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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天下(第四卷)】(277)

    29-04-28

    第二百七十七章、人心難測(下)

    抱犢寨,山寨大門前。

    「草民仇大海攜犬子拜見將軍。」仇大海帶著兒子與手下,近乎匍匐在山門

    前。

    莊椿掃視一番山門內(nèi)外,滿面歡笑躍下馬來,扶起仇大海道:「仇壯士快快

    請起,此番賢父子急公好義,智擒逆賊,勞苦功高,為本將省卻了一番麻煩,該

    是某家致謝才是?!?/br>
    仇大海一臉惶恐,口稱不敢,「草民為jian賊所誆,斗膽與將軍為敵,冒犯之

    處,還請恕罪?!?/br>
    莊椿大度地一揮手,「些許小事,本將是個(gè)粗人,所謂不打不相識,也算是

    見識了你老哥的手段,今后同為朝廷效力,少不得還要請仇老哥關(guān)照一二。」

    一口一個(gè)老哥哥,叫得仇大海渾身骨頭都輕了二兩,連忙敦請莊椿及其親兵

    進(jìn)寨。

    進(jìn)了聚義堂,仇大海又躬身再三謙讓,請莊椿坐在他那張虎皮交椅上。

    「聽說仇大哥當(dāng)年力格猛虎,今日見面,果然英雄虎威,不減當(dāng)年?!骨f椿

    輕撫座下虎皮,一再恭維。

    「將軍前番說能為我兒謀一個(gè)漕運(yùn)把總,不知在何處任職?」仇大海小心問

    道。

    莊椿瞧瞧在下面佇立的仇豪,大剌剌地掏掏耳朵,道:「老哥動(dòng)問,小弟就

    透個(gè)底兒,江南把總戚景通得罪了漕帥,已然下獄,眼看著就空出個(gè)缺來,你們

    從中使些銀子,活動(dòng)一番上下關(guān)節(jié),這位子八九不離十?!?/br>
    江南?那可是肥得流油的地方?。∫粋€(gè)漕運(yùn)把總手下有上萬的運(yùn)軍,他這寨

    子里里外外老老少少湊起來也沒上千啊,仇大海眼睛都紅了,連忙催促兒子,「

    豪兒,快,快給叔父大人磕頭?!?/br>
    仇豪倒也實(shí)在,跪在地上「咚咚咚」磕了幾個(gè)響頭。

    「一點(diǎn)小意思,不成敬意,還望將軍今后多多提攜?!钩鸫蠛E跎弦恢粵]封

    蓋的木匣,諂笑道。

    掃了一眼里面的金珠細(xì)軟,莊椿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示意身后親兵接過,「這和

    老哥父子今后所得比起來,九牛一毛,小弟就不客氣了?!?/br>
    「那當(dāng)然,那當(dāng)然?!钩鸫蠛_B連稱是,心中暗罵,娘的,譜兒真大,連錢

    都不親手接。

    莊椿走下虎皮交椅,親熱地?cái)堊〕鸷?,「大侄子一表人才,前途不可限量?/br>
    將來拜將封侯,可別忘了我喲?!?/br>
    仇豪被捧得忽悠忽悠的,只顧傻笑,「我能封侯?什么侯???」

    「望鄉(xiāng)臺上去做望鄉(xiāng)侯吧?!骨f椿臉色一變,攬住仇豪脖子的一臂用力收緊,

    另一手抓住他頂上發(fā)髻向上一提。

    「噗——」一股血箭沖天而起,仇豪無頭尸身搖搖晃晃,栽倒在地。

    幾乎與此同時(shí),大堂內(nèi)眾親兵拔刀相向,將毫無防備的山寨眾頭目砍翻在地。

    「兒子——」仇大海目眥欲裂,虎吼撲上。

    莊椿將手中人頭隨手一拋,大喝聲:「殺!」便舉拳迎上。

    「咚」的一聲悶響,兩道人影各退三步。

    莊椿有些意外的甩甩手,「老小子,拳頭挺硬啊?!?/br>
    仇大海不顧手腕骨節(jié)的疼痛,勢如瘋虎,再度猱身而上,雙拳猶如暴雨狂潑,

    又猛又急。

    莊椿也不躲閃,直接與仇大海撞在一處,只聽拳掌著rou之聲不絕,頃刻間兩

    人身上各中了對方不下百余拳。

    人影乍分,仇大海如一灘爛泥般軟倒在地,前胸四肢骨骼都已被打得粉碎,

    只有一雙血紅的眼睛死死瞪著莊椿。

    莊椿也是累得不輕,如牛般呼呼喘著粗氣,戟指罵道:「殺不完的賊骨頭,

    也配與老子稱兄道弟,那戚景通雖說不開眼,可也是將門世家,迭立大功才做到

    江南把總的位置上,你們父子倆一個(gè)無義,一個(gè)絕情,也敢有那個(gè)念想,呸!」

    山寨里殺聲四起,奪下大門的親軍與埋伏在外的大軍里應(yīng)外合,寨中處處火

    光,哭喊聲一片。

    莊椿揮刀剁下仇大海人頭,站在大堂上厲聲下令,「給我殺,不分老少,一

    個(gè)不留?!?/br>
    ***   ?。   。   。?/br>
    方未然踩著滿地的血水走進(jìn)聚義堂時(shí),莊椿正坐在虎皮交椅上擦刀。

    「在下恭喜將軍又立新功。」

    「他們自己找死,怨不得別人。」莊椿笑得自然,好似近千人命與他無關(guān)。

    「郭家那女娃兒,將軍打算如何處置?」方未然靜默片刻,還是問道。

    「方捕頭好似對郭家的丫頭很上心啊?!骨f椿笑容有些意味深長。

    「在下只是替將軍著想,漕銀大案若是一個(gè)活口都沒有,短了的銀子少不得

    有心人會(huì)懷疑到將軍身上?!狗轿慈坏?。

    「謝過方捕頭了,本將不是傻子,郭家那丫頭打入囚車,由漕帥處置。」頓

    了一下,莊椿笑道:「是死是活,得到了淮安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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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安,漕運(yùn)衙門。

    漕運(yùn)總督洪鐘與總兵陳熊共同接待著一位不速之客。

    「老夫久聞丁帥大名,奈何緣慳一面,不想今日登門枉顧,有失迎迓,還請

    恕罪。」洪老大人笑容滿面,恨不得把臉都貼上來。

    「緹帥坐鎮(zhèn)京畿,身膺重任,向不輕出,出必有因,本爵愚鈍,不知區(qū)區(qū)淮

    安有何事勞煩緹帥大駕?」相比洪鐘,陳熊的態(tài)度是不冷不熱。

    丁壽正在同滿臉樂開花的洪鐘套交情,聽了陳熊不咸不淡的問話,放下酒杯,

    干笑了聲,「爵爺明鑒,下官此番南下,確是身負(fù)皇命?!?/br>
    陳熊眉毛一挑,「哦?可方便透露一二?」

    「什么方不方便的,拿去看就是?!苟蹚男渥永锬贸鲆坏傈S綾,直接放在

    了桌上。

    陳、洪二人沒想到這位爺這么不見外,直接在酒桌上就宣旨,忙不迭起身就

    要下跪,被丁壽一把一個(gè)拖住。

    「這是太后懿旨,都不是外人,二位傳閱下也就是了?!苟廴幼炖镆粋€(gè)炸

    丸子,含糊不清地說道。

    二人相視一眼,只得重又坐回,腦袋并在一起拜閱懿旨。

    「丁帥領(lǐng)了南下采買的差事?」陳熊愕然抬頭。

    丁壽剛咽下一口香酥鳳脯,燙得直吐舌頭,緩口氣道:「太后圣壽迫在眉睫,

    咱們做臣子的總得上些心不是?!?/br>
    洪鐘茫然點(diǎn)頭,陳熊覺得自己是不是出鎮(zhèn)時(shí)候久了,有些跟不上形勢,怎么

    宮內(nèi)中使的活計(jì)現(xiàn)在歸錦衣衛(wèi)承包了。

    「敢問丁帥的差事辦得如何了?」洪鐘干笑著沒話找話。

    「去了趟揚(yáng)州,兩手空空?!苟垡慌淖雷樱瑳]好氣道。

    「揚(yáng)州也是大明一等繁華之所,就沒丁帥看得上眼的東西?」陳熊有些好奇。

    「好東西太多了,沒錢啊?!苟蹮o奈地兩手一攤。

    「?。俊苟水惪谕?,陳熊瞪大了眼,洪鐘翹起了胡子。

    丁壽站起身來,繞著酒桌開始兜圈子,「腰纏十萬貫,騎鶴下?lián)P州。這揚(yáng)州

    城真是個(gè)銷金窟,什么東西都好,什么東西都貴,就是有十萬貫也不夠消遣的。」

    自來熟地?cái)堊《淮髥T肩膀,丁壽嬉笑道:「何況我還沒有十萬貫?!?/br>
    「?。 苟她R聲應(yīng)和,心頭同時(shí)涌出一個(gè)錯(cuò)覺:他是在索賄么?

    二人的反應(yīng)讓丁壽有些無趣,加重了語氣,繼續(xù)道:「聽說這淮安有運(yùn)河漕

    運(yùn)之利,南商北賈,店肆林立,奔走闐咽,人煙稠密,富饒更在揚(yáng)州之上,二位

    又是當(dāng)方土地,日進(jìn)斗金,想必沒有下官這些苦惱?!?/br>
    這孫子是要錢!!二人可以確定了,心中大罵:當(dāng)了這么多年官了,從沒見

    索賄這么明目張膽的,含蓄點(diǎn)會(huì)死??!當(dāng)官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丁壽還怕這二位沒明白,「我是說……」

    「緹帥一路辛苦,先到客房歇息,有些事容后再議。」

    洪鐘心道:你別說了,你有臉說,我都沒臉聽了,官兒不是你這么當(dāng)?shù)?,?/br>
    貝兒!

    丁壽滿面失望怏怏不樂地離了宴席。

    「寡廉鮮恥,小人得志!」陳熊是武勛世家,對這種驟起新貴充滿蔑視。

    「漕帥,此人深蒙兩宮恩寵,圣眷在身,就不要計(jì)較這些小事了,你我合計(jì)

    一番,用多少銀子打發(fā)他?!购殓妱竦?。

    「憑什么給他銀子,漕運(yùn)衙門和錦衣衛(wèi)井水不犯河水,本爵又沒有把柄在他

    手里?!龟愋芘取?/br>
    「輕聲些吧,爵爺,如今漕銀大案在咱們頭上壓著,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呀!」洪鐘說到這,猛然省悟,「他該不是沖著漕案來的吧?」

    「不是。」陳熊郁悶地?fù)u頭,「幾位部堂沒有信傳來,看來他真是南下采辦

    的?!?/br>
    「那就好,別再摻進(jìn)什么牛鬼蛇神了?!购殓婇L吁口氣,如釋重負(fù),疲憊地

    說道:「爵爺,少年得志之人都受不得輕慢,此人背靠劉瑾,獨(dú)掌緹騎,又蒙陛

    下寵信,萬萬得罪不得,不如趁此交下這個(gè)朋友?!?/br>
    「要去你去,我不去。」陳熊一捶桌案,恨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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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洪鐘等人安排的客房內(nèi),丁壽哼著小曲,對著一面光可鑒人的銅鏡整理鬢

    角。

    掃了一眼隨手撇在桌邊的懿旨,丁壽嘴角浮起一絲冷笑,浮想起劉瑾的一番

    交待。

    「壽哥兒,陳熊武勛世胄,三代督漕,平日眼高于頂,連咱家也不放在眼里,

    你若插手漕案,縱有明旨他也會(huì)處處掣肘,讓你舉步維艱,不若明修棧道,暗度

    陳倉,或可事半功倍,收意外奇效……」

    果然被老太監(jiān)料中,席間一番試探,與洪鐘一意逢迎不同,陳熊面上客氣,

    卻驕矜倨傲,崖岸自高,這么個(gè)自命不凡的人物,看他不順眼的人絕不會(huì)少。

    丁壽往雕花大床上一倒,人心,真是好玩得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