室內(nèi)走出,再聯(lián)想師父疲憊倦怠的模樣,頓時醋海生波,難以抑制。

    “賤人!”慕容白箭步向前,劈面就是一掌揮去,自己在外辛苦奔波,這狐媚子竟借機(jī)爬上了師父的床,今日定要給這不要臉的娼婦一個教訓(xùn)。

    “放肆?!毖矍耙换?,司馬瀟已然握住了她舉起的皓腕。

    “師父……”未等慕容白弄清楚狀況,便是一聲脆響,玉頰火辣辣的一陣疼痛。

    這一掌摑得不輕,慕容白腦子嗡嗡亂響,不解往日與她纏綿溫存的師父何以下如此重手。

    “尊卑不分,以下犯上,若敢再犯我斃了你!”司馬瀟冷冷地不含一絲感情。

    “算了?!卑子齿缂皶r接口,她明白慕容白對自己存了誤會,但隨著白壑暝日久,也學(xué)他凡事懶得解釋,旁人如何想她是旁人的事,與己無關(guān)。

    “還不謝過師叔!”司馬瀟眼光轉(zhuǎn)動,逼視徒兒。

    “弟子謝過白師叔。”慕容白萬分委屈

    ,違心地道了聲謝,淚水已在眼眶中打轉(zhuǎn)。

    “丁壽可是回來了?”白映葭依然執(zhí)著問道。

    慕容白菱唇緊抿,有心不答,卻被師父冷電般的目光嚇住,垂首道:“是,那丁壽在郿縣斷案后,已然返回館驛,而且……”

    “說!”司馬瀟對吞吞吐吐的徒弟很是不滿。

    “而且看樣子他與蕭別情很是熟絡(luò),并非初見?!蹦饺莅滓膊恢獛煾附袢諡楹螌λ@般沒有耐心,想來都是那狐媚子使得壞。

    “與蕭別情交好?他安的什么心思?”司馬瀟疑惑不解。

    “你也識得丁壽?”白映葭問道。

    “有過一面之緣,他武功不在我之下,若是心懷叵測,還要小心提防才是?!迸c丁壽京郊相逢,司馬瀟自然會打聽他的身份來歷,也曾傳書秦九幽詢問,琉球那邊只傳話讓她關(guān)注丁壽動向,其他一句不提,司馬瀟對這位自稱的師門長輩仍舊心存疑慮。

    白映葭輕‘哦’一聲,也沒做解釋,父女分離因丁壽而起,平素也不愿多談。

    捂著腫脹香腮,慕容白盯向白映葭的目光滿是怨毒……

    ***

    “阿嚏!”京兆驛中的丁壽一連打了幾個噴嚏,暗暗嘀咕是哪個不開眼的東西又在編排二爺。

    “衛(wèi)帥,您不打緊吧?”于永小聲問,自己后半生的前程還要靠這位爺提拔呢,可千萬別有什么閃失。

    “沒事?!倍廴嗔巳啾亲印?/br>
    “大人,恕屬下多嘴,姓蕭那小子送來的床實在邪門,根本就沒法睡人,您八成就是被那物件過了寒氣?!焙聞P扯著破鑼嗓子嚷道,寒玉床送來時他搭了把手,不小心在床身上摁了一巴掌,到現(xiàn)在手掌還凍得發(fā)木。

    “你懂個屁!”丁壽沒好氣地罵了一聲,他從蕭逸軒那里討寒玉床并非單純?yōu)閻盒哪抢项^子,只是當(dāng)日對混元一氣的巧妙運用又有了心得,想閑暇借寒玉床參研功法,可沒打算搬到那破玩意上睡覺。

    郝凱被訓(xùn)得不敢吭聲,自家大人接到京師傳信后便心氣不順,也不知又是哪個不開眼的得罪了他,最好不要去自尋晦氣。

    實話說還真沒人得罪丁二,這貨純粹是對自我價值的認(rèn)知產(chǎn)生了一種失落感,丁壽承認(rèn)自己武功閱歷都不如劉瑾,但他還年輕,比起半截身子入土的劉公公,丁二爺有足夠的時間成長,而且他認(rèn)為跟隨老太監(jiān)這么長時間,對于劉瑾‘穩(wěn)中求勝,借力打力’、‘靜觀其變,待敵自亂’的那套本事已學(xué)了個七七八八,雖說見識上可能還有差距,但應(yīng)該相距不遠(yuǎn),這次西行一路,他又是‘聽壁’、又是‘激將’,花樣翻新,連斷洪洞蘇三案與郿縣一夜三命案,還克制住了自己摟錢的欲望,折服陜西藩臬二憲,丁壽不禁有些飄飄然,當(dāng)他將自己審案情節(jié)事無巨細(xì)奏報京師洋洋自得時,劉瑾的手段再次抽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圣上批旨:各處鎮(zhèn)守,皆許便宜而行,如巡撫都御史之任,干預(yù)刑名諸政。

    丁壽不用多想,就知道這旨意出自何人,難怪劉瑾對陜西的一個人命案如此上心,原來是以此案作為由頭,以小博大,高啊,真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

    丁壽知道弘治末年曾有一個案子鬧得沸沸揚揚,周王府宗支胙城王府輔國將軍朱同鉍聽信地方百姓王瓚張秀等人挑唆,干起了放貸的買賣,只不過他這生意做得極不厚道,你說你不缺錢,沒關(guān)系,我非借你不可,等銀子放出去后,沒到償還日子就開始收債,利息加倍,這還不算最缺德的,有個叫祁奉的廚子被忽悠著借了錢,中間經(jīng)了王瓚等人的手,到自己手里就只剩下兩成了,這幫孫子吃相太難看了,氣得廚子他爹祁祥直接攔了河南鎮(zhèn)守太監(jiān)劉瑯的馬告狀,這位劉太監(jiān)也不含糊,立即把王瓚等人抓來痛打一頓,追繳非法所得,還給當(dāng)事人,礙著老朱家面子,劉瑯也沒把朱同鉍怎么著,可是朱千歲算是記了仇了。

    報復(fù)的機(jī)會來得很快,周王府另一宗支汝陽王府(周王家里真不消停)輔國將軍朱同釙于宮中拘留樂婦竇淑秀,興許倆人是真愛,可大明朝連官員娶樂婦都要挨板子,你丫這么明目張膽的不是給主子臉上抹黑么,劉瑯把這事告訴了周王朱睦shěnsǔn,自己家的破事你這一家之主得管管,朱睦shěnsǔn便傳諭讓朱同釙把竇淑秀給放出來,一個賤籍女子玩玩就得了,別玩出真感情,無論劉瑯還是周王,都沒把這事當(dāng)成個大事,偏偏這事上出了褶子。

    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輔國將軍朱同釙與樂戶竇淑秀肯定是沒讀過三個多世紀(jì)后那位匈牙利詩人的,但這并不妨礙他們?yōu)榱藗ゴ蟮膼矍樯釛墝氋F的生命——自掛東南枝,雙雙殉情。

    現(xiàn)成的把柄送到手里,朱同鉍肯定不會放過,他倒還有點理智,沒敢以下犯上直指本宗親王,但卻將周王府的兩名承奉王滿楊鑄給捎上了,說他們伙同劉瑯逼死朱同釙,又言劉瑯在河南如何貪橫,又怕事情鬧不大,還說王滿楊鑄二人yin瀆已薨的周惠王朱同鑣宮眷,這下算是捅了馬蜂窩,大明以仁孝立國,宗室們殺人放火或許能活命,悖倫亂常必死無疑,王府承奉如果真的yin辱先王女眷,朱睦shěnsǔn這個現(xiàn)任周王絕對不會好過。

    who怕who,對方既然撕破了臉,劉瑯和朱睦shěnsǔn也不含糊,來啊,那就互相傷害吧,二人共同上奏輔國將軍朱同鉍三項大罪:一立樂婦為夫人;二毆人致死;三嘗jian舅母,請陛下最好砍了這個王八蛋的,留著他只能給朱家丟人。

    弘治皇帝朱祐樘被河南這幫親戚給鬧騰得不要不要的,傳旨司禮監(jiān)、大理寺、錦衣衛(wèi)會同河南巡撫韓邦問共同鞫問,查案結(jié)果很喜感,兩邊說的沒一句是真的,可這么一大批人出了京,要是不查出點什么給皇上,顯得大家多那個啊,可要是查得深了,會不會違背陛下的親親之意?弘治爺對親戚的寬容可是出了名的……

    凡事都要掌握個‘度’,專案組的這幾位搜腸刮肚,羅列出朱同鉍四條罪名:他媽霍氏僣用龍床,蓋房子侵占三皇廟地界,招娼女優(yōu)人聚集歌舞,以私忿捏詞赴京瀆奏,有違祖訓(xùn),至于其他放印子錢的事一句沒提。

    至于彈劾劉瑯的罪名一是浪費;二是送駱駝給郡王還敢收錢;三是以穢行污蔑宗支;還有最重要的一條,‘妄受民詞任情決斷’,要不是你個沒蛋蛋的沒事亂接百姓狀詞,大家會折騰這一趟么!

    彼此彈劾都是奔著讓對方砍頭去的,落到紙面上就這點破事,弘治爺都懶得搭理,都察院的意思周王和朱同鉍賜敕示懲,劉瑯換個地方當(dāng)差,王瓚張秀這些群眾里面的壞分子謫戍地方,至于發(fā)去哪里根本不重要,哪怕是判個巴彥克拉山干巴嶺癟茄子溝,也不會讓他們真去,找個由頭赦免就是,這樣處理皆大歡喜,顧及各方利益,連升斗小民都考慮了,誰也沒受什么損失,完全體現(xiàn)了‘眾正盈朝’的精神內(nèi)涵,全國百姓應(yīng)該再接再厲,團(tuán)結(jié)在朱祐樘陛下周圍,將‘弘治中興’的美好局面可持續(xù)發(fā)展下去,未來的大明天下定然是一片光明。

    百官的計劃是可行的,只是具體cao作時忽略了一個小細(xì)節(jié),忘了告訴王瓚他們即將到來的大赦,其實也不怪這些民之父母,親爹媽也不會把所有的心里話都告訴孩子吧,老子們把路都鋪好了,你閉著眼睛走下去就是,哪有那么多心思,可王瓚幾個畢竟不是親兒子,理解不了父母苦心,還沒等到赦免日子呢,便為了爭取立功表現(xiàn)爆出朱同鉍更多的不法猛料。

    單這幾個小子空口白牙,不過屁大個動靜,聯(lián)合調(diào)查組們一句‘勘既無實’就回了,可世上的事總是按下葫蘆浮起瓢,河南鎮(zhèn)守太監(jiān)劉瑯又跟著鬧了起來,復(fù)奏朱同鉍干擾司法,造成查案不實,請司禮監(jiān)重新徹查,朝臣們對劉瑯這種不

    識大體的行為一致看法是:形跡微隱,所貴保全,展轉(zhuǎn)吹求,不無過當(dāng)。

    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只有皇帝親自出面了,‘凡官民人等奏訴,牽連曖昧無稽之事皆不究問,矧茲宗室豈可違眾論而信單詞’,所以就算了吧,查案的回京,周王不問,朱同鉍降敕切責(zé),劉瑯你個奴才立即去薊州上任,案件在一片祥和的氛圍中結(jié)束,至于發(fā)配邊衛(wèi)充軍的王瓚等人發(fā)出的不和諧聲音,不過是和諧大潮中的一點小浪花,掀不起任何風(fēng)波,只是不知那位‘為民做主’反調(diào)離工作崗位的劉太監(jiān)會不會豎起中指來句mmp。

    如今劉瑾來的這一手讓各地鎮(zhèn)守中官可以正大光明插手地方刑名政務(wù),內(nèi)官權(quán)力大漲,在地方能與文官分庭抗禮,等同在各司官員脖子上又套了一層枷鎖,無論民生刑名,大頭巾們做事可要三思而行了。

    “沈彬還沒回來?”既然差得還遠(yuǎn),就得老實把人交待的事做好,丁壽還是能迅速擺清自己位置的。

    “沒有。”郝凱搖頭,“據(jù)興平傳信來,劉老先生還要帶著子女祭拜祖先,沈彬還未動身?!?/br>
    出趟遠(yuǎn)門還要祭拜?劉榮兩口子一輩子都沒享過什么福,估計也沒想到送進(jìn)宮里的小兒子會有今日風(fēng)光,人死萬事休,身后搞這套有什么意思!丁壽暗中撇嘴。

    “我沒那么多閑工夫等,陛下和劉公公讓我考察邊事,耽擱不起,他們來了若是愿等我會合便一同回京,否則讓沈彬安排一路護(hù)送?!眲㈣刹皇亲屪约簛懋?dāng)保鏢的,西北各鎮(zhèn)是什么情況還得親自去看。

    郝凱等人點頭答應(yīng)。

    “回頭把那八萬兩銀子提出來,著人押解,你說說,這錢莊若是在九邊設(shè)分號該多省事,一沓銀票揣了就走,何必這么麻煩!”丁壽吐槽。

    于永干笑,“九邊皆是軍鎮(zhèn),不比兩京與各省通衢繁華,那些錢鋪僅靠兼營些小本的銀錢兌換,怕是撐不起大人您這動輒數(shù)萬的大手筆。”

    既答了話,又不著痕跡地拍得丁壽渾身舒坦,是個人才,丁壽嘉許地沖于永點了點頭,郝凱則是滿是警覺地看這個色目回回同僚。

    “大人,有客來訪?!币粋€錦衣衛(wèi)屋外稟告,“來人自稱是您舊友?!?/br>
    “舊友?我在西安城里還有熟人么?”丁壽納悶。

    ***

    “哈哈哈,希哲兄,許久未見,風(fēng)采依舊啊?!倍垭x著老遠(yuǎn)便長笑拱手。

    韓守愚長揖到地,“不才等候乙科放榜之時,聽聞丁兄大駕亦在長安,厚顏來見,望兄寬恩恕罪?!?/br>
    “你我弟兄何須客套,”丁壽快步來到近前,扶起韓守愚,笑道:“一時疏忽,竟忘了今日是鄉(xiāng)試放榜之日,想來希哲定是榜上有名了?!?/br>
    韓守愚自衿之色一閃而逝,“僥幸忝列其中?!?/br>
    “果然如此,韓世伯此番定然老懷甚慰?!倍坜揶淼?。

    “丁兄舉薦之德,家君感念于心,請受在下一拜?!表n守愚的老子韓鼎一把年紀(jì)了被丁壽舉薦出山,執(zhí)掌銀臺,確實心懷感念,誰不知道太后那娘們記仇的性子,韓老大人原以為這輩子就這么渾渾噩噩過去了,沒想到還有機(jī)會發(fā)揮余熱。

    丁壽連說‘見外’,不受韓守愚大禮。

    “這位是……?”二人寒暄一番,丁壽才發(fā)現(xiàn)旁邊還有一位文雅的青年書生。

    “學(xué)生邵昇見過緹帥?!睍е?jǐn)施禮。

    “晉夫是本科陜西解榜頭名,素來佩仰丁兄大名,故結(jié)伴同來?!表n守愚一旁解釋。

    “學(xué)生鳳翔縣人士,聞得緹帥為桑梓理刑平冤,盡斷滯獄,特來拜見,緹帥寬宏,望恕草野之人冒失唐突之罪?!鄙蹠N言辭清健,談吐不俗。

    “原來是解元公當(dāng)面,何罪之有,請入內(nèi)敘談。”丁壽一手挽住一人,把臂而進(jìn)。

    ***

    山西太原府。

    一座名為‘狀元樓’的三層酒樓內(nèi),賓客滿座,座上之人酒酣耳熱,飲興正濃。

    “諸位仁兄,”麻璋起身舉杯,“曾唯兄才高八斗,獨占鰲頭,吾等且浮一白,為解兄賀?!?/br>
    “汝清言重了,”解一貫起身推辭,國字臉上紅光滿面,“我等年誼之好,何分彼此,當(dāng)共飲此杯,同祝來年蟾宮折桂之時。”

    “吾等同賀?!睒侵惺孔优e杯一飲而盡,逸興橫飛。

    狀元樓外,一名落拓的青衫士子孤寂地仰望樓上飲宴,眼神中艷羨妒忌不甘交雜,最終化作悲涼一嘆。

    “天亡我王順卿?。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