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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少爺?shù)膭分節(jié)閱讀_169

    王儀道:“我雖然沒有學過,但鳳文的經(jīng)注卻是家傳的秘匱。所謂的傳人嘛,繼承了本領的自然是傳人,傳承了家中書匱秘笈的,也自然是傳人。”喻余青心中微笑,暗想這姑娘口齒伶俐,卻也不信她真有什么秘笈。十二家中若是廬陵王家早已有了什么鳳文的秘笈,何必還要在十二樓上苦苦相逼?但他看向王儀時,卻見她臉上毫無血色,神情里有一股決絕凄楚之意,卻是一愣,暗想:怎么了?先前還好好地呢,誰惹她生氣了?

    汝鳳生道:“十二家要是早有什么經(jīng)注,至于一代不如一代地如此不濟?你一個女娃娃,又能當什么傳人?十二家那么多男丁,難道都死絕了嗎?”

    王儀低聲道:“我雖然姓王,但是我mama姓沈。我mama不是甘愿嫁到王家做小的?!彼捳Z一出,蟾圣的身子便如雷殛般晃了幾晃。她繼續(xù)說道:“我mama交給我一個匣匱,里面放著鳳文的經(jīng)注。她對我說,我們沈家曾是當?shù)赝?,但卻因為懷疑私藏了鳳文,被十二家害得極慘……她也被迫嫁入王家……她要我有一日學會了鳳文里的功夫,替家里和祖上報仇?!?/br>
    汝鳳生定定看著她,從她臉上果然瞧見了幾分熟悉的影子,心頭大震之余仿佛重見故人,一股親切憐憫之情油然而生,道:“……那很好?。∧悄銓W會了沒有?”

    “我是學不會的。再說,家里人對我都很好……太爺對我尤其好,我怎么能下得了殺手?”她嘆了一聲,道,“老爺爺,我要你答應放了我世兄和喻公子下山去,我就把那經(jīng)文給你。您武學如此淵博,本領又是當世第一,一看肯定就明白了?!?/br>
    汝鳳生聽她夸耀抬舉,老懷猶暢,卻不知這是王儀慣常的把戲了。道:“我又沒有要拿他們兩個小輩怎么樣,我這一門的諸多毒術與解法不傳外人,偷學盜經(jīng)者死,所以我把他收入門墻,再傳授解毒之術,難道虧待了他們?哼,你要放他們下山,是嫌我南派的功夫,不及你十二家的正宗嗎?”

    王儀急道:“不是,您的幾位弟子就在外面,正商議您百年之后如何著落在他們二人身上,尋到長生不老的法門?!?/br>
    原來王儀先前等在殿外,誰也沒在意她。過不片時,張元伯趕了上來,劈頭就問:“那姓喻的小子進去了么?”二鬼都說了是。張元伯道:“怎么,難道還真要收他做關門弟子?老大認不出來,你們還認不出來嗎?他不正是那日攔山道上的金面怪人,他求師尊救的不正是我們找尋的鳳文傳人?若不是他們當時不愿跟我們上山,老三怎么會被師尊發(fā)怒處死?他算計好要讓師尊答應救這王家小子,豈不是殺不得他了?”

    趙朗為人圓滑,道:“二師哥,你莫要心急。師尊如今散功已畢,自然天歲將近;仇家也死了,百年恩怨,我看也可以揭過了。”他輕咳了一聲,道,“我們也得為今后打算才是?!?/br>
    張元伯睜大眼睛,道:“你的意思是?”

    “師尊的修生長歲之道,你我都知,多半就歸在這鳳文上。等他老人家百年之后,我們鬼蟾山再無一人會這長生之法,豈不是令人恥笑?”

    張元伯雙眉一軒,道:“怎么,師尊散了修為武功,就不是你師尊了?師命就可以違背了?仇家便不是仇家了?”

    趙朗微微笑道:“師尊答應救的是那姓王的小子,我看倒是徒有虛名,救之不妨。但我們這位新收的師弟,身上那蠱和師尊正是一樣的。師尊殯天之后,要拿他如何,還不是看師哥們的意思?!?/br>
    張元伯怒道:“師尊收他入門,那就是我們的師弟,一同門人,一般教誨。”趙朗道:“師弟若犯了錯呢?”張元伯道:“那時候自然由掌門人責罰?!壁w朗道:“他害死了三師哥,該不該責罰?”張元伯一愣,這倒是趁了他心意,但他知道史文業(yè)性子不同,道:“大師哥說不定不會答應?!辩娛抠F笑道:“大師哥今日要下山接引一位貴客,半晌回轉不來的?!壁w朗抓緊道:“我們也不害他,只是師尊神智不太清楚了,留小師弟講武的時間長了些,衣服上的檀香散去,他沒習過毒經(jīng)心法,那月蟾香木自然會毀了他精神。只待把他引入忘情谷里,和那些女人一樣關著,諒他也逃不出去?!?/br>
    王儀聽得心中大怒,心想丑狐兒為救你們險些喪命,你們枉為前輩,卻不知感恩也罷,居然但這幾人都是當世一等一的高手,卻也不敢出去與他們當場對質。師兄弟三人又說了一會,卻又說犟起來,原來談到誰來繼承教宗之位,又是一番爭執(zhí)。雖然作為老大的史文業(yè)一直執(zhí)掌教中事務,但他武功沒有另外四位兄弟厲害,更何況他不贊成修長生之術,而另外幾人都認為這是蟾山教宗之本。張元伯雖也這么認為,但卻堅持以師命為本。鐘士貴年紀不算小了,心境還很小,嘻嘻哈哈說道師尊現(xiàn)在根本腦袋就沒幾天清醒,更何況成日在殿內呆著,根本不理睬我們問安,要是糊涂說出讓死了的三師哥做教宗的話呢。這倒是觸了張元伯的霉頭,幾乎立刻便動了手,三人砰砰乓乓,打作一團。

    王儀見他們爭得昏天暗地,無暇他顧,正好趁機施展輕功,悄無聲息地躍上蟾頭香的位置,躲在香爐后頭,吸飽了檀香,想了想,伸手將香爐里和香案上剩下的香全拿了,塞進懷里。她身量本就輕盈,輕身功夫更是矯若飛燕,偷偷摸入殿中,三鬼均沒有發(fā)現(xiàn)。她一心只想著相救喻余青,一時也顧不上害怕,剛走入殿中,卻就正好聽見蟾圣在對喻余青傳授如何幫王樵解毒的法門,聽到他問:“你想不想和這個人共天長地久?”頭頂仿佛被猛地砸中,站在柱后動彈不得,頭腦里霍剌剌地炸得生疼;再看那丑狐兒,只見他怔怔望著王樵,難以作答,臉孔明明毀壞得不成樣子,但一雙眼里仍然纏綿不已,柔情無限,仿佛秋水粼粼,盡是波光,清愁翦翦,滿城風絮。

    王儀出身大家,名門閨秀,最重禮法;她雖然隱隱約約對男女之事一知半解,有時候也嘲笑柳桐君早早動心、傻傻癡情,自己身邊也并非沒有追求者,但多半總是好玩而已。太爺讓她嫁給王樵,她最初心不甘情不愿,是看不上這個憊懶又無狀的家伙,怕自己輸給柳桐君一籌,面子上多么過不去。后來卻大約因為同仇敵愾,共同經(jīng)歷生死,又相熟許多,好感更增,覺得親切自然,想到他將來是自己的丈夫,便似自己世上的親人了。

    但這一路行來,無論巧合與否,她卻始終是和喻余青作伴。以她在家中的身份地位,族中子弟即便青眼,卻也沒有人敢當面輕薄于她,他卻屢屢作弄,初見時便對這輕浮浪子又惱又恨;后來經(jīng)歷這么一番糾葛,再知道當初日夜相伴的人便是他時,那心中震動不可同日而語。但自己懵懵懂懂,也仍然不知到底是什么意思,反而只覺得不知道該如何和他相處。直到今日聽得這一句“天長地久”,見到他握著對方手掌喃喃自語,透出那些繾綣情意,陡然之間便什么都明白了;但明白的同時,也像被冷水從頭到腳澆個通透。心中一瞬歡喜,一霎痛恨,一頃厭惡,一遽傷懷,緊接著是絞做一起的失落和酸楚,好像片刻之間便嘗盡了百味。待那疼都變得隱隱地像竹刺埋在皮膚下頭,她才恍然想到:“啊,這就是喜歡了。我其實在給他狐兒面具的時候,就很喜歡他了。那時候他還是個故意裝模作樣的‘老前輩’呢。我當時就有些瞧破了他的秘密,可我偏偏不說。我怕我問了,他不是個‘老前輩’,就不能和我一同走了?!毕氲竭@里,不由得一笑,一道涼涼水漬沖開淡淡脂粉,從那張俏美臉龐上滑落下去。

    她不忍再看二人纏綿情致,心想他既然愛極了樵哥哥,定然會和他天長地久,兩廂廝守,還有什么好猶豫的?想到自己卻叛出家門,無處可去,母親還要讓她殺了家中人報仇,她既然不愿,那連母親的面也是見不了的了。只覺得天地之間,再也沒有自己的容身之處,再也沒有一個關心自己的人,看見蟾圣往后殿走去,便當即跟了上去。心想:“母親要我去十二樓上取鳳文的原文,就藏在天璇的匣子里。她說那原本就是我家的東西,學了好替沈家報仇??晌也荒軞⒘烁绺?、叔叔、伯伯他們。我也學不會,那個盒子是個極其復雜精巧的機關,根本打不開。我原本可以請弇洲先生幫我打開盒子,可是當時情況危急,我把那一次機會用來救樵哥哥了。我不后悔,其實我松了口氣,那個東西不打開也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