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爺的劍_分節(jié)閱讀_2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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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察覺到背心里一股溫暖的力量支撐住他,“別動,沒事了。”一把蒼老和煦的聲音正仿佛這汩汩涌入他體內替他歸元的雄渾精醇內力一般,柔和地說道,“你使脫了力,經脈要耗傷了,我?guī)湍阏徽??!蓖蹰灶^暈目眩,隱隱曉得是卑明的聲音,眼前景象昏沉沉的,“……師父……阿青呢…………我……”他突然一個激靈,攥住了他的袍袖,“你別殺他……別殺他……” 卑明嘆了一聲,道:“你放心吧…………樵兒,你靜一靜心,我有一樣事同你說?!彼f罷手腕一翻,懷中抱月,也不容他拒絕,先扣住他幾處大xue,氤氳真氣從那數處xue道之間透入肺腑,鼓蕩丹田,王樵只覺得全身仿佛扔進巨缹當中烹煮,將一個泥塑的身子捏做無形后再造,想要開口說話也不能。知道師父正用平生修為替他彌補療傷,心中既是感激,又是擔憂,卑明卻恍如無事一般,一面催動內力,袍袖鼓脹,渾身紫氣如蒸,那是他精修五十年、從未漏泄元陽方才修成的神功,緩緩開口道:“這件事埋在我心中許久了,從未親口對人說過。原本收你入門,你還不愿意,后來你見我舍了這雙腿救你,你心里感激,覺得老道我是個不錯的人,沒白說了那些俠義道理,這一聲師父才算叫熨帖了。其實老道我并不是全無私心,因為說到底,這樁樁慘案的起源與我也并非全無干系。” “我年輕時癡迷武學,天賦根骨也十分不錯,一生便在道觀修行,人情世故可謂一竅不通。因此輩分雖然低微,但成就道行卻遠勝常人,也是心高氣傲,眼高手低,自以為已經遍攬武學無所不包,總覺前人留下的要訣秘笈當中這里不足,那里不備,想要自己也創(chuàng)一門前無古人的武功出來。當然這事做來極難,因此我也卡在半途當中,不上不下,心中焦躁不堪。 “我狂妄自大,屢犯門規(guī),言語觸怒了不少師長,在山上待不下去;我?guī)煾笇⑽抑鹣律饺?,要我歷練江湖,不輸給一百個人不準回山。我一氣之下下了山,心想要我贏一百個人容易,輸給一百個人,那怎么能夠?我們出家人不打誑語,我又不能假裝輸去,因此便挨個去挑那些知名武館,與各色人等來回交手。這一下我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堂堂正正輸給一百個人雖不容易,卻也并非難事,是我將自己看得高了。 “我有一日又輸給一位江湖豪客,這是我輸給的第九十九人,當時心灰意冷,一蹶不振,傍晚時在野外露宿,燃起篝火來,將我寫了那半本武功要訣拿出來,長嘆道:‘卑明啊卑明,你也把天下英雄瞧得太小了,把自己看得太高了,把武學看得太淺了。你這算什么玩意!’將那書冊丟進火里。這時突然有個青年,使一招‘白衣渡世’從火堆上一躍而過,將它搶了出來,用手摁滅了火苗,就坐在火堆另一頭,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看到有的地方他撫掌大笑‘有意思!’,有的則搖頭道:‘不對!不對!’我著書以來,從未給第二個人看過,這人雖然出現得蹊蹺,我竟然一時也不顧去問他身份,只想聽他如何點評。 “沒得爿晌他已看完了,居然又從頭看了一遍,才對我說道:‘道長如此精妙的武學著述,燒了豈不可惜?’我大為慚窘,便將自己不自量力、連輸九十九場等等事一并說了。這人道:‘人外有人,那是值得欣喜的事。道長輸了九十九場,卻也和百來位當世不同門派的武學高手交了手,豈不是可以博采百家、兼收并蓄?道長這本著述中論及的武學,不拘一格,開前代所未有,也不必妄自菲薄。我看這書中靈犀,全在于此……’他隨手指摘,一字無錯,居然已將我寫的那些破銅爛鐵一字不差地記下來了。我信口詢問,他隨意點撥,于武林中各派、各家、各人所長無一不知無一不曉,有些道:‘你這兒錯了!這一想法在西川派創(chuàng)下的太白三醉當中已經有過類似的詮釋,然而效果迥然……’有時又說:‘此處與離派的‘蓓刀’中的連環(huán)絕異曲同工,但似是連環(huán)絕的發(fā)勁在實戰(zhàn)當中更好用些……’說得我又是驚愕,又是震動,又是羞慚,又偏偏茅塞頓開。那人末又笑道:‘道長閉門造車,出不合轍,也是正當,多行路丈量,也便好了。’我倆未通姓名,就這樣在荒山野地居然聊了一宿,都頗有相見恨晚,恨不能引為平生知己之感?!?/br> “我倆不忍分別,一路同行,共同鉆研武功,日子過得如流水般飛快,三月過去,我居然也再沒有輸過一場。也是奇怪,越是不輸,心里便越是沒底,越是害怕那最后一場到來。有一日,當時名揚兩江的一位大俠聽了我的名頭,前來邀我比武。我想了又想,殊無勝他的把握。那人見我心神不寧,坐立不安,便邀我下棋,然而我滿腦子都是武功,招式,那些黑白橫豎,老實說一點兒也沒記得。結果無心之中,居然陰差陽錯,下出一塊從未見過的怪劫出來。待到終盤,局面亂得相互交纏,黏得嚴絲合縫,居然分不出勝敗?!?/br> “那一刻我才發(fā)現,那劫便似我的心象,我瞻前顧后,既渴望棋逢對手,提升境界;又怕對手太強,我贏不了。我怕我一旦輸了,便不得不回山,那時候便不能與這人攜手同游……恨不得這最后一場來得越遲越好。患得患失之間,早已失了風范,變得死纏爛打,也沒了什么鉆研精神,只求不敗便好,居然硬生生打出了一場和局?!?/br> “我嚇壞了。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心驚膽戰(zhàn),手里棋子也沒放下,慌不擇路地越墻而出,飛也似地逃回了山上?!彼麘浖按耸?,仿佛連聲音里都帶著微微笑意。“我當時太害怕了。我怕我做出有辱師門的錯事,更怕折辱了知己二字,整整十年都沒有下山。我從幼時便一心要修成武當紫微元陽功,當時已有十年功力。莫說必須得是童子之身,心念不穩(wěn)亦是大禍。所以當時在三清祖師前發(fā)下愿心,有生之年絕不再見此人,否則令我洞骨穿心,不得善終?!?/br> quot;在這期間,他偶爾有寫信來,仍然是與我探討新派武學,除此外更無其他。我原本不看亦不復,但后來實在忍耐不住,又說服自己若是要動心忍性,非得看了也不動聲色,才能證明自己心態(tài)平穩(wěn),已然度了此劫。于是……那之后便偶有書信往來。” “他說他從那局棋中我倆不斷劫爭中領悟到,生死都在于外氣之存。無論這世上哪一門哪一派的武功,都是聚氣于一身,以周天鎖??;若有一門功夫以外氣為根,公氣為補,則可以如這棋一般,使自我化身于無窮之外,反其道而行之,則可以隨心所欲,將他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他稱那是他自己‘暇時奇想,著手創(chuàng)之’,而我亦在回信中勸他‘息心頓筆,此念入魔’,這功夫莫說沒有,便是真有,怕也會墮入魔道。但雖是這樣說,終究也只是一種新奇想法罷了,況且當真若有,也是冒天下之大不韙,翻手為云覆手為雨,開創(chuàng)萬載未見之武學局面。因此按捺不住,仍然就此與他在信中你來我往,相互假設攻訐,探討了不少相關的延展。” “后來……當我知道他從十二家中獨占鳳文,以嫁蠱為根基,活用我倆探討出的這玄理悟創(chuàng)制了生死局后,……大失所望,這才明白那武功怕也并非他‘暇時奇想’,而是鳳文中的精要。他自己一人解不開,因此托我之手,替他探討解開這謎題,又反手將它用于害人的邪道上。只恨自己年輕時所信非人,從此與他斷了書信往來。后來,也曾有人上武當來求我出手為武林除害,……我雖對他所作所為心知肚明,但因為發(fā)誓此生不再見他,卻也沒有答應?!?/br> “二十多年前我得知他死訊,心中愧疚,總是覺得是自己當初所為導致他走上邪路,之后又從未當面規(guī)勸教誨,這知己二字,實不敢當,心中抱愧,因此對他子孫一系照顧有加,怕他們再走上歪路,更是時時勸誡?!?/br> “孰料五年前,這位已死之人居然寫來最后一封信,將我與他多年來往書信一并寄回,告知我他命在頃刻,要我看在這些書信情面上,托我傳交給他的弟子。他信中言道在他子孫當中選定了鳳文傳人,萬望我不吝教誨,將我倆共創(chuàng)的這門絕學傳迭下去。他知我言出必踐,也知道如何打動我做他的棋子?!?/br> “我又恨又悔,恨自己耗費一生,才認清這人真正面目;悔當初為什么毫無機心,做了這兇手的幫兇。我怕這入魔的武功禍害江湖,更害了那位王家后生,因此才寫信與王佑稷告知此事,請他留心在意。誰料想這封信透露的信息卻流入十二家與八教的耳朵里,成為最終導致王家滅門的導火索?!?/br> 說到此處,周天已畢,卑明緩緩收功,解開他xue道禁制,長嘆道:“你也知道這人究竟是誰了。師父愧對你全家滿門上下,這才默聲不響將你帶回山上,卻一直于心有愧,難以啟齒,不敢告知與你。如今……”王樵渾噩間陡然聽到這么一段往事,惘然已極,急忙回頭道:“師父說什么話來……”映入眼簾卻嚇了一大跳,只見卑明面如金紙,搖搖欲墜,整個人朝他倒伏下來,背部衣衫全被血染透了,背心處插著一柄匕首,居然是被人偷襲暗算。 王樵目眥盡裂,一把抱住老人瘦弱身軀,不敢置信:“師父???……誰傷的你?!我……”伸手去點xue道止血,一提勁氣更是大驚,叫道:“您怎把紫微功給了我……?……”可這時候哪里來得及細問,不待他答話,已然迅捷無比點了他數處大xue,卻發(fā)現卑明早已自封了傷處xue道,硬憑一口真氣護住絳宮泥丸,居然堅持到現在看不出端倪。王樵束手無策,惶然四顧,發(fā)現自己正身在八樓之上,周圍并沒有旁人,道:“……您等一等我,我去給您請大夫來。” 卑明臉上閃過一絲奇異的釋然神色,緩緩道:“我自己發(fā)的誓言,如今應驗……也是過往冤孽……我這般年紀,什么時候死不是死呢?這功體你留著比我有用,別忙了,你好好聽著,我還有要緊話要說?!?/br> 王樵渾身顫抖,眼眶發(fā)紅,在他身邊跪下,雙手攥緊了卑明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