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夏疑
傅寧緩緩睜開眼睛,身上的感官正一一復蘇,剛剛轉(zhuǎn)醒的身體只覺得酸軟不堪,喉嚨發(fā)干,眼睛都變得有些模糊,肩背上的傷處稍稍一動便覺得撕裂一般的疼痛。 昨天義父氣極,當著喬世觀的面又不得不下重手,昨天沖出來的時候,因為疼得麻木還沒有覺得如何,今天早晨可是真的……傅寧默默的想著,一邊還試圖艱難的翻身。 迷迷糊糊的看了一眼四周的環(huán)境,一切都是那么陌生,自己,這是被帶到什么地方來了? 張口想要說話,卻覺得嗓子如生蓬刺般疼痛,傅寧掙扎著想要坐起,卻被一人用手輕輕按下,取下在他頭的毛巾,用手貼著他的額頭……已經(jīng)不是那么太燙了。 “不要亂動,是想要喝水么?”謝鈞輕緩而溫柔的語調(diào)讓眼前剛剛醒來的人兒一愣,這是誰,謝鈞? 可能是高燒過后的人還不太清醒,傅寧有些木納的點了點頭,趁著謝鈞去倒水的功夫,傅寧還是忍痛掙扎著半靠在床上。 謝鈞走到一旁,取過一個白瓷的咖啡杯,倒了一杯水,又走回床邊,用勺子輕輕攪動了幾下,然后,舀了一小勺清水送到傅寧的唇邊。 傅寧有些愣神的看著,半天沒有張開嘴,只是看著謝鈞,看到謝鈞最后用狐疑的眼神反看著他:“怎么了?不是要水喝么?” 傅寧這才反射性的張開了嘴巴,溫水入喉,說不出的甘甜,是蜂蜜水? 謝鈞緊接著又喂了一勺,傅寧顯然是處于極度脫水狀態(tài),這次再沒有發(fā)愣,乖乖的一勺一勺喝下。 謝鈞看著他病中乖巧的模樣,唇邊居然泛出一絲笑意,真的,像極了…… “這是哪?”傅寧喝了水之后,覺得嗓子清爽了一些,開口雖然仍有些沙啞,但是終于是有力氣說話了。 “昨天偶遇寧少受傷,一時不知如何事好,就先帶回我的公館請大夫來看了?!敝x鈞把杯子放在床頭。 看著傅寧疑惑的眼神,謝鈞干咳了一聲:“昨天晚上,寧少在江邊就那么一倒,身上帶著傷,也不知道你是傷到了哪里,就帶你過來,請杜少爺找了位醫(yī)生瞧了一下,還好,沒有傷到骨頭,沒什么大事?!?/br> “給謝老板添麻煩了”傅寧扶了扶仍有些暈眩的額頭,努力的回想著昨天暈倒之前的事情。 “嗯……還覺得難受?大夫等會就上來,再給你看看。”謝鈞看他面色蒼白,好像還是難受的緊。 “沒有關(guān)系,我自己也算是半個大夫了……”傅寧當年英國療養(yǎng),在醫(yī)院里恢復了很久才痊愈,說自己是半個大夫聽上去是戲言,但是一些簡單的醫(yī)護常識自己還是清楚的,傅彥有沒有下狠手,傷到了筋骨還是皮rou,他心里也有數(shù)。 “就算自己是個懂醫(yī)了,醫(yī)者尚不自醫(yī),還是讓大夫再看看吧?!敝x鈞說罷就要轉(zhuǎn)身離開,傅寧卻在他身后叫道:“謝老板留步!” “寧少想說什么?” “可否幫我打個電話?” “?”謝鈞疑惑的看著傅寧。 “我在謝老板這里,終究是不方便,還請幫我打個電話,我讓柜上的人來接我?!案祵幷f話的時候低垂著眼眸,沒有正眼看向謝鈞,仿佛痛得厲害。 “寧少這傷,一時半會怕是經(jīng)不起挪動,還是先讓大夫看看再說吧。”謝鈞眉頭微皺,沒等傅寧回答,轉(zhuǎn)身出了屋子。 傅寧輕聲嘆了一口氣,心里暗自想著,怎么這么巧,就遇上了他呢? 謝鈞下樓,看見翟歐鈴領(lǐng)著一個提著藥箱的人剛進門,卻不是昨日的大夫,不禁問道:“這是?” 翟歐鈴:“說是昨日的李大夫今天早晨被杜家召去有急事了,臨時安排了這位齊大夫過來。” 謝鈞:“齊大夫?” 那位齊大夫連忙摘下帽子,欠了個身:“謝老板,我和李醫(yī)生一樣是為杜少爺家做私人醫(yī)生的,昨天杜家大太太不小心摔了一跤,李大夫一早就過去看診了,臨行的時候特意囑咐我過來到您這邊復個診?!?/br> 謝鈞多看了這齊大夫兩眼,也沒再多問,便引著人上樓。 一進門,傅寧正在坐在床邊慢吞吞的穿衣,表情還帶著痛楚,謝鈞一看,心頭有些火起:“不是說了讓你不要亂動么!” 傅寧:………… 齊大夫:………… 傅寧:“我沒什么大事,還是……” 謝鈞:“你我說了都不算,先讓大夫看了!” 齊大夫一看這場面,也不要多話了,上去就扶著病人:“這位爺,還是先讓在下復查一下吧?!?/br> 傅寧被謝鈞剛剛那聲吼得也有些莫名的火大,本是不情不愿的,但是那大夫在自己的肩上輕輕捏了一把勁,傅寧疑惑的抬頭看了一眼,便默默的順著他的攙扶,緩緩的俯臥回床上。 謝鈞站在一旁,看著大夫?qū)⑺路粚訉用撻_來,露出青紫交錯的背部,心里莫名的一抽,大夫輕輕按捏了幾處,一邊按一問傅寧痛不痛,傅寧原是忍著不想說痛,可是架不住這大夫的手勁,終于輕聲“啊“了一聲。 謝鈞:“大夫……” 齊大夫:“無妨,大概是我手重?!?/br> 謝鈞:…… 齊大夫又看了一下脈象,便打開藥箱,突然扭頭對一直盯著的謝鈞說:“謝老板,還要勞煩你去樓下打一些溫水來,我要給這位爺清洗一下傷處,再抹一下藥膏?!?/br> 謝鈞看了他一眼,也沒說話,轉(zhuǎn)身出了房間。 自從這齊大夫來了之后,傅寧到是沒有再說讓謝鈞幫他打電話,涂完藥膏,齊大夫又留下一副藥方,囑咐了兩句,便提了藥箱告辭了。 謝鈞送人出了門,翟歐鈴端了碗粥上了樓,看到傅寧正側(cè)躺在床上:”寧少爺,你餓了吧?我煮了點粥,你先吃一點?“ 傅寧看著眼前的女子,想起來那日在茶館里,杜家少爺好像喚她“謝太太”? 這是,謝鈞的妻子? 翟歐鈴:“寧少爺?” 傅寧:“謝謝,我不餓?!?/br> 傅寧的口氣淡淡的還有些冷,翟歐鈴端著粥有些尷尬,正在猶豫是放下還是拿走,身后伸過一只手將她手中的碗接了過來。 謝鈞:“我來吧,你去忙?!?/br> 翟歐鈴看看謝鈞,又看了一眼傅寧,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便出了房間。 謝鈞端著碗,走到床邊坐下,什么也沒說,只是把粥放在唇邊吹了吹,便遞到傅寧嘴邊:“剛好,不燙,吃一點?!?/br> 傅寧看著他,又看看粥,沒說話也沒張口。 謝鈞一直舉著手,兩個人僵持了半天,傅寧終于抬手接過他手中的勺子,這才吃了一勺,謝鈞也沒堅持,便拿著碗,讓他自己拿勺,吃了十來口,一碗粥快見了底,傅寧的手顯然痛了,勺子往碗里一放:“可以了?!?/br> 謝鈞這才作罷,傅寧見他一聲不吭的又要走,只好說道:“這次多謝謝老板相救,不過還是請謝老板通知一下暮云閣,畢竟萍水相逢,不好多打擾?!?/br> “寧少盡管養(yǎng)傷,我自會通知貴府?!?/br> 謝鈞不知道為何會憋了一肚子的無名之火下了樓,若說之前和傅寧都非近距離相處,茶樓面對面論茶論道也是帶著些生疏,碼頭上那番爭斗讓他更清楚傅寧不可能是自己心里的那個人,可是從昨天他受傷,到他發(fā)燒胡語,到今天這種刻意的疏離感,都讓謝鈞心里有種呼之欲出的感覺。 那病中倔強,那個眼神,太像了…… 翟歐鈴剛掛斷一通電話,對著還在愣神憋氣的謝鈞說道:“柜上說,君山銀針到了?!?/br> 謝鈞眼前一亮:“來得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