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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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逸指向榻上的兔子:“要不它走,要不朕走。” 楚璇忙道:“它走,當然是它走。”說罷,喊了冉冉進來,把兔子抱了出去。 兔子走了,蕭逸的臉色有些許緩和,他彎身坐在榻上,絳紗層層堆疊于腳邊,上面縷著的金線在昏黃的燭光下泛著粼粼光芒。 楚璇站在一邊,忖著蕭逸今夜有些反常,有些詭異,舉止言語全然不似平常,也不知是怎么了——她胡思亂想了一陣,又看了看蕭逸的臉色,覺得應該是哄得差不多了吧,便去取了宮女剛呈上來的寢衣,道:“臣妾伺候陛下更衣吧。” 蕭逸抬頭看向楚璇。 她是在睡夢中被硬拖起來的,自然是穿著寢衣,雪色薄衫搭在她身上顯得有些松沓,越發(fā)顯得纖若細柳,腰肢不盈一握。一張小臉粉黛未施,素雪般干凈,倒更顯出眉目秀致,婉婉如畫。 這個女人,美到極處,仿佛生來就是要顛倒眾生的,只可惜,缺了點心肝。 蕭逸聽見自己心里輕輕嘆息了一聲,他本是帶了幾分怨氣而來,尋釁了一番,楚璇雖然沒有心肝,但也算溫和著言語哄他了,這深更半夜的,一場驚夢唱到如今,縱然心有不甘,也只能合著鼓點落幕了。 他站起,平抬起了胳膊。 楚璇如蒙大赦,長長舒了口氣,忙上前去給他解腰帶環(huán)佩,依次褪外裳、中衣。 深夜的寢殿里幽謐至極,只能聽見更漏里流沙窸窣陷落的聲音。 蕭逸今夜似乎無意于風月之事,只是合衣將楚璇摟在懷里,輕輕道:“你父親的事,前朝還爭論不休,朕不能給你過多的承諾,但可以保證,不會要他的命?!彼穆曇舯揪颓逶接茡P,與楚璇說話時更添了些輕緩柔和,如玉咽弦鳴一般,說不盡的妙音悅耳。 楚璇枕在他的胳膊上,微微愣怔。 大約半月前,他們在宣室殿不歡而散,便是因為楚璇的父親。 她的父親楚晏官拜大理寺卿,位列三司,又是輔政大臣梁王的女婿,位尊權重,本來是輕易撼動不了的,奈何時運不濟,卷進了一樁黨爭案里,如今已被撤職緝拿,等候問罪了。 楚璇這些年看慣了權欲紛爭,黨同伐異,人命如草芥,本也沒有過多的奢求,能保住她父親的性命已是再好不過了。 她往蕭逸的懷里縮了縮,道:“謝陛下。” 蕭逸攏著她的胳膊一僵,低頭看她,嗓音微啞帶了些許不快:“璇兒?!?/br> 楚璇唇角微彎,仰頭望入他那黑白分明的瞳眸:“謝謝思弈。”思弈,是蕭逸的字。 蕭逸才真正滿意了,沖她溫柔一笑,將她緊緊扣在懷里,裹著被衾,合眸入睡。 因皇帝陛下的一時興起,折騰了大半宿,等闔宮終于安靜了下來,外面卻下起了雨,雨絲綿細,淅淅瀝瀝落下,間歇的下了一整夜。 剛到卯時,蕭逸就醒了。 高顯仁已領著內侍宮女托著冕冠朝服等在外殿,蕭逸見枕在他臂彎里的楚璇還睡著,放輕了動作想將她挪回床上,誰知稍稍一動,楚璇便醒了。 她揉搓著惺忪睡眼,像是只迷蒙困倦的小獸,將臉頰貼在蕭逸臉上,打著哈切道:“思弈,你要走了嗎?” 蕭逸摟著她,滿心柔軟像是化成水,依依不舍略微猶豫了一陣,但想起今日楚晏的案子要在朝堂上公議,遂無奈道:“是呀,我要走了,該上朝了。” 楚璇在他懷里膩歪了一陣兒,支著胳膊坐起來,干脆道:“那我也不睡了,我去給你備早膳?!?/br> 說罷也不等蕭逸再說什么,靈巧地躥下了床,趿上鞋,一溜煙似得奔了出去。 蕭逸的胳膊還停在半空,維持著要摟楚璇的弧度,卻撲了空,他望著幔帳外楚璇的背影,溫煦寵溺地低頭淺笑。 雨勢稍弱,晨光微熹,但天地間彌散著淡靄,天光白且暗淡,透過窗格茜紗滲進來,如一抹霧影落在地磚上。 宮女添了幾盞燭燈,蕭逸已穿好了深黑赤緣的廣袖纁裳,高顯仁將衣擺和襟前的金線蟠龍捋平整了,托著垂旒冕冠退到了一邊。 桌幾已擺了幾碟熱氣騰騰的點心糕餅,蕭逸彎身坐好,拿著筷箸等了一會兒,還不見楚璇回來,問:“貴妃呢?” 宮女垂揖,回道:“娘娘說還差最后一道羹湯?!?/br> 羹湯?還有模有樣的。蕭逸挑了挑眉,心想,難不成只過了半個月沒見,楚璇真脫胎換骨,要洗手作羹湯了? 他怎么覺得這事這么不靠譜呢…… 試探性地捏了一塊栗子糕要往嘴里送,忽見眼前繚過一片暗影,一團肥rou重重地落在了桌幾上。 是昨晚那只肥兔子。 兔爺爺大咧咧地坐在碗碟旁,熟門熟路地抬爪去扒拉碟子里的糕點,亮出白白的大板牙,嘎吱嘎吱啃。 蕭逸看得目瞪口呆,半天才反應過來,兔子能吃榛子糕嗎? 這個念頭剛剛落地,面前的兔子竟俯下身子軟綿綿地趴在了桌子上,眼睛緩緩閉上,殷紅的嘴角滲出雪白的碎沫,一團臃腫的絨毛一動不動,漸漸的,連呼吸也沒有了。 蕭逸的手里還拿著筷箸,臉色卻已冷冽如冰,眸光幽邃,看向玉碟里的榛子糕。 因用膳的小幾設在了內殿,蕭逸獨自背身而坐,即便是離他最近的高顯仁也看不見里面發(fā)生了什么,只見蕭逸背影挺直,一動不動,還當那突然躥出來的兔子惹他不快,剛想上前,恰在此時楚璇端著新煨好的羹湯進來了。 高顯仁自然不便再上前,唯有欠身退回來,卻不由得抻長了脖子向里看,直覺皇帝陛下看上去有些古怪。 楚璇端著羹湯進了內殿,一打眼看見那肥兔子癱在桌幾上,剛想趕它下來,走近幾步,看清了真實情狀,悚然一驚。 兔子顯然已氣絕身亡,嘴角沾著糕餅的碎屑,白沫淌在桌面上,夾雜著細細的血絲。 蕭逸聽到動靜,回頭看過來,楚璇低頭觸到他那冰冷的眼神,一慌,手勁稍松,沒端住手里的漆盤…… 只聽一聲慘叫,漆盤轟然砸地,青瓷碗碎成幾瓣,guntang冒煙的羹湯灑了一地,蕭逸捂著額頭倒在了一邊。 高顯仁和一眾內侍宮女飛奔了進來,楚璇踉蹌著后退,腦子里一片空白,許久,在叫御醫(yī)的喊聲里,才懵懵抓住了一絲念頭,那個漆盤是烏檀木鑲嵌大理石的,還包著赤金邊,分量足得很,她只端著走了一小段路就累得手腕酸痛。 剛才……好像……脫手的時候那漆盤狠又準地砸在了蕭逸的額頭上。 作者有話要說: 貴妃娘娘來了!謝謝大家的捧場,貍貍鞠躬~~ …………………… 推薦我的另一篇文:《失憶后嫁給了狗皇帝》 燕綿綿被歹人所害,一覺醒來失去了成婚后六年的記憶。 她發(fā)現自己鳳袍加身,尊居昭陽殿,竟成了大周母儀天下的皇后,而且……嫁的還是那個從小便與她是冤家對頭,勢不兩立的狗皇帝蕭乾。 燕綿綿:…… 六年前:記憶中的狗皇帝陰鷙冷厲,手段狠絕,把她燕氏一族和與燕氏交好的代王打壓得幾乎沒有容身之地。 燕綿綿見了這狗皇帝從來都是繞路走。 六年后:宮女們都說帝后情深意篤,恩愛非常,皇帝陛下對皇后有求必應,向來是椒房專寵。 燕綿綿:…… ———— 深夜,燭光幽昧,芙蓉帳暖,蕓香霧杳杳若輕紗,輾轉落于殿中每個角落。 榻上,燕綿綿緊攏寢衣薄襟,像看登徒子一般,警惕且憤怒地瞪著蕭乾。 蕭乾深吸一口氣,實在忍無可忍,將手中茶湯揚翻,氣道:“你夠了!我們是兩情相悅,你是自愿嫁進宮里的,不是朕把你搶回來的!” ———— 宮里人都道皇后娘娘變了,從前每到晚上她就愛黏著陛下,枕在他身上不起來。 如今每到夜里,她在陛下身邊擺了一圈油燈,美其名曰是怕陛下夜間看折子不夠亮傷了眼睛。 皇帝陛下看上去龍顏不悅,可每到晚上,還是喜滋滋地、半刻不耽擱地奔進了昭陽殿。 直到有一天皇后不給陛下擺油燈了,陛下還兀自遺憾:“綿綿,朕覺得這油燈甚是有趣,你怎么就不擺了呢……晚上在燈火之間摟著你,卻是別有一番滋味的?!?/br> 皇后扶著腰,一臉怨念地被陛下身手敏捷地撈進懷里,心道這油燈擺與不擺,對他又有什么兩樣…… 綿綿和家人從前被這皇帝打壓時,只當君王無情??伤龔膩聿恢?,在針鋒相對的那些年,被她叫了千萬遍的狗皇帝早已悄悄將她擱進了心里。 需知:雙處,無妃無初戀無紅顏無藍顏。 如果喜歡,可點擊右上角作者專欄進去收藏哦,謝謝大家捧場,貍貍鞠躬! 第2章 美人 今日的早朝自然是要免了,群臣從前殿出來時,看見太醫(yī)院幾乎全部出動,提藥箱順著寰宮的廊橋去了內殿。 袁太后得知消息,慌忙從祈康殿趕了過來。 太醫(yī)已搭好脈看了傷處,不過是皮rou傷,蕭逸正值盛年,身強體健,根本沒有大礙。只是袁太后一早聽說皇帝是在長秋殿里受的傷,她向來看不上楚璇那個狐貍精,奈何皇帝一直護著,找不到機會下手。 因此袁太后鐵青著臉聽完了太醫(yī)的稟報,等他們都退下,她冷眼瞥向侍立在一邊的楚璇,沒好氣道:“你先去偏殿里候著,哀家有話要對皇帝說?!?/br> 楚璇心里忐忑難安,知道這一次闖了大禍。 往日里她跟蕭逸鬧些閑情別扭都不打緊,可這一次是血淋淋、明晃晃地傷了龍體,袁太后又向來不待見自己,若是要在這件事上大做文章發(fā)落她,那她是不是就離冷宮不遠了…… 因此她嘴上恭敬應下,斂衽鞠禮,卻躑躅在龍榻前。 蕭逸倚靠在玉枕上,面色溫潤如常,看不出什么情緒,只是淡淡地掃了她一眼,仿佛不經意道:“你下去歇著吧,不用害怕,是朕自己不小心腳底打滑撞在了案角上,母后明辨是非,不會為難你?!?/br> 此言一出,袁太后的臉色更加暗沉,嫌怨地狠剜了一眼楚璇,最終這凌厲的目光落在了蕭逸臉上。 蕭逸坦然受之,依舊一副風清水靜的模樣。 楚璇微微愣怔,低著頭,烏黑晶瑩的眼珠滴溜溜轉,領會了蕭逸的意思,輕輕抬眼看向他,見他嘴角似有若無地挑起一個弧度,給了她一抹淡之又淡、暗含了幾許安撫意味的笑意。 袁太后似是有所察覺,猛地轉過身看向蕭逸,蕭逸迅疾地凜正了神色,那抹笑意便像雨后初霽的輕煙薄霧,輕杳杳的隨風而散。 楚璇咬住了下唇,萬般心緒涌動,慢慢地退出了寢殿。 袁太后一直盯著楚璇的背影,驀得,回過頭來,頗為嚴肅地沖蕭逸說:“楚璇留不得?!?/br> 她見蕭逸沉默不語,倒收起了先前的急躁,耐著性子給他一點點地分析:“楚晏的案子朝堂上還沒有公斷,可他身為大理寺卿,公然袒護蕭鳶圈占民田已是不爭的事實,蕭鳶可是梁王最得力的兒子,手中握有宛州、洛州十萬兵權,他圈占民田是為了什么還用說嗎?人家已經合起伙來明著開始算計你了,你要是再繼續(xù)兒女情長,繼續(xù)心軟,只怕用不了多久這皇位就不是你的了?!?/br> 蕭逸安靜聽著,劍眉微凜,肅然看向太后:“那依母后,該如何呢?” 袁太后道:“殺了楚晏,把楚璇逐出宮,哀家早就看出來了,當初梁王把這小狐貍精送給你就沒安好心?!?/br> 蕭逸點了點頭,一臉的深覺有理。 袁太后大喜:“你決定了?” 蕭逸愣了愣,茫然道:“朕決定什么了?” 袁太后急得直捶榻:“殺楚晏,逐楚璇??!” 蕭逸依舊茫然:“朕何時這樣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