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四一向您致敬,偉大之母(補更一,周四
昆廷睜開眸子。 幽冷的目光在崩塌的大地與隆起的山巒上一掠而過,這位信理部的裁決官微微抿了抿干薄的嘴唇,而后長身而起。 “大人?!?/br> 幾乎在他起身的同時,一位紅衣的執(zhí)行官闖入了這個在劇變下瀕毀的營帳。 “時間到了?!?/br> 昆廷注視著他,神色沒有任何變化,他只是抬起手,將下屬接下來想說的話壓下,而后大步邁出,推開了如北風中的落葉一般飄搖的門簾。 “跟上?!?/br> 他說,步伐在邁出營帳的一瞬間有一個微不可查的停頓。 即便對眼前的場景早有所料,可初見之下,仍然震撼人心——深紫色、腐爛變質(zhì)的大地仿佛被不同怪物的無數(shù)根觸須一同抓住、拉扯、一道道縱橫交錯的裂痕毫無規(guī)律的顯露在大地之上。 而與此同時,不講任何道理甚至違背觀規(guī)律的,在一道道通向地淵的裂縫之間,一座座山巒不可思議的拔地而起,將整個遠征軍的軍勢徹底割裂。 不要說圣教軍、圣歌隊、持劍者,就連持劍者大隊內(nèi)部,在這種情況下,都只能各自為戰(zhàn)了。 場面極其的混亂。 “現(xiàn)在能聯(lián)系上多少人?” 在一處隆起的高臺停下腳步,昆廷將視線稍作偏轉(zhuǎn),在身后三三兩兩匯聚起來的人群中環(huán)視一圈,隨后微微瞇起了眼,人群中理所當然的有他信理部的嫡系,但素不相識的持劍者與圣教軍也不在少數(shù)——說來可笑,平時對宗教裁判所畏之如虎的他們,到了此時此刻,下意識依靠的依然是他們這群往日里被恐懼、被唾棄的劊子手。 這就是人類的劣根性。 心中對此嗤笑不已,但信理部的裁決官很快便收斂了眼中隱含的譏諷,搖了搖頭,以冷漠甚至稱得上冷峻的聲音說道:“算了……跟上我。” 他沒有多說些什么,也不需要多說些什么,只是簡簡單單的撂下一個不是命令的命令,便再一次邁開了腳下的步伐。 沒有猶豫。 并非因為他不在乎他們會不會聽從她的命令,僅僅是基于一個判斷,一個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判斷—— 他們一定會跟上。 因為,他是他們最后的救命稻草,他們已別無選擇。 這多少有些可悲。 但人類,不正是如此可悲的生物嗎? 懷抱著毫無價值的憐憫之心,他在信理部駐遠征軍的營地前停下腳步,然后反身,看向追隨在他身后的人群。 只有一百來個啊…… 比預計的要少。 不過,也夠用了。 他想到,目光在人群中搜尋著自己的嫡系,在大致確定人手布置足夠充足后,點了點頭。 “動手?!?/br> 沒前沒后,甚至意味都多少不明的一句話,徹底引爆了現(xiàn)場。 并不是人群對信理部裁決官的話有什么反應,而是……突如其來的殺戮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發(fā)生了什么? 許多人還沒有反應過來,殷紅的鮮血就染紅了視界。 而更多的人,則是在紅衣裁決官話音落下的同時,徹底被黑暗與混沌吞沒。 ——死亡之花于此怒放。 ——生命之花于此凋零。 短短的片刻之間,除了零零散散十數(shù)位渾身浴血的紅衣執(zhí)行官外,此處再沒有一個活人,密密麻麻的尸骸橫七豎八的堆積在一起,濃郁的化不開的鮮血順著大地的紋路一路蜿蜒曲折的流淌,**的大地如沼澤一般向下塌陷,貪婪的吞食著死者的尸骸,而伴隨著時間的流逝,一道道紅色的陣紋在黑暗中逐漸顯露。 “差不多了?!?/br> 一直冷眼旁觀,甚至主動擊殺了幾個想要逃走的持劍者的昆廷平靜的發(fā)出了感慨,視線掠過大地上層層累累的尸骸,望向被濃重黑暗籠罩的天空,隨后說道,“可以開始了?!?/br> 于是,鮮血再次飛濺。 沒有任何言語,乃至連最起碼的遲疑都沒有,造成了這場屠殺的劊子手們,不約而同的終結(jié)了自己的生命。 剖開自己的胸腔。 掏出自己的心臟。 本不可能出現(xiàn)的動作,在這一刻,成為了現(xiàn)實。 十二顆悖逆常理、依舊在跳動的心臟,以昆廷為中心,被整齊的安放在等距離的圓環(huán)之上,構(gòu)成了正在進行的褻瀆儀式的“基盤”。 而位于逐漸成型的煉成陣最中心的信理部裁決官,毫無疑問,正是這場褻瀆儀式的主持者,正是這場屠殺的幕后黑手。 無論是那些跟隨在他身后的同僚,還是全身心信賴著他,甚至不惜一死的嫡系,對這個男人來說,都不過是可以犧牲的棋子,不過是用以達成獻祭的手段,他們的死,在他的眼中,根本沒有掀起哪怕一丁點的漪漣。 他只是凝視著漆黑天幕之上的未知之處,干澀、喑啞、不成韻律的褻瀆之語自唇齒之間吐露。 或許冥冥之中確實存在著神靈,即便遠征軍的營地在天地更易的偉力下地動山搖,也仍能聽得清那天穹之上響徹的雷霆之聲。 若是有人能透過層層黑暗,看清千里之外的云海,必定會看到令人咋舌的一幕——濃重的、粘稠如墨漬的鉛云如同大海之上的漩渦一般翻騰涌動著,密密麻麻、難以計數(shù)的深紫色閃電幾乎占據(jù)了大半個天際,在有若實質(zhì)的厚重云層中撕裂出一條條令人震怖的通道。 但詭異的是,昆廷所正對的位置,云海翻騰的最中心,卻平靜的可怕。 沒有電閃,沒有雷鳴,甚至連云層也并不存在。 那是絕對的黑暗,那是絕對的空無,那是…… 世界的創(chuàng)痕。 通過儀式,通過血祭,世界間隙的大門被打開了。 早于世界誕生,被先民封印在亙古空無之中的舊日眷屬,在儀式坐標的牽引之下,在紅衣裁決官的呼喚聲之中,自遙遠的彼端振翅而來! 數(shù)百?上千? 不—— 是成千上萬! 追隨著舊日世界的支配者的上古邪物,穿過電閃、穿過雷鳴,穿過厚重有若實質(zhì)的鉛云,拍打著如同蝙蝠一般的翅膀,在不可見的高空中游蕩著、盤旋著,而后……俯沖而下! 盡管人類所能窮盡的視線看不到那般的高度,但信理部的裁決官對此并非一無所知——只是,在儀式結(jié)束后,他的注意力被偏轉(zhuǎn)到了其他的方向。 那是一個身影。 一個模糊的,透過空間技術(shù)傳輸而來的身影。 他單膝跪下。 “向您致敬,偉大之母?!?/br> ——莉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