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漓聽她語氣中略帶惋惜的感覺，便有心順口為她講解一下。話到了嘴邊，卻被無意間瞧見的身影堵了回去。

    “咦？”蝴蝶自然也看見了，“有客人。”

    “無妨。”江漓叫住欲上樓叫花mama的桃紅，說：“白日登門湘雪閣，想必不是來尋歡聽曲的?！?/br>
    “樂師何以見得？”蝴蝶很是謹(jǐn)慎，“無論如何，我還是去通知姑娘們準(zhǔn)備著吧。就不曉得他是來聽曲賞舞，還是……”

    說話的功夫，顧錦知已經(jīng)帶人走進(jìn)來了。

    江漓擺正身形，依舊低垂著眼眸，不去直視上位者的雙眼。掌心向內(nèi)，左手覆右手之上，作勢就要行跪拜禮。

    顧錦知見狀，忙出言制止道：“免禮免禮，公子既身體抱恙，這些俗禮就免了吧?！?/br>
    江漓也不執(zhí)意，淡淡應(yīng)道：“謝王爺?！?/br>
    “公子昨夜跳下四樓，甚是兇險，想必未能安然無恙。今日得見公子，果然氣色略顯憔悴?！鳖欏\知說著，朝身后揮了揮手。郁臺捧著紫檀木盒近前一步，張開盒蓋，里面放著精致的瓶瓶罐罐。

    “這些都是上好的活血化瘀，消腫止痛的靈藥。若是公子哪里有跌打損傷，淤血腫痛之處，用這藥剛剛好。”顧錦知說到此處還忍不住調(diào)侃自己幾句：“本王府上別的沒有，奇珍靈藥管夠?！?/br>
    舒王殿□□弱多病，從年幼開始就藥不離口，這在大禹本就不是什么機(jī)密之事。京中傳言花樣百出，有人說舒王爺久居病榻，必定枯骨萎肌，頹然憔悴?？墒聦?shí)證明，他容顏俊秀，氣質(zhì)鮮活。雖略帶病容，但也不失豐神俊朗。

    也有人說，舒王爺身患惡疾，早已沒有解決之法，恐怕時日無多。但就江漓看來，他朝氣蓬勃，神采奕奕，完全沒有病入膏肓不久于人世的沮喪和消沉。

    這點(diǎn)倒是讓江漓心中一亮。他出生富貴，從小錦衣玉食，無論是先帝還是皇兄，都保有榮寵萬千，對他溺愛至極。可投生了好命，卻沒那福氣去享受，如此這般，又能怪誰，又能找誰算賬？面對死亡，他真的無懼嗎，等待死亡，他真的無恐嗎？

    若真能以笑容面對殘酷人生，倒也真難得。

    江漓拱手施禮道：“草民何德何能，怎敢受殿下賜藥?！?/br>
    “本王說能就能。”顧錦知給郁臺使了個眼色，郁臺心領(lǐng)神會的硬是將紫檀木盒塞到丫鬟蝴蝶手上。蝴蝶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好惶恐的看向江漓：“樂師，這……”

    顧錦知怕江漓再推辭，忙板起聲音故作威脅道：“收了本王高興，不收是駁本王顏面，江公子可想好了？”

    “殿下……”江漓有所猶豫，余光瞧著顧錦知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只好松了口：“草民受之有愧，謝殿下賜藥。”

    “我說。”顧錦知語氣有些不悅：“能別再一口一個草民的自稱么，你不是有名字嗎？”

    “草民……”

    顧錦知一甩袖袍，“再不然，自稱“我”也是好的。草民來草民去的，多麻煩?！?/br>
    江漓欲言又止，終是將無用的多余廢話咽了回去。見顧錦知沒有要走的意思，便側(cè)過身做了個請的手勢：“既來得湘雪閣，殿下是否要移步雅間賞舞聽曲？”

    就等著這句話呢！

    顧錦知眉間滿是藏匿不住的歡喜之色，他小心克制，故作正經(jīng)的說道：“湘雪閣是做晚間生意的，本王怎好叨擾佳人安枕。只是一路顛簸，本王來到這里確實(shí)有些累了，安排個清凈的雅間，本王稍待片刻便走。”

    江漓讓開身子，道：“殿下請上樓?！?/br>
    第5章湘雪一敘

    顧錦知點(diǎn)頭，朝前走了兩步，忍不住用余光偷偷窺探身后的江漓，一句話到了嘴邊思慮再三還是咽了回去，見江漓由丫鬟攙扶著隨后上樓，顧錦知本能站住腳步等江漓跟上，倆人才以極慢的步調(diào)走上四樓最大的雅間。

    雅間內(nèi)通透明亮，有處延伸到外的露臺，露臺正對著寬闊清澈的月庭湖，觀景的效果極佳。室內(nèi)并不華麗，卻很典雅清淡，給人一種身心放松的舒適感受。

    “殿下請坐?！苯斓阮欏\知先坐下蒲團(tuán)，自己再走遠(yuǎn)兩步，坐在顧錦知對面。

    顧錦知待他坐定，便自然而然的開口問道：“看起來，公子與本王年齡相仿。本王剛剛?cè)豕?，還請問公子貴庚？”

    江漓道：“未及弱冠，舞象之年。”

    顧錦知笑問：“家中可還有兄長弟妹？”

    “沒有?！?/br>
    顧錦知了然點(diǎn)頭，“公子既是家中獨(dú)子，那必然要多照顧令尊令堂，像是昨夜那等危險之事，以后且不可再做了。”

    這話讓江漓原本淡然的臉色明顯一僵，心思細(xì)膩的顧錦知立即察覺到了，下意識詢問說：“怎么了？”

    江漓容色恢復(fù)平靜，看出顧錦知不得到回答誓不罷休的勁兒，只好淡淡說道：“家父家母早已病逝，草民孤身一人，無根無絆，自然心無掛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