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系統(tǒng)逼我GAY、張總叕去拍戲了、君染山河 完結(jié)+番外、[綜]君子如瘋 完結(jié)+番外、[洪荒封神]洪荒孵蛋手冊、孩子的父親都想和我談戀愛、新時代帝姬,絕不離婚!、[綜漫]我愿世界結(jié)緣 完結(jié)+番外、【西幻】為什么男主總往我身邊擠、獸神墓地
楚璇看得出神,恍惚間倏然覺得這些招數(shù)很眼熟。 她凝神仔細(xì)觀察,越看越覺得,自己定是在哪里見過,而且不是眼跟前,應(yīng)當(dāng)有些年歲,大概是在自己進宮之前。 可是……在哪里見過呢? 她含著疑惑看完,班主得了厚賞上前謝恩,大約從宮人那里聽說了楚璇的出身,頗為殷切道:“從前我們雜耍班里也有人會這一套胥朝功夫,在西市表演過一陣,云麾將軍就很愛看,曾有一天把那人叫去,給他來來回回表演了十幾遍,還讓他停頓,放慢動作地表演,好像要從中辨認(rèn)什么似的。” 楚璇心里一動,問:“蕭雁遲?” 班主搖頭,道:“是從前的云麾將軍?!?/br> 仿佛有什么觸動了楚璇心里深埋的一根弦,她沒由來的心慌,顫聲問:“蕭鳶?” 班主恭順地笑著點頭,道:“小的可不敢直呼將軍名諱。” 楚璇只覺天地旋轉(zhuǎn)了一圈,殘損破舊的歸位,明明天依舊湛藍無云,地面依舊平穩(wěn),可有什么在這一瞬間變得面目全非。 她想起自己在哪里見過了。 她想明白了很多事。 作者有話要說: 蕭富貴明天就出生了,大家不要擔(dān)心哈。 第56章 楚璇從來都覺得,蕭鳶這個人,生前狷狂蠻橫,是個無法無天的混世魔王,可他不傻。 他跟蕭庭寒之流絕不一樣,后者完全是靠祖蔭在渾噩度日,而蕭鳶,卻是靠著自己一刀一劍拼下的軍功爬上來的。 這樣一個人,縱然囂張且好色,可骨子里還是存著謀略智勇的,且如今看起來,這份謀略智勇比楚璇所能想到的還要深,還要出色。 其實楚璇最早知道梁王和胥朝的關(guān)系便是自蕭鳶的口中,當(dāng)時她還疑慮過,蕭鳶不是這么盛不住事的人,為什么冷不丁地要跟她說這些? 原來她一直都會錯了意,蕭鳶臨死前的那場會面,她以為是他對自己色心不減,又因官司被困在府中,百無聊賴之下才引她去書房磨磨嘴皮子。 可根本不是。 她眼見對方色瞇瞇盯著她,所回憶追溯的往事又全是圍繞著她的身世命運,便以為那天的主角是她。 卻沒有料到,敲鑼打鼓、熱鬧非凡的戲臺之下,還藏著一出更隱秘、更激烈的暗戲,那兩個人當(dāng)著她的面兒唱了一出完整的戲。 原來所謂虛無影蹤、不可捉摸的別夏后人、幕后黑手,早在一年前就被蕭鳶識破了,只是因緣巧合之下讓蕭逸提前動手把蕭鳶殺了,蕭鳶一死,這個差點在當(dāng)時就要浮出水面的幕后黑手又沉沉地落回水里,被他躲過了一劫。 不過話說回來,憑著幕后黑手這份藏頭藏尾的勁兒,就算蕭逸不殺蕭鳶,他也不會任由蕭鳶繼續(xù)活,畢竟他向來是手段狠戾,刀起血落的人,也是為求把自己的身份藏嚴(yán)實而不惜任何代價的人。 手段狠戾,殺人不眨眼…… 楚璇那流暢通徹的思緒驟然滯住,像是汩汩清水淌入了淤泥里,被阻礙了前路,寸步難行。 磬歌臺前的紅梅嫣然而綻,枝椏斜逸,花綴滿枝,燦烈烈的一樹,映著皎潔新雪,更有冷馥伴風(fēng)襲來,在澄凈晴光下,是一幅靜美幽謐的畫卷。 可看得久了,那靜置的梅花與落雪卻開始跳動,尾翼拖曳著光,飛旋幽徊,光束縱橫交織,炫然刺目,把周遭的一切都映得模糊起來。 可能她真得從一開始就什么都沒有看清楚過。 太后興頭正濃,打賞了雜耍班的班主,又興致勃勃地要來跟楚璇商量再上點什么花頭,卻見楚璇虛弱地偎在團繡墊上,臉色發(fā)白,目光渙散,一只手顫顫地?fù)嶙⊥蛊鸬母共?,額間冷汗直流,嗓子眼里擠出一聲破碎痛苦的呻|吟。 太后倉惶一驚,忙伸手扶住她那如冬風(fēng)中落葉、搖搖欲墜的身體,叫道:“你怎么了?你該不會是要生了吧?” 楚璇疼得渾身發(fā)抖,輕頷了頷首,手浸在冷汗里,冰冰涼涼,仿若無根的藤攀上太后的胳膊,用盡了全力,艱難道:“思弈……” 太后懵了一陣,回過些神,忙道:“對對對,快去請陛下,快去……還有,御醫(yī),叫御醫(yī)……不對,御醫(yī)都在昭陽殿里,來人,把皇后抬回去,快!” 昭陽殿殿門大敞,宮女們端著熱水快步進進出出,一陣寒風(fēng)撩過,吹落積在檐間的細(xì)雪,簌簌而墜,落到地磚上,融化成一團水漬,滑涼無比,宮女端著盆血水從那兒過,腳底打滑,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她勉強站穩(wěn),抬頭看了眼石階,忙躬身跪下,蕭逸疾步而過,把身后的內(nèi)侍甩出去老遠(yuǎn),縷金衲珠的龍袍緞角從微染濕意的地磚上飛速滑過,隨即飄出來皇帝陛下清涼的嗓音。 “別跪了,該干什么干什么去?!?/br> 進了殿門,拂開繡帷,因窗關(guān)得嚴(yán)實,血腥味兒散不去,濃郁的迎面撲來。 太后惶然迎上來,帶著哭腔道:“思弈,她怎么連點動靜都沒有???她……會不會死???” 這一鍋熱粥似的亂象,那蒼白孱弱的孕婦,還有守在繡帷外的御醫(yī)和喊“用力”的穩(wěn)婆……所有交織成了一幅她再熟悉不過的圖景。 已經(jīng)二十多年了,舊日的悲劇仿佛帶著血腥味兒又回來了,輕而易舉地勾出她藏在記憶深處最刻骨銘心的恐懼。 蕭逸安撫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闊步上看,掀開緊攏的青紗帳。 床前圍了四五個穩(wěn)婆,有在床頭看護著楚璇的,有在床尾掀被子的,各個大汗淋漓,一見蕭逸進來,忙要施禮,蕭逸皺眉掃了她們一眼,“都這個時候,就別多禮了?!?/br> 各人又忙回歸各位。 蕭逸坐在床邊,握住了楚璇的手,冰涼入骨,滑膩似雪,他忙把她的手合在自己兩掌之間,要給她暖和過來。 楚璇像是洗過一把臉,汗水順著脖頸漉漉的往下淌,把脂粉青黛都給洗干凈了,只露出一張素寡的小臉兒,虛弱地看向蕭逸。 蕭逸努力想要自己看上去足夠冷靜,足夠沉穩(wěn),讓楚璇見著他能安心,可饒是這樣,說出口的話還是隱隱發(fā)顫,“璇兒,你疼嗎?” 楚璇氣息綿弱,話音仿佛一縷清風(fēng),輕飄飄的,“疼。” “那你怎么不出聲?喊出來就沒這么疼了?!?/br> 她搖頭,“我的力氣快用完了,要是都用來喊,就生不出這個孩子了?!?/br> 蕭逸緊捂著她的手,眼睛紅了,強忍著不落淚,略微哽咽道:“我錯了,我不該逼著你生孩子,我把一切都想得太輕巧了,璇兒……求你了,你一定要撐住了,不能……不能拋下我,我自己活不下去的,這人世太艱難了,我其實很害怕……” 楚璇隨著穩(wěn)婆的叫喊而憋氣用力,聽著他的話,隔著汗珠兒看向他,輕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清淺卻溫柔的笑,“你這個傻瓜。” 她疼得臉色蒼白如紙,虛弱得好像觸手即化的素雪,可偏偏在這一瞬間,給蕭逸一種極剛強的感覺,紊亂的呼吸,氣息綿薄的話,絲毫改變不了她身上那種如廣袤山河般足以納吞四海的溫和堅韌。 在這樣的生死關(guān)頭,兩人好像完全調(diào)了個,他成了那個需要被保護、被安慰的弱者,而楚璇才是那個掌控全局,成竹在胸,不退不讓的人。 “頭出來了,快了,娘娘再用力?!贝参驳姆€(wěn)婆驚喜喊道。 楚璇白嫩的額間迸起幾根娟細(xì)的青筋,被汗水反復(fù)洗刷,她在吁吁的喘息間,輕聲道:“思弈,不要害怕,我向你保證我這輩子最愛你,誰都不會排在你的前面,后面的路不管多難走,我都會陪你走下去,我會永遠(yuǎn)陪著你的,我怎么舍得把你丟下……” 幾乎與話音同時落地,是嬰兒清脆略有些虛弱的啼哭聲。 穩(wěn)婆叫道:“生出來了……是個小皇子。” 宮女們圍了上去,呈溫水給孩子擦身,遞上早已備好的紅綾襁褓,畫月和霜月忙給楚璇掖好了被角,請御醫(yī)進來給她把脈。 蕭逸呆愣愣地坐著,由著眼前這些人奔走叫嚷,腦子一片空白,直到他母后進來,小心翼翼地從穩(wěn)婆手里接過孩子,喜滋滋地抱到蕭逸跟前,念叨:“瘦了點,小了點,才七個月,也苦了他了,御醫(yī)給看過了,孩子一切都好,思弈,你能不能看出來他長得像誰啊……” 蕭逸猛然回神,忙探身去看楚璇,筋疲力竭的楚璇已歪頭昏睡了過去,小臉慘白,一綹秀發(fā)被汗濡濕緊貼在側(cè)頰,顯出些凌亂的秀氣。 他長呼了口氣,感覺心頭久壓的大石終于被挪開,轉(zhuǎn)過身把孩子接過來,一見跟個老頭似的渾身皸皺,霍得大叫:“這誰家孩子?。吭趺催@么丑!” 孩子似能聽懂,‘哇哇’大哭了起來。 太后忙把孩子搶回來,冷眸瞥了他一眼,“剛生出來都這樣,你剛生出來的時候比他還丑呢?!?/br> 蕭逸皺著眉,難以置信,卻見太后緊摟著孩子踮腳瞧了瞧楚璇的臉,絮絮念叨:“小妖精長成這個樣,生出來的孩子應(yīng)當(dāng)不會丑吧……肯定不會,過些日子長開了就好了?!?/br> 蛻下那層皸皺的皮,孩子果然長得又白又嫩,眼線極長,額頭又寬又鼓,瞧著就是個俊俏小郎君的胚子。 只是楚璇這一遭好像傷了元氣,連續(xù)五天都昏昏沉沉地纏綿于榻,偶爾醒過來,看看孩子,便又睡了過去。 蕭逸讓御醫(yī)來給她看過了,御醫(yī)道并無大礙,只是因生產(chǎn)時失血太多、大氣下陷,懶言少氣、疲倦乏力都是正常的癥狀,不過既然孩子已經(jīng)生出來,倒是已無性命之憂,只要好好將養(yǎng)著就成。 益氣生血的湯藥流水似得送進來,除了給大人,還有給孩子的。 這孩子是不足月降生,先天不足,長得也很瘦小,所幸脾腎都很健康,只要好好調(diào)理,不出幾月就能和正常的孩子一樣。 自打這孩子出生,蕭逸每日里除了上朝批奏折,就是在昭陽殿里抱孩子。 楚璇眠多清醒時少,蕭逸也不在意,就一天到晚抱個孩子在她床頭坐著,每回楚璇醒過來,就只見這一大一小兩人四只眼睛巴巴地看著她,表情極其神似,就跟一個模子里刻出來似的。 被他們這么守著看著,楚璇感覺到了巨大的思想壓力,睡夠了五天就不再睡了。 殿里熏籠燒得極旺,又依照御醫(yī)的囑咐在床前分置了四個炭盆,將屋子里烘得暖暖的,因而楚璇躺在床上,只蓋了一層薄被,穿著輕綃紗的寢衣,抬手接藥碗時,紗袖便順著胳膊滑下去堆疊在肘間,露出一截白皙纖細(xì)的手腕。 蕭逸抱孩子在一邊看,邊看邊想:這腕子實在是太細(xì)了,細(xì)到好像稍稍用力一掰,就能‘嘎嘣’斷成兩截。 他失敗,真是太失敗了,連自己的夫人都養(yǎng)不胖。 楚璇察覺到了蕭逸那頗為古怪的眼神,把藥碗放回畫月手里的漆盤上,翻起胳膊看了看,疑道:“怎么了?” 蕭逸甚是憂郁地嘆了口氣,語氣中夾雜了一絲絲哀求,“你多吃些飯,好不好?你想吃什么就說,膳房都能做出來?!?/br> 楚璇笑了,倚靠著粟玉枕,柔順道:“好,以后我每頓吃三碗飯?!?/br> 蕭逸知道她是在唬自己開心,她一頓連半碗飯都吃不了,甚至連點油星兒都不能沾,每天靠補湯在吊著,身體都虛透了。 他抱著孩子長吁短嘆,懷中的麟兒似有感應(yīng),閉著眼‘哇哇’哭了起來。 乳娘忙將孩子接過來,哄了一陣兒,鞠禮道:“小殿下該是餓了,奴婢這就抱他下去喂奶。” 蕭逸點了點頭。 殿中沒了孩子‘咿咿呀呀’的軟濡嗓音,顯得安靜至極。 蕭逸終于盼來了楚璇能清醒地與他獨處,內(nèi)心悅?cè)挥指锌?,黏糊糊地上前抓住楚璇的手,喟然道:“我以后再也不讓你生孩子了,我們有這一個就夠了,我已經(jīng)立好了旨,明日尚書臺便會宣詔天下,立阿留為太子。” 楚璇唇線微彎,笑得嫣然恬靜,并看不出太濃郁的驚或喜,只道:“那么宛州的事該怎么辦?總不能這么一直僵持著?!?/br> 蕭逸道:“自然是要打的,不過得尋一個好時機?!?/br> 楚璇的心驟然提了起來,問:“什么時候?” 蕭逸漫然道:“當(dāng)然是得等著你出了月子啊,這仗要是打起來,我又要忙得腳不沾地,沒空陪你了,你這會兒正是虛弱的時候,我怎能讓你獨守空閨?” 楚璇沒忍住,白了他一眼,“我在跟你說正經(jīng)的?!?/br> 蕭逸眉宇一揚,將她往自己懷里拽了拽,道:“我也在跟你說正經(jīng)的。”他聲音沉定,像是一切盡在掌控,緩緩道:“這一仗梁王贏不了,他的兒孫各懷鬼胎,各有算計,已將他棄至宛州,憑他手里那七萬大軍,再耗一個月,糧草短缺,兵將疲乏,會逼得他不得不開戰(zhàn)。只要他一戰(zhàn),封世懿帶去的五萬北衙軍便是平叛之師,此戰(zhàn)結(jié)束,梁王將永無翻身之日。” 楚璇神情極淡,并沒有太多的波瀾,只說:“可你最大的敵人并不是梁王,你最終卯足了勁兒要對付的也不是他?!?/br> 蕭逸握住楚璇的手一僵,見楚璇凝著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最終要費大力氣對付的,是留守長安的十萬宛洛守軍?!?/br> “你知道了?”蕭逸驚詫,掩飾不住的慌亂,忙追問:“你是怎么知道的?你知道多少?” 楚璇默了默,寡淡素凈的臉上蘊出淡淡的笑意,目光微渺,追憶起往事,“記得我跟你說過,在我十三歲那年,盂蘭盆節(jié),蕭鳶喝醉了闖進我的閨房想欺負(fù)我,是三……是蕭……三舅舅救了我。” 她下意識想喊三舅舅,又覺得不妥,想要直呼其名,可始終過不了心里那道坎,實在做不到對他不恭敬,最后還是妥協(xié)喊的三舅舅。 蕭逸察覺出了她的掙扎痛苦,眉心微擰,心里也跟著不是滋味。 “三舅舅把蕭鳶踹了出去,把我救起。其實早從那個時候起,提示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他一個弱不禁風(fēng)的書生,從未展露過武藝,竟能輕易打敗驍勇善戰(zhàn)的云麾將軍。我那時被嚇壞了,又屈辱難當(dāng),差點投河自盡,所以根本就沒想過這里面有什么蹊蹺?!?/br> 這些事在她的心里早就過去了,如今回憶起也掀動不起或是委屈或是痛苦的任何情緒,只會想起當(dāng)時有個人從天而降,在她深陷危險時,救她于水火,拯她于危難,將她牢牢護在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