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方寄嗤了一聲，道：“你還裝佯來訓(xùn)我呢！”

    王樵思索了好一陣，終于撓撓頭，決定還是不恥下問：“你說，他為什么……在想什么……??？”

    “你幫我解了xue道我就一五一十告訴你?！?/br>
    王樵知道這點xue不過是給他點教訓(xùn)，一時陰維血脈不暢，蠱根饑餓躁動時，宿主怕是相當(dāng)不好受。但到底也不是長久法子，想了想便道：“你先說，我聽著有道理，就給你解開?！?/br>
    文方寄擰眉簡直不信他居然當(dāng)真不知，鼻哼道：“你真看不出來？！因為你要用錢調(diào)度，你夫人帶著孩子來了，你讓他怎么自處？”

    王樵莫名其妙，摸了摸鼻頭：“嗯？怎么？我見他挺喜歡爭兒的啊……”

    “我有時候真不知道你是真傻還是假傻……”文方寄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還有反來教導(dǎo)他的份兒，瞠目結(jié)舌，“他當(dāng)然在想，若是讓你夫人孩子知道，他還做不做人了？……呵，你又忙得腳不沾地，又帶著夫人各處應(yīng)酬，你又鐵定不問他怎么了，吃味大概都吃到齁了才是。”

    王樵將信將疑，擰眉道：“不對啊，我這都是有理由的啊……我跟他解釋過啊……你說一個那么聰明剔透的人，還用我反反復(fù)復(fù)曉以利害嗎？”

    文方寄不耐煩道：“你這糞土之墻不可杇也，別廢話了，給我解開！”

    所謂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有時候可不是只緣身在此山中么？都笑旁人看不穿罷了。喻余青的確在躲著王樵，他怎么能不躲呢？他夫人收信后便押車來，還帶著小少爺，又恰逢了年節(jié)正月，新媳婦和爭兒是沒見過這些親戚、沒祭過祖的，到哪里都是得一并去見，小少爺利是拿得滿缽滿手，人人見了都夸。他混在當(dāng)中，算是個什么呢？王樵是萬事不縈耳的，這些事他聽到了也不會在意?？啥嗌偃丝粗垧捘?，如今的地位，如此的家業(yè)，這般的妻子，他王樵油鹽不進(jìn)，裝傻充愣，沒關(guān)系，有這個婦人在，總有吹耳旁風(fēng)的時候。不知道關(guān)于自己和王樵的多少污糟話都叫人倒進(jìn)耳朵里，姽兒也不過只靜靜聽著，微微一笑，從不置可否。

    喻余青覺得他們傻，也覺得自己傻，他對自己說：那不過是個偃偶……她是假的，自己如今也能看出來了，美得沒有一絲生氣，眼睫下琉璃眼珠子間或一輪，笑起來時像丈量好了的尺度；但……有的時候他又實在覺得心頭一冷，像是直覺里有一根弦繃著，因為爭兒撲鬧著要和他玩耍，纏他教功夫時，她便隔著穿花門遠(yuǎn)遠(yuǎn)在檐廊下望來，好像已經(jīng)看透了他看進(jìn)骨子里頭，那神情令他如芒在背。

    “哥哥——??！”爭兒站完一炷的馬步拳姿，撲在他懷里，伸手要抱，“我做好了！你瞧我呀！你都不瞧我……你在想什么？”

    “……沒什么，”他抓緊搖頭把念想從腦內(nèi)揮去，道，“小少爺喊錯了，我說過幾次了？不能再喊我哥哥了，得叫我青叔才行?！?/br>
    爭兒眨巴著眼，他這點大孩子還懂個什么，喃喃應(yīng)了，又貼著耳朵道：“那我偷偷這么叫你，不讓旁人聽見?！?/br>
    喻余青抱著他信步在宅院里走，苦笑道：“你怎么這么執(zhí)著……我哪兒像你哥哥了？我跟你爹爹一輩的呀……”

    爭兒眨巴著眼睛，道：“可是那天叔公夸我說的對啊，他還說……這是個秘密，冥冥……的秘密?！彼€不太會用詞，還覺得疊字放在一塊好好玩，口齒不清地嘻嘻笑起來。

    喻余青變了臉色，猛地警覺起來，環(huán)緊他腰身：“誰跟你說的……？哪個叔公？”

    小孩兒記不起來，他這些日子見的人太多，許多都對不上卯，只能模模糊糊地比劃，“胖胖的那個叔公，他帶我去見了一個怪人和尚……說要給我壓歲荷包呀，我就去了……”他想了想，從脖子里掏摸出一塊純金鑲玉、模樣奇巧的長命鎖，“他給了我這個！”

    喻余青拿起那鎖細(xì)看，不由得渾身劇震：這與尋常長命鎖的元寶如意狀不同，穿鏤雕花，鎖芯花鏤當(dāng)中是雙魚戲水，魚目都是玉珠雕成。他翻過鎖背，尋常的長命鎖一般都刻有“長命富貴”之類的吉祥詞，但這鎖后刻的卻是“懷玉金鱗”四個字。不曉得的人大約只會覺得這鎖造的別出心裁，可他對這長命鎖自然再熟悉不過，因為自己小時，也曾有過一模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