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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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量出來的結(jié)果,便是讓孫玄禮把她秘密地送到外州關(guān)押,對外宣稱失蹤。 就算梁王知道,也同時會知道江淮挨了打,把這一切歸咎為楚璇的攜私怨報復,沒有什么說不過去的。 唯一的隱患,便是云蘅郡主知道楚玥進了宮。 楚玥這樣一失蹤,怕是連宛州楚璇的父兄都會驚動,他們不知原委,一定會來找楚璇要人的。 但現(xiàn)在暫且也顧不上這些了,只能等著將來臨到跟前,再隨機應變吧。 這一場波折不得不匆匆收場,是因為秦鶯鶯又找上門了。 自打上回兒他和蕭逸做了個交易,這些日子頻繁與胥朝往來書信,如今夜間造訪宣室殿,并聲稱經(jīng)過自己的不懈追查,那幕后黑手終于有眉目了。 蕭逸拉著楚璇回御階上坐好,命宣。 多日不見,秦鶯鶯依舊妖嬈,臉上的傷也全好了,對楚璇也客氣了許多,能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叫她一聲“楚貴妃”了。 只是這廝規(guī)矩不過一刻,就沒忍住在和蕭逸寒暄的間隙,悄悄飛了眼風往楚璇的臉上。 哎呦呦,小美人瘦了,下頜尖尖,真讓人心疼。 蕭逸這人也太不會憐香惜玉了,要是讓她來伺候他……哈哈,必定在床上好好折磨……哦不,好好疼她。 那綺念美夢正做得歡,忽聽蕭逸那冷森森的嗓音從御階飄下來。 “你那眼珠子要是再亂瞟,信不信朕打斷你的腿?!?/br> 秦鶯鶯滿不在乎,心道打腿總比打臉強。 卻見蕭逸涼涼地把他從上到下地打量,補充:“三條。” 秦鶯鶯:??! 作者有話要說: 楚玥殺青了,給她放掛鞭吧。 第47章 他瞠目看著高高在上的蕭逸,沒忍住視線低瞟,順著剛才的話想了想,不由得打了個寒噤,縮了縮身子,老老實實地坐好,再不敢偷看楚璇,開始一本正經(jīng)地回話。 他于半月前和蕭逸做成了筆交易,蕭逸幫他找胥朝已故公主別夏留下調(diào)遣軍隊的信物迦陵鏡,而他則幫蕭逸把幕后主謀即別夏后人挖出來。 “陛下,我這幾日與父親通書信,讓他在胥朝內(nèi)部就別夏后人的事秘密探查了一番,近日終于有了些結(jié)果?!?/br> 秦鶯鶯微頓,眸中閃過狡黠的光,仰頭看向蕭逸,似乎在等他的回應。 蕭逸略勾了下唇角,端穩(wěn)地坐著,平緩道:“你放心,既然是交易,若你的消息有價值,朕會回你同樣有價值的東西?!?/br> 秦鶯鶯放了心,粲然一笑,道:“其實這事也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年歲太久,當年的人大都不在了,才漸漸淡出人的視線,到今日才又被重新提起?!?/br> “陛下當日不是問過我嗎?別夏如此手段,能在落敗潰逃之際布下這般奇局,這樣的人,為什么當年會奪位失?。科鋵嵾€真不單單是因為命。” 楚璇稟息聽著,好像被他寥寥數(shù)語帶入了數(shù)十年前那場硝煙彌漫、波詭云譎的奪位之爭里,不由得好奇心大盛。 那秦鶯鶯大概是知道成功勾出了他們的好奇,反倒賣起了關(guān)子,端著不痛快往下說了,只含笑看向蕭逸,“外臣說得有些渴,想飲茶歇一歇,不如陛下也先說一點?!?/br> 說罷,他抬起了身前的白釉茶甌,斂袖送到唇邊,細細品茗了起來。 楚璇一愣,當即反應了過來。 這人是怕蕭逸不守信諾,亦或是怕自己把消息和盤托出后,失去了討價還價的籌碼。 還有可能……他要根據(jù)蕭逸這里的消息價值,來決定后面的話該說幾分。 她不由得微瞇起眼睛,仔細打量秦鶯鶯。 一個男兒身,整天著女兒妝登堂入廟,瞧著是荒唐,且性情如此好色不羈,看上去跟浪跡于長安秦樓楚館那些依靠祖蔭的紈绔沒有什么兩樣。 可當面對關(guān)鍵事時,卻又能精明算計到分毫不差。 也是,宗府乃是胥朝的根基命門,能執(zhí)掌宗府的人,就算有顯貴出身作為推力,自身也不會是個等閑之輩。 楚璇雖然知道蕭逸也是個成了精的狐貍,但還是不免擔心,歪頭看向身側(cè)的他,卻見蕭逸輕幽一笑,目光幽邃地望著秦鶯鶯,干脆道:“好。” “初安十年,邵陽鬧饑荒,災民聚集,多落草為寇,同當?shù)厥剀姸瘫嘟?,局面一時失控。朕派禁軍統(tǒng)領(lǐng)徐慕帶著賑災錢糧入邵陽?!?/br> 楚璇驚愕,這事還跟徐慕有關(guān)? 蕭逸的聲音平緩響在宣闊敞朗的大殿上,毫無波瀾:“你就不覺得奇怪嗎?徐慕是禁軍統(tǒng)領(lǐng),他的職責是護衛(wèi)禁宮,保朕安危,為什么要他帶兵去邵陽賑災?” “只是當時你們胥朝內(nèi)亂,機緣巧合之下,處于頹勢的那一方有人逃到了大周,在邵陽落腳,想要向大周尋求庇護,而見面禮就是那枚迦陵鏡?!?/br> “朕當時年幼,身邊可信之人不多,只有派自己最信任的義兄去取?!?/br> 殿中一片寂靜,楚璇看見秦鶯鶯捏著甌沿的手微晃了晃,一滴茶水從甌中飛濺出來,正落到襟前刺繡的那只鴯鹋上。 他睫羽輕覆,半遮半掩著眼底一劃而過的激動。 蕭逸疏懶地看向他:“茶喝完了嗎?嗓子潤好了嗎?可以繼續(xù)說了嗎?” 楚璇幾乎要拊掌稱妙。 若是把這兩人送去寫話本,那絕對都是斷章的好手,直把人的心吊得高高的,然后戛然而止。 秦鶯鶯果然屁顛屁顛地放下茶甌,甚是乖覺地繼續(xù)說:“別夏之所以失敗,是因為失去了朝中股肱老臣的擁立。這話還是要從胥朝連年來的積弱說起,當年的別夏一介女流,卻端得雄心壯志,想要重整山河,挽社稷頹弱之危局,憑她一己之力自然是不行的?!?/br> “她想要尋求外援,便把目光投向了大周。你們猜猜她找上了誰?” 幾乎話音剛落,楚璇還沒來得及把信息捋順一下,就聽身側(cè)的蕭逸干脆且篤定道:“梁王?!?/br> 秦鶯鶯不住地點頭:“是呀,就是梁王。我早就跟你們說過,胥朝朝局的整體氛圍雖然開明,但那其實都是明面上的,骨子還是墨守成規(guī),迂腐至極的?!?/br> “別夏這一招太過冒險,有引狼入室的嫌疑,引起了老臣們的不滿。其實若她是個男人,也未必會一下子失去人心,但偏偏她是個女人。我曾說過,鼎盛的權(quán)勢會讓人忽略性別,那些老臣本就是看中了她的雄才偉略,而漸忽略了她是個女人?!?/br> “但她試圖將大周勢力引入胥朝,卻無意中提醒了他們:女人就是女人,當不起大局,行事也不夠謹慎。最重要的是,胥朝偏安一隅多年,老臣們在乎自己手中的權(quán)勢甚于國家是否興盛。那時的胥王成功抓住了老臣們的這點心理,趁虛而入,對他們多加籠絡,漸漸地把別夏孤立起來?!?/br> 說到這兒,秦鶯鶯不禁生出了些對英雄末路的惋惜:“她不得不收整殘局,頹敗而逃,逃來了大周,找上了梁王。” 不管前邊的故事多抓心,可于他們而言,這才是關(guān)鍵。 楚璇凝神聽著,秦鶯鶯卻遺憾地一笑:“別夏在梁王府待了半年,與梁王鬧翻,獨自離去,再無蹤影?!?/br> 鬧翻了? 楚璇腦中那根弦一緊,看向蕭逸,卻見蕭逸也皺起眉:“鬧翻了?” 秦鶯鶯笑意漸濃:“是,就是鬧翻了。有意思吧,你十分篤定地對我說過,如今在梁王背后支持他的胥朝實力便是別夏留下的,可是據(jù)我和父親查到的東西表明,別夏當年就是跟梁王鬧翻了,那她的后人為什么要在今天支持梁王?” 蕭逸額間的紋絡愈深,陷入沉思。驀地,他抬頭看向秦鶯鶯。 秦鶯鶯搖頭:“就到這里,后面的事就需要皇帝陛下自己去追查了?!?/br> 蕭逸也不糾纏,輕頷首,續(xù)著方才的話道:“朕派徐慕入邵陽,是想讓他去取那枚至關(guān)重要的迦陵鏡,他取到了,并且飛鴿傳書告知朕,會在賑災之后立即回京。但是,他卻死在了邵陽,當他的尸體被送回來的時候,找遍了全身,卻沒有發(fā)現(xiàn)那枚迦陵鏡?!?/br> 秦鶯鶯皺眉:“那……” 蕭逸無比輕巧道:“就到這里,后面的事就需要你自己去追查了?!?/br> 秦鶯鶯被自己擲出去的矛一戳,臉色堪稱精彩。 但楚璇卻沒有心思再看熱鬧,她微低了頭,想:不對,蕭逸沒有跟他說實話。 蕭逸曾經(jīng)跟她說過,當年徐慕并不是像外界所傳那樣死在了落馬道,而是自落馬道逃生,死在了道外五里的豐邑臺。 而且,最先找到徐慕尸體的是她的父親。 如他所言,若是徐慕早就拿到了那枚至關(guān)重要的迦陵鏡,那就是被殺他的人拿走了。因為他生前給蕭逸來過信,已拿到迦陵鏡,那東西如此重要他不會給旁人保管,而一定會放在自己身上。 而若是他死后那東西還在身上,會被父親拿到再轉(zhuǎn)交給蕭逸的,也就不會有今天的局面。 排除掉種種可能,那就只剩下一種可能,迦陵鏡被兇手拿走了。 可蕭逸早就推測出,兇手就是別夏后人,是那個躲在梁王身后的黑手。 而秦鶯鶯卻又在觀測胥朝內(nèi)部軍隊動向后,認定那個幕后黑手還沒有得到迦陵鏡。 這是一個巨大的矛盾!連她都想到了,蕭逸不可能沒想到。 她望向蕭逸,見他神色平靜坦然,半分作偽的痕跡也看不出來,而那可憐的秦鶯鶯還緊皺眉頭垂眸沉思。 秦鶯鶯就算想破腦袋也不可能想到楚璇想到的事情。 因為徐慕死在豐邑臺一事是個秘密,只有蕭逸和圍繞在他身邊的少數(shù)近臣知道。 秦鶯鶯所知道的和這普天下的其余人知道的一樣,他們都以為徐慕死在了落馬道,是被蕭鳶所殺。 可實際是,蕭鳶連徐慕的身都沒有近,只在事后撿了幾個碎尸塊給自己冒領(lǐng)功勛。 楚璇仔細地回想了一下蕭逸剛才說的話。 ——“他卻死在了邵陽,當他的尸體被送回來的時候,找遍了全身,卻沒有發(fā)現(xiàn)那枚迦陵鏡?!?/br> 其實蕭逸也沒有說謊,只是非常巧妙地遺漏了部分重要細節(jié),而遺漏掉這些細節(jié),卻足以把秦鶯鶯誤導到另一個與事實可能差之千里的錯誤方向。 楚璇知道父親的身份是機密,蕭逸不可能告訴秦鶯鶯,可就算這樣,他應當也有辦法隱掉父親身份,把事情講得最接近事實。 可他沒有,他由著秦鶯鶯被誤導,甚至還在措辭上精妙潤色,幾乎毫無破綻。 他們不是朋友嗎?不是真心地在互相幫助嗎?他們沒有利益沖突啊,為什么要這樣? 楚璇疑惑地看向蕭逸,蕭逸察覺到投注到自己臉上的炙熱視線,也側(cè)頭看向她,秀致的唇微微彎起,拋給她一個溫柔安靜的笑。 真好像是在外面偷了雞的黃鼠狼回到窩里跟自己的母狼裝善良無害。 楚璇一愣。 旋即……呸!這個比喻不對,連自己也罵著了。 殿前思索良久而不得法門的秦鶯鶯終于長嘆一口氣,無比挫敗道:“你們大周的水真是太深了,一般的人別說攪了,就是看都看不透,你說你這么多年是怎么蹚過來的?” 蕭逸微微一笑,平淡道:“朕的命和皇位連在一起,必須得蹚過來,不然就是死。” 秦鶯鶯連連嗟嘆,帶著幾分憐惜幾分哀愁,搖頭晃腦地走了。 他一走,楚璇便滿懷疑惑地握住蕭逸的手,等著他給自己解惑。 蕭逸道:“我說的話你還真是從來不往心里去?!彼沉搜垡股珴忉壍牡钔猓佞L鶯早已走得沒了影:“我不是說過嗎?除了會讀書還得會看人心,這是個聰明人,你可拿他練手,多揣摩揣摩他,精進一下自己的心智城府。你揣摩了嗎?還不是在等著我喂你吃現(xiàn)成的。” 楚璇無比郁悶地低下頭,心里十分不服氣。覺得蕭逸肯定是今天晚上訓江淮訓順嘴了,江淮走了又來訓她,還是一個調(diào)調(diào),好像真拿她當是他的干女兒了。 憑什么? 她比江淮聰明多了,她只是沒有蕭逸聰明,可蕭逸這么個渾身心眼的老狐貍,她沒有他聰明多正常,放眼天下也沒有幾個比他聰明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