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春逢
”青軒,還不下車……” 玉艷樓笑笑,看向傅彥身后,車門緩緩打開,出來一個白衣青年。 饒是玉艷樓閱人無數(shù),也不禁心中暗暗稱贊,雖說是義子,但是論著長相和氣派,說是親生的也不為過。 這模樣長相,煙眉輕蹙,明眸清目,似怨非怨,自有一段風流。 “這位就是寧少啊!可真是玉樹臨風,真真叫人心動呢!” 傅寧并沒有搭話,只是微微欠身回了個禮,玉艷樓看他一臉的不情愿,心想著,原先怕也是個大家少爺,這風月場上也沒有什么經(jīng)歷,便也沒計較許多,直接領了二人進了正廳。 傅寧剛一走進玉麗皇的大廳,迎面而來的就是一陣音樂喧鬧,不禁讓他眉頭一皺。 自己果然不適合這種吵鬧的風月場所,原是船到了港便想回家,并不打算出來,無奈礙于義父的情面,只有跟來過個場面。 傅寧本來就不是幫中人,身體久傷不愈便被送去了英國,這場子里的龍頭老大,主事堂主也不識得幾個,只得緊跟著義父,不斷的與人點頭應承,不過一會,便覺得心情有些煩躁,有些口干,慢慢停下腳步,順手從侍應手中拿過一杯酒,也沒弄清楚是什么酒,就喝了一大口,酒味濃烈嗆得一陣咳嗽,急忙掩口,神情尷尬。四下看了看,似乎也沒有什么發(fā)現(xiàn),端著那杯酒,放也不是,喝也不是,正躊躇著,一只手輕輕搭上他的肩膀。 他一扭頭,只見一個中年男人一臉震驚的看著他。 ……………………………………………………………………………… 謝鈞從傅九爺領著傅寧一進門便看見了,原只是覺得傅寧的身影很像一個人,待他看到正面的時候,整個人都要瘋魔了。 怎么可能? 清晏,他的清晏不是已經(jīng)………… 他親眼看到了他的墳,親手撫摸過上面刻的每一個字,他的商寧,他的清晏,早就死在了日本人的槍下。 那么,這個人是誰? 為什么?為什么會和清晏有著一模一樣的面孔…… 他的手在抖,眼睛急劇的變紅,連呼吸都開始急促,一直與身旁舞女調(diào)笑的杜三少都覺出了他的不對。 “怎么了?奉淵?” “…………”謝鈞深吸一口氣,不可能,不可能,決不可能。 “你別告訴我,你這就喝多了?”杜三少語氣仍在調(diào)侃,眼神卻略有擔憂。 “呼……”謝鈞長吁一口氣“沒事,剛剛喝得急了。” “那就是傅九爺?shù)牧x子了?”杜三少也看到了傅九爺和那個白色西裝的青年男子?!皠e說,這氣質(zhì)儀態(tài)還真的像九爺。” 杜洪睿正說得樂呵,一轉(zhuǎn)眼發(fā)現(xiàn)謝鈞不見了。 ………………………………………………………………………… ”這是酒,你這樣喝會嗆到的?!澳莻€男人慢慢收起了自己的震驚,將傅寧手中的杯子拿下,彬彬彬有禮的遞了個杯子過來:”這是水,潤一下?!?/br> ”謝謝?!案祵幷Z氣冷淡,氣的回了一句。 聲音清冷的都是那么的相像…… 謝鈞的手還是有些克制不住的在抖,他忍不住,他已經(jīng)極力克制,卻還是忍不住靠近,想要確認什么,卻又不能離得太近,他的心跳過速,卻強撐著讓自己鎮(zhèn)定。 “你……”謝鈞剛想再問一句什么。 卻被外面一陣吵鬧聲打斷,喧鬧中,玉艷樓嬌笑的聲音傳來:“喬爺,您看,有貴到了!” 謝鈞順著玉艷樓的聲音方向看過去,只見一黑風黑氅,身材魁梧,濃眉劍目的中年男子步入大廳,身后緊跟著幾個身形高大的黑衣男子,戴著禮帽,并未看清楚樣子。 喬世觀大笑三聲,走上去握住來人的手:“我當是誰,關爺你大駕光臨??!怎么也不知會兄弟我一聲,哈哈哈哈哈哈……” “是喬爺您和我見外了吧,九爺公子回來,接風洗塵這樣的大事,我怎能不到場!”來者不是別人,卻是這上海灘赤焰盟的龍頭老大——關瀾。 “關爺?shù)南㈧`通,本是幫中小事,沒想到要勞煩您大駕啊!”喬世觀笑呵呵的把人往內(nèi)廳里迎。 傅彥此時也從樓下走了下來,有些冷冷的看著關瀾,淡淡的來了一句:“有勞關爺了……” “九爺氣了,令公子呢?”關瀾不動聲色的朝兩側一掃,就看到了站在傅彥身后的傅寧,用手一指“如果我猜的沒錯,這就是令公子吧!” “青軒” 聽到義父的叫自己的名字,傅寧只得走了過去:“義父……” “這位是赤焰盟的關瀾——關爺,過來行個禮!” “關……”傅寧還沒有喊出口。 “哈哈,不要什么關爺關爺,就叫關叔好了,九爺,我們之間還見外什么!”關瀾說著用手拍了拍傅寧的肩膀“這副模樣,莫說是你是九爺?shù)牧x子,這說你是九爺?shù)沼H的親生兒子,我也信!和你義父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哈哈哈哈……” 傅寧朝義父看了看,一時之間又不知道如何回這人的話,傅彥看著關瀾,沒有再多言,朝傅寧略點了點頭,傅寧這才喊了一聲: “關叔……” 不遠處的謝鈞把這一切收入眼底。 黑龍幫的勢力在法租界,而赤焰盟則是和日本人一直有所往來,這關瀾原是軍閥出身,行事手段極為兇殘,和喬世觀雖然明面上你來我往稱兄道弟,私下里,也是暗潮涌動。 這場宴會看上去是替傅九爺?shù)牧x子接風洗塵,可是從這關瀾一出現(xiàn),周圍所透出一股異樣的氣氛。 謝鈞看著傅寧站在傅九爺?shù)纳韨?,那么像,可是,卻又有哪里不太一樣。 而此刻的傅寧卻注意到,原本喧鬧的玉麗皇大廳,似乎因為關瀾的到來,氣氛變得有些微妙,甚至讓人覺得有些寒意。 傅寧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邊并未多言的義父,是錯覺么?為什么覺得父親的眼中有東西閃過,說不清,道不明…… 因為關瀾的到來,傅寧又不免拿起酒杯敬了兩杯,卻是實在喝不習慣這洋酒,澀口的緊,傅寧又悄悄退出正在歡談的圈子,環(huán)顧四周,想要找些清水來喝,可是,這種場合,似乎找杯水變成一件難事。 正在長餐桌前來回游走,突然從側面遞來一只托盤,盤子上立著一只高腳杯,里面盛著淡黃色的液體,傅寧本能的想要拒絕。 “這是果汁……”一個低沉的男聲在耳邊想起,有些耳熟,傅寧轉(zhuǎn)身抬頭,卻是剛剛遞給他水的男人。 怎么,哪里都能遇到? 謝鈞自打見了傅寧,恨不能整個眼睛都粘在這人的身上,可是又不敢過于放肆,他很想牽一牽那人垂在身側的手,他很想再多和他說上幾句話。 可是,大約是謝鈞和這場子有點犯沖,傅寧剛剛勉為其難把果汁接過來,就聽到杜三少在自己身后大叫了一聲:“奉淵,你讓我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