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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少爺?shù)膭分節(jié)閱讀_203

    這便是百年以前聳動江湖的‘堰天災’,也是令武林奇人沈忘荃聲名大噪的一役?!蚴ト恕鍪志攘舜景才c臨安兩地數(shù)十萬百姓性命,卻也將十二家辛勤謀劃的復國之路毀于一旦?,F(xiàn)今淳安旁泱泱萬方湖水,掩沒群山點綴化為千珠萬島,人們卻漸漸忘卻了那里曾是萬山群壑,易守難攻,十二家從皇宮帶出的無數(shù)金銀作為起兵之資藏于山中隱秘之所,更在群巒當中設下連環(huán)套,埋設了大量的炸藥引線,就待以玉璽詔書為餌,引誘叛賊入彀一舉殲之;卻因這位‘圣人’泄洪引渠,整片全被淹沒在水面之下。

    而如今百年已過,那當初的“亂臣”早已坐穩(wěn)了江山,迭了數(shù)代;那曾經(jīng)的如許密辛,也早該隨著那萬頃碧波深深掩埋,再也沒有翻浪之日。他們改了姓、更了名、甚至世世代代都做了武林世家,教子孫習武卻不從政,始終占據(jù)江東的鹽、冶、商、馬、漕河水道及黑白兩路;

    那一棟樓,承載著當初的一切、所有的真實,底下地宮里鎮(zhèn)著那些再不能見天日的御賜金券,日日在湖邊的峻嶺之上如鵬鳥歇云遙望,似是在等,又似是不必再等……

    一席舊話如史書翻過,卻不過是野史閑談,戲說妄言罷了;可又不過寥寥數(shù)句,似是史家工筆,不忍綴飾。但聞者默然,一時空氣里靜得如提筆滴墨,凝而不發(fā)。如今夏家的家主是所有人中年紀最小、品行最為乖張的夏星眠,也最沉不住氣,等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他忍耐極限,見一說完,左右看了無人開口,便當先發(fā)話:“雖然這些我都知道,但如今我便直問了,凰姑奶奶,眼下的意思是不是說,這十二樓的造圖若是被北派得了去,我們家曾是前朝托孤舊臣的事,也就是說他們有了把柄?”他兩手一攤,“那又怕他作甚?一百年都過了,樓也倒了,他們還能把我們抓去報官不成?”

    “胡話!”老人家把手杖一敲,尚未叱聲,黎家的家主黎羽聲已經(jīng)跳了起來,指著他罵道,“你個小兔崽子懂個什么?這即便是捕風捉影,也能讓我們全家完蛋。當初祖宗自然有祖宗的因由,可如今時過境遷,誰要為那種東西作什么孤臣,枉自丟了全家上下千余口人性命?”

    尉遲禹珺也忍不住道:“明明是幾處心照不宣、各自悶住的規(guī)矩,一百年了,連鬼蟾山那邊的正主兒也安分了百年,從沒拿這個來為難過我們,怎么到底偏偏弇洲派那邊出了簍子?他們到底還講不講信諾?”

    陡然一個清亮聲音從外面?zhèn)鱽恚骸啊灰易拥艹謴m洲歸星、族長印信來見我,命我交還圖譜的話……我便只得從命,自然不算壞了規(guī)矩?!?/br>
    在座諸人紛紛變了臉色:怎么回事?知道今日里相談茲事體大,明明已經(jīng)讓族中武功高強的弟子各處把守;此時門廊緊閉,他們只是堂下說話,來人難道有千里眼順風耳不成?薄暮津喝道:“誰在外面?”

    頭頂上傳來嘻嘻一聲笑,只見兩個十三四歲的少年少女悄無聲息地攀在廊椽上頭,這時候輕偌猿猴般舒臂落下堂前,誰也不知道他們是什么時候上去的;一個身量不高、衣著華貴,一雙灼如夭桃的大眼讓他平白顯得年輕難辨的男子此時扎著袖口走進堂廳正中,他一雙手反倒比人更加奪人眼球,手腕上箍著兩道狼牙鏈子,十指交疊在身前,峻拔如蔥,密布細繭,保養(yǎng)得相當?shù)靡耍恳黄讣滓捕技毤毮ヰB(yǎng)過。怕是全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個比他更為巧手之人了:他便是弇洲派如今最后一任掌派先生,貝衍舟。

    他眼下是奇貨可居,更是北派手中極為重要的籌碼;在他身后,自然還有一批北派的高手,將十二家的宗堂團團圍住。負責看守外側的弟子多數(shù)尚未過招便已被點中了xue道,只能眼睜睜看著一群不速之客大咧咧走將進來。堂內眾位家族耆老全都盯緊來人,年輕后生齊刷刷站起。有人喝道:“怎么,不請自來,擅自偷聽旁人私堂議事,便是大名鼎鼎的北派的江湖規(guī)矩了?”

    那先前攀在橫梁上的小少年嘻嘻一笑,一拱手道:“月前便已經(jīng)讓信使過來三回詳說了此事,卻遲遲得不到答復,我們怕誤了開春工期,只好送貝先生先來?!钡故嵌Y數(shù)周全地答得工整,可偏偏理直氣壯得不講道理。

    十二家的人登時把眼光做的矛頭轉向貝衍舟。尉遲禹珺道:“貝先生,百年之事,說到底弇洲派也脫不了干系。你雖然年紀小些……行事也……咳咳,但……怎么能背叛弇洲派百年聲名,千金然諾……將圖譜交給外人?”

    貝衍舟臉上微微苦笑,搖頭道:“首先,我沒有交出圖譜,圖譜全都隨島一起沉在水中了。其次,來求我復寫該譜的人,的確依照規(guī)矩,持有弇洲歸星、族長印信,以及一塊十二樓中的木刻原文為證——這圖譜我們本就只是代為保存,如今時限已至,若你們取出涉及秘隱的原文木刻,我自當只有傾力還原。”

    王鏗一張面皮愈發(fā)漲紫,喝道:“信口胡吣!我早已仔細追究過,族長印信與歸星當初是被家里的賤婦偷走扔了的,哪里居然會又冒出來?原文木刻又是什么?也不是隨便什么人撿來便能用上,你到底弄清楚沒有?”

    貝衍舟道:“那是自然。最初是你們王家的一位姑娘拿給我看的。”

    王鏗立刻曉得定是王儀,心中大為憤懣,擰眉叱道:“一個女人說的家家子你也能聽信?那小娼婦,始終對我們生著外心,白養(yǎng)她那么大,可卻偷了東西,害死了前任族長,如今又不明不白死了!她說的難道也能作數(shù)?”

    貝衍舟不去理他,淡淡道:“不作數(shù)便不作數(shù)罷;她也沒有求我給她圖譜。但后來……又有人持了這些東西,并一塊十二樓的秘隱木刻來求我。正是為了我派百年聲名,千金然諾……我不能悖守誓言,只得將腦子里的圖譜復寫給他。至于他要做什么用途,給什么人看……那我卻也愛莫能助了?!?/br>
    王鏗大怒,他遍尋族長印信不得,聽聞有人居然取了印信冒用他的名義做這等事如何能忍,厲聲喝問道:“是誰?!是誰膽敢背著我私用族印,做這等出賣祖宗的事?”

    又一個聲音答道:“是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