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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大明天下(第四卷)在線閱讀 - 【大明天下】(396-397)

【大明天下】(396-397)

    2019年12月20日

    第三百九十六章·彩鳳青鸞雙伴客

    一聲清脆怒喝,少女縱躍而起,裊娜身姿如蝴蝶般在空中飛舞,清光熠熠的長劍瞬間劃出十余朵雪亮劍花,向丁壽身上罩來。

    華山玉女劍法招式繁復,變幻奇妙,若至大成的確不好對付,可此女的修為造詣離那一步顯然還差得遠,論起來怕是在丁二身下香消玉殞的黃人瑛功力都比她深些。

    丁壽不慌不忙,以足為軸,偌大身子前仆后仰,左搖右晃,將女子劍招悉數(shù)躲過,腳下半步都未曾移動。

    “這位姑娘,你我之間或許有些誤會,且停手容在下解釋?!遍W避之際,丁壽還有暇不緊不慢地說閑話。

    “誰與你這yin賊有誤會,快快受死?!?/br>
    丁壽愈是從容不迫,少女心中愈加惱怒,劍勢一劍緊似一劍,不把眼前人戳個對穿,絕不停手。

    縱然再不上心,丁壽也感到這對活寶與劉家關(guān)系匪淺,再由她鬧下去,若是不小心傷了她沒法向劉瑾交代;萬一不小心被她傷了,二爺更沒法對自己交代,當下也不廢話,瞅準來勢,甩袖輕拂,裹住長劍,向后一扯。

    少女只覺憑空一股大力,長劍頓時脫手,身子拿樁不住,向前踉蹌數(shù)步,撞進了丁壽懷中。

    “姑娘,小心了?!倍鄯龇€(wěn)少女,笑吟吟將長劍倒遞回去,“得罪?!?/br>
    丁壽手下留了分寸,本意想讓這小妮子知難而退,不料女子羞惱更甚,搶過兵刃,反手又是一劍揮出。

    “賊子,受死?!?/br>
    這一劍輕靈轉(zhuǎn)折,劍光虛實不定,與華山劍法風格迥異,丁壽猝不及防,險些吃了大虧,匆忙間吸氣縮腹,身形瞬間斜移半尺,才堪堪避過。

    “臭丫頭,找打。”惱羞成怒的丁壽踏步倏進,施展天魔迷蹤步直入中宮。

    少女眼前一花,丁壽已貼近面前,一只手緊鎖住她肩頭琵琶骨,頓時半身酸軟,再也提不起劍來。

    “yin賊,快松手?!鄙倥焐县W圆恍?。

    “你再敢罵一句,信不信我抽你?!倍蹛赫Z威脅。

    “惡賊,yin賊,采花賊,有本事你殺了我!”

    又快又脆的一串痛罵立即噴了丁壽一臉,讓被瞬間打臉的丁二覺得如果不賞這丫頭幾耳光都對不起自己。

    “青鸞,不得對客人無禮!”一名臉如蓮萼,皓齒明眸的嬌媚少女捧著一個烏漆托盤,俏立在劉家大宅門前。

    “什么客人?!姐,你不曉得,這小子是個無恥yin賊,快喊人來拿他?!背謩ι倥钡枚迥_。

    “yin賊?”少女捧著托盤,上下打量了一番丁壽,遲疑道:“足下可是姓丁?”

    “正是?!倍畚亲?,垂涎地往姑娘托盤上盛的面碗里瞅了一眼,“這面好香??!”

    “寒門敝戶,唯有粗茶淡飯饗客,還望大人不嫌菜飯粗糲?!迸拥懒藗€萬福說道。

    “姑娘客氣,在下許久未吃到如此美味了?!倍酃Φ馈?/br>
    “姐,你怎么還和這惡賊聊起來了?!”少女曉得自己jiejie性格溫婉,擔心她受壞人蠱惑,急聲提醒,“這惡徒剛剛還掠走了一個無辜女子……”

    “彩鳳jiejie這件衣服小妹穿得合體,謝過jiejie了?!彼吻涉》昶鋾r地出現(xiàn)在了門前。

    丁壽松開持劍少女,向宋巧姣處一揚下巴,“姑娘說我擄掠的無辜女子可是指的這位?”

    少女錯愕地左右看看丁壽與宋巧姣,再瞧自家jiejie嗔怪的神情,猛然扭頭,向正躡手躡腳準備開溜的少年大喝一聲,“劉二漢??!”

    ***

    劉宅大堂。

    ‘啪’,劉景祥的二女兒劉青鸞將寶劍向案幾上重重一拍,氣哼哼地坐在了椅子上。

    jiejie劉彩鳳不滿地側(cè)身嗔視,感受到j(luò)iejie責怪眼神的劉青鸞不敢發(fā)作,只得扭頭瞪視坐在她下首的弟弟劉二漢。

    被二姐刀子般眼神盯得心虛的劉二漢,捂著臉頰上五道纖細的指痕,委屈得眼角噙淚,低頭盯著自己足尖不言不語。

    酒足飯飽的丁壽看著這仨活寶心中好笑,這三個瞧著年歲都不大,劉景祥一把年紀,還能不斷開枝散葉,二爺由衷佩服老爺子寶刀未老。

    “劉老伯,晚輩此次前來有兩件事,一是給您送錦衣衛(wèi)百戶的腰牌和告身文書……”劉瑾的兄長劉景祥目前只是一個掛名錦衣衛(wèi)的舍人身份,聯(lián)想自己出仕便是錦衣衛(wèi)指揮僉事,丁壽對這老太監(jiān)的知遇之情頗有幾分感懷。

    “二么,劉公公想請您一家移居京師,共聚天倫?!?/br>
    “不去不去,”劉景祥連連擺手,“額與兄弟說過多少回了,人離鄉(xiāng)賤,我在這里過得挺好,去京城做啥?!?/br>
    “劉公公服侍圣上,抽身不便,想回鄉(xiāng)一次敘敘手足情分殊為不易,只得勞動您老大駕了?!倍蹨匮韵鄤?,也不忘訴苦,“晚輩千里奔波不易,求您老莫要讓在下徒勞而返?!?/br>
    “可額這一大家子搬起來費事,到京城安頓也麻煩得很。”劉景祥愁眉苦臉,“越搬家越窮,來來回回折騰個什么?!?。

    “爹,不說二叔一片苦心,咱也不能駁了丁大人的面子,畢竟您還在他衙門供職,這上官可得罪不起呀。”劉彩鳳嫣然笑道。

    女兒打趣的話逗得劉景祥噗嗤一笑,丁壽也沖她頷首致謝,繼續(xù)道:“打點行裝不急于一時,在下因宋姑娘的案子還要往鳳翔府一行,時間盡夠了,至于京城安頓么,您老更不用cao心,劉公公不但準備好了宅子,還在國子監(jiān)為二漢補了個缺?!?/br>
    “什么?到京城還要讀書?我不去!”一直裝死的劉二漢聞言蹦了起來。

    “爹和大姐說去了,你敢不去!”

    劉青鸞一拍桌案,震得幾上茶碗亂顫,同樣嚇得劉二漢心驚膽戰(zhàn),哼哼唧唧地又坐了回去。

    “青鸞,別老欺負你弟弟?!眲⒕跋轷局~頭,對著女兒埋怨不停,“整日動刀動槍的,沒個女子樣,手下也沒個輕重,看把你弟弟打得!將來哪家敢討你做婆姨!”

    “誰稀罕!我不嫁!”拾起寶劍,劉青鸞悶頭沖了出去。

    劉彩鳳追趕不及,只好斂衽向丁壽施禮,“舍妹性子莽撞,有得罪大人處,還請海涵?!?/br>
    “無妨,青鸞姑娘也是率性之人,但不知她的武藝師從何處?”

    “這丫頭從小好動,喜歡刀槍棍棒,跟著家里護院練幾手莊稼把式,倒也沒出什么亂子……”

    “大約兩年前吧,華山派段掌門路過此地,說這妮子什么根骨不凡之類的,愿收她為入室弟子,二丫頭美得都要上了天,額想著華山派大名在外,離家里也算近便,便應(yīng)了她。”

    劉景祥嘬著牙花子,頗有點悔不當初的意思,“兩年多下來,慫娃能耐長了多少不知道,脾氣卻是見長,成天嚷著要出去行俠仗義,吵得人腦殼疼。”

    劉景祥嘆著氣連連搖頭,他老來添丁,對三個孩子溺愛有加,有什么要求都不忍拒絕,可還是莊稼人的本分思想,女娃就該在家里嫁漢生娃,胡亂在外浪蕩些什么。

    華山派?不可能!丁壽自問對結(jié)了梁子的華山劍法還算了解一二,劉青鸞最后那一劍虛實相參,奇勝并用,絕非華山派的路數(shù),這小妮子武功來歷定有隱情……

    ***

    劉宅后院,一株二人合抱的桂花樹下,劉青鸞雜亂無章地揮動寶劍,一時間葉落如雨,落英繽紛。

    “二姐,那樹又沒招你,拿它撒什么氣!”劉二漢倚著月亮門,看得直皺眉。

    “閉嘴!”

    劉青鸞一聲嬌叱,嚇得劉二漢渾身一哆嗦。

    “要不是你搬弄是非,我會出那么大的丑!”

    “我不是在廟里等你等得無聊,想和那小娘子逗笑解個悶么,誰想平白無故被打了一頓,心中氣不過,才想找你出頭!”劉二漢不服氣地回嘴。

    “你平日總說要做什么除暴安良的俠女,我便順嘴編了一個由頭,誰想那小子那么厲害,哼,虧你還說什么武藝大成,天下少有敵手……”

    “啪!”一聲脆響。

    劉二漢捂著另一半迅速腫起的臉頰,帶著哭腔喊道:“你又打我?!我告訴爹去!”

    “盡管去,看爹能把我怎么樣!告訴你,今天的事你說一次我打你一次,若聽到旁人說一次,還打你一次,只多不少!”劉青鸞瞪著大眼睛威脅道。

    “你……你打不過別人,找親弟弟出氣,你有本事找那姓丁的去?。?!”劉二漢雙手提防地捂著兩邊臉頰,近乎跳腳吼道。

    “找就找,他還不是差點中了我一劍!我要是有機會再多用幾招,定能打敗了他?!眲⒍媚镄判臐M滿。

    “那你得快咯,這幫錦衣衛(wèi)明日就啟程去郿縣。”劉二漢不忘心中念叨一句:那漂亮的宋家小娘子也要走啦。

    ***

    翌日一早,錦衣衛(wèi)人馬行裝打點已畢。

    丁壽走到馬車廂轎前,輕敲壁板,一張芙蓉粉面隔窗探出。

    “便要啟程,宋姑娘身子可行?”

    “謝大人關(guān)心,一切安好。”宋巧姣頷首應(yīng)道。

    透過嬌靨與車窗的縫隙,丁壽對車廂內(nèi)多出的二人干笑道:“二位姑娘可想好了?這一路顛簸辛苦大可不必。”

    “累大人記掛,只是妾身與巧姣妹子一見如故,聞她有訟在身,實是難以安坐?!眲⒉束P握緊宋巧姣柔荑,寬慰一笑,“此去縱無法盡力,也是盡一片心意?!?/br>
    “我是為保護jiejie才去的?!眲⑶帑[直接送了個白眼。

    得,好心當作驢肝肺,你們愿意一路吃土,二爺怕個什么!丁壽翻身上馬,大喝一聲,“啟程!”

    注:1、劉二漢在里記載是侄孫,里記載是侄男,這里就作侄子寫了。

    2、為了行文方便,沒用‘達’、‘二達’這些方言來稱呼父親和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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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九十七章·謬語妄言三對案

    鳳翔府郿縣縣城。

    鼓樓大街上店鋪林立,人煙輳集,來來往往好不熱鬧。

    街邊不起眼的一處狹窄臟亂的小巷內(nèi),一道臨街柴扉突然打開,一個身高體壯,滿臉橫rou的大漢走了出來。

    時已深秋,朔風正緊,大漢衣衫不整,半敞著懷,露出黑黝黝的胸肌和寸許長的護胸毛,更襯得相貌兇惡,不似善類。

    一名頭發(fā)散亂的女子緊隨其后奔了出來,白灰充當?shù)乃蹞潴侣?,看不出具體年紀長相,一件水綠色的縐紗衫兒紐扣散亂,露出大半杏紅抹胸,女子也顧不得掩襟,死命扯住大漢,破口大罵個不停。

    “殺千刀的短命鬼,折騰老娘半宿,才給這么幾文錢,想白嫖不成!”

    大漢向前走了兩步,不耐女子拖拽,怒罵道:“千人睡萬人騎的臭娘們,也不看你那模樣,劉爺給錢已是賞你臉了,還糾纏個鳥?!?/br>
    甩手一推,女子一個趔趄,撕破了半截褂子倒在地上,人也不起,順勢坐地搶呼,聲音凄厲。

    “可了不得啦,嫖完不給錢,竟還有人算計我做皮rou生意的,我好命苦啊!”

    頓時三五個地痞閑漢從小巷陰影中竄了出來,嘿嘿壞笑不停,“怎么著爺們,想霸王嫖?可找錯了地方?!?/br>
    看前后將自己圍攏的幾個潑皮,大漢毫無懼色,“你們想要怎樣?”

    “不怎樣,乖乖給人家姑娘錢,七尺高的漢子,別做不爺們的事。”前面的一個潑皮抱著胳膊陰笑。

    “劉爺要是不給呢?”

    “不給?嘿嘿,哥幾個把你大筋挑了?!焙竺娴囊粋€混混掏出一把解腕尖刀,陰惻惻道。

    “誰挑誰還不一定吶!”大漢目露兇光,渾然不懼。

    片刻工夫,幾個潑皮東倒西歪躺了一地,大漢撇嘴冷笑,對膀子上幾個淌血的傷口毫不在意,適才還大呼小叫的妓女早嚇得閉住了嘴巴,驚恐地看著大漢。

    “憑你們幾塊料,還想為難劉爺,下次再撞到老子手里,把你們當豬給劁了!”大漢往地上狠狠唾了一口吐沫,抬腿就走。

    還未出巷子,幾個手拿鎖鏈鐵尺的衙差便堵住了去路,領(lǐng)頭一個漢子曲發(fā)卷須、鉤鼻如鷹,上下打量他一番,官腔十足道:“將劉彪拿下。”

    ***

    郿縣縣衙。

    知縣李鎰?wù)驹谔孟?,小心翼翼地望著公案后翻看案卷的當朝緹帥?/br>
    “李知縣,依照案宗來看,這殺人兇器并未尋獲?!倍埘局碱^,不緊不慢道。

    “回大人,據(jù)傅鵬招供,他殺人之后將兇器隨手丟入溝渠,下官多次遣人尋覓,勞而無功,想來是被人拾去?!崩铈劰ЧЬ淳椿胤A。

    “屈打成招吧?”丁壽嗤笑。

    李鎰身子彎得更低,訥訥不言。

    “緹帥,媒婆劉氏為人證,孫玉嬌之繡花鞋為物證,兩證俱全,傅鵬皆矢口否認,若不施以刑罰,如何讓這jian詐之徒吐出實情。”按察使曲銳接口道。

    “臬憲所言甚是,朝廷自有法度,刑罰可為酷吏張目,亦可為良吏輔弼,運用之妙存乎一心,還望緹帥明察。”陜西布政使安惟學出聲附和。

    這案子上達天聽,身為陜西一省藩臬二憲,兩人也不能安坐西安聽信,交待下手邊公務(wù),便馬不停蹄趕來郿縣,沒想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他二人心急火燎地趕過來,案子原告和主審卻姍姍來遲,好不容易盼到了正主,還多出了劉家的兩個丫頭。

    大點的還好,溫柔嫻雅,容止端麗,安惟學和曲銳還慨嘆劉太監(jiān)家教有方,可等接觸了劉家二丫頭,二位才算理解了什么叫刁蠻任性不講理,衣食住行吃喝拉撒總能挑出錯來,偏偏還讓人發(fā)作不得。

    當今的大明天下,如果說有什么人不能得罪,肯定是姓朱的和姓劉的,硬要從二者中選一個的話,大家會自動過濾掉前者,兩位大人為官都是能吏,可也不是沒事想試試頭鐵的二愣子,惹不起總躲得起,如今老二位只想快些了結(jié)案子,早日離開這是非之地。

    實話說,丁二爺?shù)男那椴⒉槐劝病⑶撕枚嗌?,劉青鸞那丫頭一路給自己甩臉色,要不是有劉彩鳳鎮(zhèn)著,那娘們早就飛上天去和太陽肩并肩了,若非顧忌到劉瑾,丁壽一度動了送那小娘皮去和華山那三位同門會面的心思。

    被劉青鸞折磨得焦頭爛額也就罷了,郿縣審案也稱不上一帆風順,知縣李鎰倒還算配合,實際上他也沒有拒絕的余地,錦衣衛(wèi)陜西千戶于永早就坐鎮(zhèn)此地,只等上峰到來開審。

    一堂傳訊,疑犯傅鵬,一個病懨懨的白面書生,年紀不大,蒼白虛弱,長得還沒二爺陽剛呢,丁點兒看不出祖上世襲指揮的尚武之風;孫家莊孫寡婦之女孫玉嬌,年方二八,小家碧玉,雖無十分容貌,也有些動人顏色,吸引了丁二的大部分目光;媒婆劉氏,小眼珠黃板牙,一把年紀還涂脂抹粉的,丁壽一眼也懶得多瞧。

    三頭對證,一股腦兒全都喊冤,傅鵬當然喊得最慘,只說街上游玩,無心失落玉鐲一只,反被劉彪當街用繡鞋勒索,案發(fā)后上了公堂,太爺一口咬定是他因jian殺人,他心中害怕,又受不過刑,無奈認罪,求堂上幾位老爺昭雪冤枉;孫玉嬌則哭哭啼啼,孤女寡母養(yǎng)雞為生,與傅鵬買雞邂逅,玉鐲定情,誰料夜晚舅父舅母二人借宿喪命,縣令斷定是她夜會jian夫,jian情撞破暴起殺人,鎖拿入監(jiān),實在有天大冤情;劉媒婆哭得滿臉全花,她那日偷見傅鵬與孫玉嬌拿著玉鐲勾勾搭搭,便想借機賺些喜錢,自告奮勇兜攬生意,討去一只繡鞋作為信物,卻被那不孝子劉彪拿去向傅鵬討賞,起了爭執(zhí),壞了她的生意,事后她將繡鞋給了傅鵬,那邊也無回話,想來心中芥蒂,怎料莫名其妙便惹了官司,真是冤比竇娥,蒼天無眼。

    三人各執(zhí)一詞,大同小異,兇案現(xiàn)場所遺繡鞋是孫玉嬌的沒跑兒,傅鵬一口咬定他是無心失落玉鐲,那繡鞋只在劉彪手中見過一次,其他一概不知,將自己摘個干凈,一旁的孫玉嬌委屈得淚眼桃腮,哭聲更悲,劉媒婆干脆一口濃痰噴到了小傅鵬臉上。

    “老娘在籬笆墻外看得真真的,人家姑娘都回了屋子,你在那懶著不走,從袖子里取出一只玉鐲放在門前,悄悄躲在樹后,等人姑娘出來拾起玉鐲又突然蹦出來,兩個人拉拉扯扯,欲拒還迎,連人家小手都摸了,現(xiàn)在充什么正經(jīng)!”

    劉媒婆罵得直白,孫玉嬌羞愧難當,螓首垂胸不敢看人,傅鵬則面紅耳赤,只說請大人做主。

    傅鵬想要落個一身清白,曲銳和安惟學卻不是省油的燈,這個問傅鵬家中并無女眷,怎會有女子玉鐲在身;那個說你守孝未滿,上街游玩怎會進入孫寡婦雞舍,那玉鐲又能恰好遺落在婦人家院內(nèi),一個接一個的問題問得傅鵬啞口無言。

    其實丁壽都不用多想,自己的荷包里就有一堆女子掛飾,這傅鵬估計也是和二爺存的一個心思,隨身帶著不少哄女子開心的物件,果然在連番催問之下,這小子終于撂了,他見孫玉嬌年輕貌美,便想與之親近,借買雞之便故失玉鐲,方便日后來往,不想屠夫劉彪?yún)s拿著一只繡鞋說是孫玉嬌之物,向他訛要喜酒錢,傅鵬一來不知真假,二來不想一件風月事弄得滿城風雨,當場嚴拒,二人爭執(zhí)幸得地保劉公道勸散,至于那繡鞋傅鵬咬死了再未見過,更沒有劉媒婆登門說親一事。

    不說你小子與宋巧姣有婚約在身,單憑父喪期間拈花惹草,在以仁孝治國的大明朝便是大罪一樁,何況你小子還沒有死扛到底的硬氣,幾棍子下去什么都往身上攬,別說這幾個文官,二爺都恨不得揍你一頓解氣了。

    面對爛泥扶不上墻的傅鵬,丁壽只得先讓那三人下去,與安惟學等人商討案情,話頭往口供不實上帶,李鎰不敢辯駁,那二位卻有理有據(jù),丁壽一時也沒辦法,恰好去傳訊人證的錦衣衛(wèi)回來奏事。

    “啟稟衛(wèi)帥,劉彪拿到?!卞\衣衛(wèi)陜西千戶于永堂下稟告。

    “帶上來吧?!币荒X門子官司的丁壽有氣無力說道。

    傷口流血,眼眶烏青的劉彪提上大堂,便噗通跪倒,口稱老爺。

    “這怎么意思?還敢拒捕不成?”丁壽納悶。

    于永急忙上前,低聲回稟,丁壽點點頭,“劉彪,據(jù)傅鵬所說,你曾用繡鞋訛詐于他,可是實情?”

    “回老爺話,此事不假?!?/br>
    “后來呢?”

    “小人老娘為傅鵬與那孫玉嬌說合好事,他既能得美人便該與我些酒錢,怎料那廝看我不起,我便與他在街上起了爭執(zhí),后有鄉(xiāng)約劉公道勸解,便一拍兩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媽?!?/br>
    “那繡鞋呢?”丁壽又問。

    “討酒錢不成,就還了老娘,再后不見,想來是我那做媒的母親將那繡鞋給了傅家小子。”

    “緹帥,這倒與劉氏證詞相符?!卑参W道。

    劉彪血胡淋剌的模樣看得丁壽直皺眉頭,連連揮手,“帶他下去敷藥裹傷。”

    “謝大人?!眲⒈脒诉丝牧藥讉€頭,退了下去。

    最后一個證人是地保劉公道,四十開外年紀,身材短小,兩撇稀疏胡須,一雙小眼睛骨碌碌轉(zhuǎn)個不停,透著精明市儈。

    “小人劉公道叩見幾位大老爺?!?/br>
    “劉公道,你可識得這只繡鞋?”丁壽命人將案發(fā)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的繡鞋遞給劉公道驗看。

    “回老爺,小人見過,那日縣中屠夫劉彪曾拿著這只繡鞋與傅鵬大官人起了爭執(zhí),小人身為鄉(xiāng)約,不能坐視不管,便上前解勸,警告劉彪不要惹是生非,胡亂糾纏官人。”

    “那劉彪可曾聽勸?”丁壽問。

    “小人在地方還有幾分臉面,那劉彪一個靠替人殺豬為生的破落戶,豈敢生事?!眲⒐赖皖^諂笑,頗為自得。

    “德業(yè)相勸,過失相規(guī),此乃鄉(xiāng)約之道,這劉公道的地保做得倒還盡職?!鼻J點頭稱贊。

    “謝老爺夸贊,小人不敢當?!?/br>
    “劉公道,雇工宋興兒從你家盜走了什么物件?”丁壽突然問起另一件事。

    劉公道臉上閃過一絲慌張,“幾件銅器銀飾,都已呈報備案。”

    “宋興兒還未尋到?”丁壽轉(zhuǎn)問李鎰。

    “下官辦事不力,還未緝拿到案。”李鎰從堂下小案后起身回話。

    “坐下說,甭那么見外?!倍鄣共煌獾?,“偷了東西人早不知跑到哪兒去了,何況兒子當賊,和老子又沒相干,那宋國士一把歲數(shù),別在獄中有什么好歹。”

    “大人說的是,下官思慮不周,這便放人。”李鎰應(yīng)聲附和。

    “幾位老爺,小興兒在我家做事一向勤懇,想來這次也是一時糊涂,小人情愿撤訴,全了鄰里情分?!眲⒐篮龅亟涌凇?/br>
    “患難相恤,鄰里互望,這小小地保還有幾分君子之風,貴縣教化有功啊。”安惟學對李鎰很是贊賞。

    “你也別吃虧,縣太爺既斷了你十兩紋銀,便收了錢再放人。”

    丁壽打個眼色,郝凱取出一錠銀子遞與劉公道。

    劉公道哪兒敢去接,這位爺據(jù)說是京城皇爺爺派下來的,怕就是戲臺上說的奉旨欽差了,連縣太爺都窩在那兒跟小雞子似的,他一小地保哪敢要人家銀子。

    “大人賞你便接著,別給臉不要。”郝凱惡狠狠的一句話比什么都管用,劉公道捧著袍子下擺兜住銀子,感恩不迭地退下堂去。

    丁壽讓李鎰也退下,拍著案卷問道:“兩位大人早到一步,案卷早已熟悉,今日再審不知有何高見?”

    “傅鵬居喪未滿,色心萌動,借玉鐲勾搭孫氏玉嬌,居心叵測,此等無行浪子,不遵孝道,不識禮義廉恥,犯下兇案不足為奇。”曲銳擲地有聲。

    安惟學捋須笑道:“郿縣令尹李鎰上任以來仁明勤慎,一錢不私,cao行高潔,士民稱頌,可稱‘冰藥’,他所斷之案,不應(yīng)有枉縱之情?!?/br>
    你們二位什么路子,好色就得好殺,清官就不會斷錯案,這他娘挨得上么!丁壽只覺腦仁要炸開了。

    ***

    退至后堂,早有三女在此等候。

    丁壽簡要將審案經(jīng)過說了一遍,宋巧姣神色黯然,劉彩鳳唏噓不已,劉青鸞冷笑連連。

    “一個登徒浪子,行止不端,巧姣jiejie你怎會找了這個婆家?”

    “青鸞!”劉彩鳳申飭了meimei一句,對宋巧姣展顏道:“meimei莫聽她胡言亂語,這婚姻大事豈由咱女兒家做主?!?/br>
    宋巧姣勉強笑道:“jiejie說的是,家父昔年在傅家做幕講蒙,與傅老爺交善,便由兩家長輩做主定了姻親,原說等守孝期滿,便可完婚,怎料遇到這樁事,其實傅鵬他……人還是不錯的?!?/br>
    丁壽沒有多說,他早就納悶,堂堂世襲指揮,便是自身惹了官司,也沒有拿不出十兩銀子解救岳父的道理,這兩家的關(guān)系怕是人走茶涼咯。

    “巧姣jiejie不是說了么,那兇犯定是拿走繡鞋的劉彪無疑!”

    “青鸞姑娘說得有理,可一無兇器,二無人證,劉媒婆一口咬定已將繡鞋給了傅鵬,那劉彪的嫌疑怕是比傅鵬還輕些吧?”

    “笨蛋!難道看不出來劉媒婆在袒護兒子,只消大刑逼供,還怕他們不如實招來!”劉青鸞鄙夷地看著丁壽。

    “姑娘怕是沒見到劉彪的模樣,腦袋脖子差不多一般粗,一身腱子rou,傷口汩汩淌血連眼睛都不眨一下,這樣的狠主兒靠大刑怕是榨不出什么來?!?/br>
    劉青鸞還要再說,丁壽一口打斷,“況且便是逼出什么來,大不了和傅鵬一樣,一人一個口供,誰能說清誰真誰假!”

    “難道你認為還是傅鵬殺人不成?!”劉青鸞抱臂冷笑。

    “丁某斷案只求真相,不會顛倒黑白,冤枉良善?!倍壅f話并不客氣,臭丫頭片子,給她臉了,“至于如何審案,就不勞青鸞姑娘cao心了?!?/br>
    “似你這樣遷延時日,何時才能結(jié)案?興平家里還等著啟程呢?!?/br>
    “丁某時間雖不比姑娘金貴,可也同樣耽擱不起,三日之內(nèi)定然結(jié)案?!?/br>
    “若結(jié)不了呢?”劉青鸞挑釁地揚起眉頭。

    “聽憑姑娘處置?!?/br>
    “不用刑訊?”

    “不用。”

    “好,若三日之內(nèi)不能結(jié)案,你便給姑娘我磕三個響頭,叫三聲俠女奶奶?!眲⑶帑[不理jiejie拉扯,近乎雀躍。

    “君子一言??扇舳∧辰Y(jié)了案呢?”

    “本姑娘聽你處置。”

    “二爺喜歡看光屁股女人跳舞……”

    劉青鸞面罩寒霜,翻掌按劍,劉彩鳳也漲紅了臉,“丁大人,請自重!”

    “開個玩笑,”丁壽訕訕笑道,“勞煩丁二小姐挨上三個腦瓜崩兒就是了。”

    “好,一言為定?!壁A了就可揚眉吐氣,輸了也才三個爆栗,這個賭約劉青鸞怎么看都是占盡便宜。

    “宋姑娘,李鎰已開釋令尊,你可去接老人家出獄?!倍蹖λ吻涉?。

    “多謝大人恩情,只是我弟興兒素來忠厚本分,斷不會做出偷盜之事,求大人明斷?!?/br>
    看著黯然神傷的宋巧姣,丁壽微微點頭。

    ***

    “三天!話說得有點滿,你們有什么好主意沒有?”

    面對錦衣衛(wèi)的下屬,丁壽可沒了胸有成竹的模樣,揉著額頭發(fā)懵。

    郝凱和沈彬大眼瞪小眼,也沒個章程,沈彬的東司房只管按條子拿人,懶得動別的心思,郝凱倒是主管理刑審訊,只要放開手段,什么他媽鐵骨硬漢,在郝爺這都不存在,別說口供,蛋黃子都能給他擠出來!可自家大人自廢武功,不讓用刑,可讓這位北司理刑千戶犯了大難。

    丁壽對這些肌rou都長到腦子里的手下也沒太大指望,這事說到底還得靠二爺自己動腦。

    “于永,你對那劉彪可還了解?”這種事只能問本地人了。

    “回衛(wèi)帥,卑職接了大人傳諭,便由西安府趕來此地,為免打草驚蛇,只封存了相關(guān)案卷與主要人犯,暗中派出探子監(jiān)視其他涉案人等。”

    陜西千戶于永回答得很小心,先是把自己的辦案思路向上司表述一番,讓衛(wèi)帥曉得自己下了功夫,聽聞鄰省同是色目回回的昌佐因在大人面前露個臉,已經(jīng)升任指揮同知,自己加把力氣,若是得了大人賞識,那可就屎殼郎變季鳥——一步登天啦。

    “那劉彪本是個市井潑皮,整日在街上撒潑撞鬧,游蕩浪跡,只因性子莽撞,逞勇斗狠,一言不合便可拔刀相向,街上少有人愿意理他,年過三十,還是個光棍。”

    “沒個正經(jīng)營生?”

    “逢人家殺豬,他去幫忙,能得個半付下水,一壺老酒和幾文賞錢,不過劉彪酒品不好,喝多了便要鬧事,請他的人家也少,平日便窩在家里,由做媒婆的老娘養(yǎng)著?!?/br>
    還是個啃老的,丁壽琢磨。

    “說來也怪,這幾日手下人報,他已窮得一文不名,有人來約他殺豬,竟然推了,否則也不至于和開暗門子的起了沖突。”于永笑道。

    “劉公道呢?”丁壽對這位辦事有里有面兒的地保印象很深。

    “怎么說呢,這人辦事滑頭,名實不副,要是兩邊起了爭端,您別指望他能公公道道幫沒錢沒勢的那個?!庇谟篮苁遣恍?。

    “宋興兒可有下落?”

    于永面有赧色,“卑職慚愧,陜西各處百戶所都沒傳來他的消息,那小子就像鬼一樣,連個人影兒都不見?!?/br>
    丁壽突然坐直了身子,“也許是真做了鬼呢……”

    ***

    是夜,本已一片闃寂的行轅突然如同沸水般嘈雜起來。

    “有刺客!”“保護大人!”

    刀槍鏗鏘,人影幢幢,將整個行館的人全都吵了起來。

    “怎么回事?”夢中驚醒的安惟學見到衣冠不整的曲銳劈面便問。

    剛和周公開完會的曲銳同樣懵懂,莫名其妙便被吵了起來,現(xiàn)在也沒弄清狀況。

    “兩位大人,究竟出了何事啊?”跌跌撞撞從外面奔進的李鎰憂心忡忡地問道。

    曲銳見李鎰雖然神色慌張,但衣冠整齊,比之己方二人強了許多,不由暗暗點頭,這李鎰雖是舉人選官,養(yǎng)氣功夫卻是不俗,有幾分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氣度。

    曲大人哪里知道,李知縣壓根就沒脫過衣服,直接在驛館外轎子里打盹,自打這幾位爺來了郿縣,李鎰是如履薄冰,伺候親爹都沒這么上心,您還別覺這話難聽,起碼李縣令的爹不會毀了兒子前程。

    三位一頭霧水的大人們聚在一起,最多變成三頭霧水,還是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直到見了怒氣沖沖的錦衣緹帥。

    “還有王法沒有!郿縣的賊已然偷到本官行轅了,李知縣,貴縣治下穿窬之盜如此猖獗么?!”

    “下……下官知……知罪,大人息怒,我這便命人緝……緝捕……”李鎰嚇得話都不會說了,今年也是走背字,好好的太平年景一下就出了兩條人命,斷個案子還遇見個敢進京告刁狀的娘們,原打算伏低做小當爺爺供好這幾位大神,又有哪個不開眼的蟊賊偷上門來,知縣老爺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對郿縣百姓太過寬容,以至于這些刁民蹬鼻子上臉,不把他一縣正堂放在眼里。

    “還用等你?!我的人已經(jīng)順著追下去了,坐著聽信吧?!倍垡黄ü勺诹艘巫由?。

    ***

    劉公道這段日子總是睡不踏實,一有風吹草動就像兔子一樣豎起耳朵,夜半三更好不容易才瞇著,突然又被喧囂聲吵醒。

    “怎么回事?!哪來的混賬大晚上不睡覺的嚎喪!”失眠的人最忌諱被人吵醒,劉公道起床氣很大。

    “東家不得了啦,來了一群差爺,正在外面砸門呢?!奔依锏拈L工連滾帶爬地進來報信。

    劉公道腦

    子‘嗡’了一下,好懸沒栽倒,由人扶著哆哆嗦嗦到前面應(yīng)門。

    “幾位差爺,有何貴干?”打開院門,劉公道看到外面明火執(zhí)仗的人群,腿肚子直轉(zhuǎn)筋。

    “瞎了你的狗眼!爺們是錦衣衛(wèi),可不是那些當差跑腿的碎催?!鳖I(lǐng)頭的大漢趾高氣揚。

    劉公道有些發(fā)懵,郿縣這地方連錦衣衛(wèi)的百戶所都沒一個,老百姓也不是無所不知的北京大爺,天子腳下的老太太可是敢指著六部尚書的鼻子開罵的,當然身為地保的劉公道比平頭百姓的見識肯定廣一些,大略聽過些錦衣衛(wèi)的名頭,隱約記得好像是個什么衙門。

    旁邊一個鷹鉤鼻綠眼睛的漢子似乎看出了劉公道心中疑惑,淡淡說了一句,“錦衣衛(wèi)是天子親軍?!?/br>
    “原來是皇爺爺身邊的人??!”劉公道恍然大悟,再借著火光細看領(lǐng)頭大漢,“這位爺,您不就是今天堂上那位官爺么!”

    “算你眼睛沒白長,是大爺我?!焙聞P點頭承認。

    “今夜有賊進了我家大人行轅,一路追到這里沒了人影,要進去搜搜。”

    一幫子大軍進了自己家里,這家當怕不就得沒了一半,劉公道心中叫苦,“小人這院中沒進外人,怕是有什么誤會……”

    “郝頭兒,這墻上有個鞋印,是新踩上去的?!鄙虮蛑钢惶幵簤φf道,沒法不新,沈彬鞋底的泥還沒蹭掉呢。

    “娘的,你敢窩藏人犯,進去搜!”

    郝凱大手一揮,如狼似虎的錦衣衛(wèi)沖進了劉宅。

    郝凱不理到處翻箱倒柜,掘地三尺的手下,與沈彬于永幾個在劉家開始四處蹓跶開來。

    “一個小地保,莊院起得倒是不小。”郝凱說著。

    “這劉公道經(jīng)營有道,城里有幾處鋪子,城外還有幾百畝地,算是個小財主?!庇谟佬Φ?。

    一邊伺候的劉公道暗暗叫苦,原來這些人早查了自己家底,此番不破財怕是消不了災(zāi)啦。

    “這位官爺,今日小人不開眼,讓您老破費銀子,還請幾位到堂上用茶,小人為幾位爺各準備一份心意。”劉公道只當那姓郝的因為那十兩銀子的緣故過來打秋風。

    “那銀子是我家大人賞你的,崩跟爺扯有的沒的,想行賄怎么著?”郝凱對這土財主真沒多大興趣。

    這什么世道啊,給錢都不要,劉公道徹底暈了。

    “郝頭兒,你看那口井。”

    沈彬說的是貼近院墻的一口水井,井上蓋著一塊圓石板,明顯是旁邊那張石桌上搬過來的。

    “這井怎么回事?”郝凱問道。

    若說怕塵土入井,一般人家都是用木板遮蓋,再隨手壓上一塊石頭,像這樣弄塊分量不輕的石板子當井蓋的真不多見,這打一桶水保不齊還得把腰閃了。

    “這是一口枯井,早無人使用了,”劉公道臉色一變,隨即裝作若無其事,“賊人總不能把自己藏井里,再自己蓋上石板吧。”

    “人藏不進去,贓物可以啊?!眲⒐滥樕献兓瘺]逃過郝凱的眼睛,他吃得便是審訊這碗飯,察言觀色也是一項看家本事。

    “來人,查查這井?!?/br>
    “官爺,您稍等……”

    劉公道拉住郝凱還要再說,被一個大嘴巴抽倒在地,奶奶的,北鎮(zhèn)撫司是你能攔得!

    “大人,井內(nèi)有具男尸,還有個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