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生的遺憾
林曼淑為了找高云軒,先打了他的手機(jī),但沒有人接聽。而后又打了高家的電話,傭人說高云軒已經(jīng)兩天沒回家了。 這下想要找到高云軒恐怕需要些時間了。林曼淑可以等,但姚依然恐怕等不了那么久。 林曼淑之前聽姚依然說起過,高家的事情結(jié)束之后,高云軒又恢復(fù)了花天酒地的生活,不但沒有減少,反而更加嚴(yán)重了。 林曼淑能理解高云軒是因為痛苦才想要用酒精解壓的,尤其是知道姚依然懷了他的孩子之后,比以前更加痛苦了。 可是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樣,他無能為力,所以只能沉浸在酒的世界中。 “還是不接電話,現(xiàn)在要怎么辦?”沈凌珊問道。 “還能怎么辦,繼續(xù)找唄。”林曼淑一邊開車一邊說,車速很快,顯示著林曼淑的著急。 “一點頭緒都沒有,這要怎么著啊?”沈凌珊問。 “能喝酒的地方,一定能找到他。”林曼淑說。 “你認(rèn)識的都是些什么人啊,大白天就喝酒,連自己都孩子出生都不去看?!鄙蛄枭和虏鄣馈?/br> “只是太痛苦了。”林曼淑說,“只是太痛苦才會那樣的。” 為了加快尋找的速度,沈凌珊叫上寥寒予一起找,寥寒予啟用自己的情報網(wǎng),希望能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姚依然。 有蕭慕白在身邊陪著,姚依然好受了很多。 “謝謝你今天能來。”姚依然說。 “這有什么可謝的。”蕭慕白說。 “當(dāng)然要謝了。因為有你,因為有你們,我才不至于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死在冰冷的病房。” 姚依然盡量用愉悅的語調(diào)說,但話說出來卻顯得無比悲傷,連她臉上的笑都顯得那么蒼白無力。 蕭慕白不想讓她在悲傷的情緒中等待死亡的獎勵,轉(zhuǎn)移話題,問道:“你給孩子取名字了嗎?” “還沒?!币σ廊徽f。 “給孩子取個名字吧,要取個帥氣的名字,叫什么好呢?”蕭慕白引著姚依然轉(zhuǎn)移思緒。 “帥氣的名字……那可難了。”姚依然說。 她用手取逗孩子,看到孩子嬌小又白嫩的臉,忽然覺得舍不得。可是舍不得又能怎樣呢?死亡總會到來。 “剛剛,做手術(shù)之前,我曾想,如果能把孩子生下來,就算死了也無所謂?,F(xiàn)在突然不那么想了,他還那么小,我若離開了,他要怎么活下去啊?!?/br> 說著說著,姚依然再次哭了出來,她很想嚎啕大哭,以發(fā)泄內(nèi)心的悲傷,也想大聲職責(zé)上天的不公??墒撬F(xiàn)在沒有力氣了,連多看孩子幾眼的力氣都沒有了。 林曼淑最后在一家小酒館找到了高云軒,他果真不負(fù)眾望的在喝酒。林曼淑上前奪過他的酒杯。 高云軒現(xiàn)在處于一種半醉半醒的狀態(tài),看到林曼淑后,他笑著說:“誒,林律師,竟然是你???看來我是真的喝醉了,竟然能看到幻影了?!?/br> “姚依然今天生孩子,你不知道嗎?”林曼淑問。 高云軒若回答不知道,大家還能原諒他,但他的回答偏偏是“知道啊?!?/br> “知道你在這里干什么?” 林曼淑的怒氣一下子燃燒起來,她生氣的問道。 “來酒館還能干什么?當(dāng)然是喝酒啦?!备咴栖幷f。 “別喝了,去醫(yī)院看看她吧。”林曼淑說道。 “不去?!备咴栖幹苯泳芙^道。 林曼淑此刻都想打高云軒一頓了,但去不去是人家的權(quán)利,她又能怎么辦呢? “姚依然快死了?!?/br> 高云軒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眼神明顯有了變化,往酒杯里倒酒的手也略作停頓。不過很快就恢復(fù)了正常。 “為了生下你的孩子,為了保住繼續(xù)愛你的理由,為了往后余生,你能記得她。她冒著生命危險生下來你的孩子。現(xiàn)在,她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你連看都不去看她嗎?” 林曼淑說話的時候,高云軒只是默默的倒酒喝酒,看不出他的悲傷,準(zhǔn)確的說是一絲表情都看不出來。 “不想記得她,不想愛著她,甚至如果有可能的話,都不想認(rèn)識她。我們在一起,或者不在一起,帶給對方的都只有痛苦而已?!?/br> 高云軒的認(rèn)識很準(zhǔn)確,但也從側(cè)面說明了一個問題,那就是他沒有忘記姚依然,并且到現(xiàn)在還愛著她。其實這一點從他長時間的痛苦就能看出來了。 只是既然忘不了,既然還愛著,去見一面有那么難嗎? “現(xiàn)在雖然痛苦,但如果你連她最后一面都不見,會更加痛苦吧?!绷致缯f。 在姚依然最后的彌留之際,口中一直喊著高云軒的名字,那是她在人世間最后的眷戀。這對情路坎坷的戀人,到最后也沒能在一起。除了惋惜,更讓人心疼。 “云軒……云軒他,還是不打算見我,對不對?”姚依然問道。 “不是的,還沒有找到他,他如果知道了,肯定會來的?!笔捘桨讋裎康馈?/br> “我,恐怕等不到他來了……” 姚依然的身體已經(jīng)非常虛弱了,蕭慕白能感覺到她每說一個字都要拼盡全力。 “不會的,你先不要說話了,好好積攢力氣,等他來了再說,好嗎?”蕭慕白勸道。 “咳咳咳~”虛弱的姚依然開始咳嗽,連咳嗽聲都是那么的無力。 “慕白,如果你以后見到他,幫我把這個給他?!?/br> 姚依然吃力的拿出脖子上的項鏈,那是高云軒送她的定情信物,這么多年她一直隨身攜帶著。 “好,我一定會轉(zhuǎn)交給他的。”蕭慕白說。 “我恐怕要走了,只是……只是放心不下這個孩子,我可憐的孩子……” 姚依然似乎還想說很多話,但已經(jīng)沒有力氣了。蕭慕白看著她緩緩閉上眼睛,一滴淚順著她的眼角滑落。 姚依然的手無力的落下,預(yù)示她的生命到此結(jié)束。躺在她旁邊的孩子,似乎知道m(xù)ama離開了一樣,竟然嚎啕大哭起來。 嬰兒撕心裂肺的哭聲,姚依然為干的眼淚,還有周圍白色的壓抑的環(huán)境,無一不牽動蕭慕白的心扉。即使身為男兒,此刻也不禁淚流滿面。 姚依然去世后,還有一堆身后事為解決。不過她之前似乎預(yù)料到自己會出事,提前寫了遺囑。遺囑的見證人就是林曼淑,所以處理她死亡之后事情的,也是林曼淑。所以她要處理的事情還很多。 首先是姚依然的孩子,無論是根據(jù)遺囑還是血緣關(guān)系,孩子都要交給高云軒撫養(yǎng)。好在高家家大業(yè)大,撫養(yǎng)個孩子不成問題。 把孩子送去高家的那天,高云軒沒有露面。他從窗戶上看林曼淑進(jìn)入高家,又從高家出來,始終沒敢下去。 孩子的問題處理完,接下來就是財產(chǎn)的問題了。姚依然把財產(chǎn)平分給孩子和高云軒,分給孩子是可以理解的,那些財產(chǎn)可以讓他健康長大。 分給高云軒則是因為他在高家的家產(chǎn)爭奪時選擇放棄繼承權(quán)。姚依然可能覺得虧欠高云軒,所以才把遺產(chǎn)留給了他吧。 那天,高云軒的哥哥高翔見到林曼淑后說:“這場官司,是林律師輸了呢。我們高家的財產(chǎn)最終也沒有流入外人之手。” 高翔是在暗指之前林曼淑幫姚依然打官司獲得了一半高家的財產(chǎn),現(xiàn)在姚依然死了,財產(chǎn)分給高云軒和孩子,最后還是回到了高家人的手中。 林曼淑聽出了他的意思,冷冷的說:“高家的財產(chǎn)不是在一開始就外流了嗎?” “這話是什么意思?”高翔問道。 “你和高云軒都不是高老爺子的親身兒子,無論家產(chǎn)是到你們手里,還是其他人手里,都不姓高了。高大少爺,你知道自己姓什么嗎?” 林曼淑說話時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那表情分明是在嘲諷。 “你……” 高翔被戳中痛處,起的連話都說出去來。想要跟人吵架,他算是找錯人來,林曼淑的嘴巴可是不饒人的。 姚依然在那個秋天與世界告別,加劇了秋天的凄涼蕭瑟之感。很多年后,林曼淑依然記得,姚依然死亡的那個秋天,下了很久的雨。 大雨打落了銀杏的葉子,黃色的銀杏葉胡亂的散落在地面上,沉入積水中,濕漉漉的沒有質(zhì)感。 本來,林曼淑喜歡秋風(fēng)涌起、風(fēng)吹葉落的感覺,那個秋天卻格外害怕這個的場景。 生命是脆弱的,說不定哪天就會消逝;但同樣,生命又是堅強(qiáng)的,它能在別人的記憶里扎根。 姚依然的死讓蕭慕白很難過,他有點能體會孫雨彤死后陳立萎靡不振的感受了。好在他現(xiàn)在有了林曼淑,她的溫柔可以慰藉他內(nèi)心的傷痛。 “對不起,我不應(yīng)該在你面前這樣的,只是,我,實在是……” 蕭慕白為自己的悲傷向林曼淑道歉。 林曼淑把他的頭摟在懷里,說:“沒關(guān)系,這一次我不會生氣,也不會跟她爭風(fēng)吃醋的。” “因為這是她在你生命中最后的印象了。” 林曼淑接著又說:“但是吧,你不能悲傷太久。逝者已逝,活著的人總要活下去才是?!?/br> 安慰人的話,說出來輕松,但要做到實在是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