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繼續(xù)道：“我只為求卦者本人算命，結(jié)果也只會告知他本人。若他不在，親人求問其安危，也可。”

    替人追查仇人行蹤的事，不做。

    長公主搖頭嗤笑一聲，道：“那賽馬場的事又怎么說？”

    云起笑笑，道：“規(guī)矩是我定的，所以我當(dāng)然不在規(guī)矩內(nèi)。”

    我想算了，當(dāng)然就可以算。

    所以說，所謂規(guī)矩不過是借口。

    長公主默然片刻后，道：“云起，只是算一卦而已，你連……”

    她實在想不到，這少年，竟然會連這點面子都不給她。

    若他的卦著實珍貴也就罷了，事實上，這小子為了不讓秦毅打擾他玩蹴鞠，都會算一卦打發(fā)他走。

    真正的舉手之勞而已。

    云起終于耐心耗盡，一雙一清如水的眸子靜靜看向長公主，平靜道：“我知道如長公主這般身份的大人物，凡事一為立場，二為利益，三為喜好。

    “那么長公主殿下不妨站在我的角度上，替我想想。

    “長公主原本就不信什么卜卦算命之說，我若果真算了這一卦……”

    云起笑笑，道：“不準(zhǔn)，公主怕是會說；‘果然是個招搖撞騙之輩！那日的賭局，他能屢屢言中，必然有鬼?！?/br>
    “若是準(zhǔn)了，則又會想：‘果然此事和他脫不開關(guān)系，不然怎么能猜到這個人藏身之處？’……是也不是？”

    云起問了話，卻不等長公主回答，又自顧自道：“所以說，公主殿下口口聲聲，說只要我算了這一卦，就會為我一力承擔(dān)此事，再不許人找我的麻煩。

    “其實事實正好相反，我只要算了這一卦，不管最后結(jié)果如何，這件事，才是真的再也脫不開關(guān)系……而且，公主說‘為我’一力承擔(dān)，這句話本身就已經(jīng)將事情扣在了我頭上，不是嗎？”

    “公主殿下，你說……”云起笑了笑，微微側(cè)頭看向長公主，道：“我清清靜靜的在山上種我的菜，泡我的溫泉，不好嗎？為什么要去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長公主臉色有些難看，深吸口氣，道：“你和顧云卿之間的關(guān)系，別人不知道，陛下可是一清二楚的，若是陛下……”

    這是要圖窮匕見嗎？

    云起緩緩站起身來，面向長公主，抬起左手抓住自己的衣襟，輕輕一拉。

    纖細而白皙的肩頭頓時袒露在空氣中，深紅色的傷疤，襯著嫩白的肌膚，越發(fā)顯得猙獰可怖。

    “你……”

    云起重新拉起衣襟，道：“明鏡寺之戰(zhàn)時，長公主并不在場，所以可能不知道，我是真的，差點死了。這么粗的弩箭透體而過，速度連rou眼都看不清，若我反應(yīng)稍慢一點，現(xiàn)在尸體都快爛了。”

    長公主皺眉，不知道他為什么忽然提及此事。

    云起繼續(xù)道：“這是沒辦法預(yù)謀或預(yù)演的事情，生死一線間，反應(yīng)全憑本能……所以陛下信我。

    “說句不要臉的話，只怕陛下此刻，信我比信公主殿下，還要多一點?！?/br>
    云起用手指隔著衣襟，輕輕點點自己肩頭的傷，道：“也許當(dāng)日沒有我那一抓，陛下也未必會有生命危險，但我聽聞當(dāng)今陛下最重情義……

    “我有沒有救到他，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救他之舉，這就夠了。

    “有此一事，未必能保我一世榮華富貴，但若我只想，清清靜靜的在這山上養(yǎng)花種草，泡泡溫泉，還是沒問題的……不是嗎？

    “除了師傅不在身邊，如今的生活，已經(jīng)是我一生所求了。放著這樣的日子不過，主動卷進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里，將皇上的信任和感動，一點點消磨殆盡……

    “長公主殿下……”云起看著她，道：“在殿下眼中，我云起，就是這么蠢的人嗎？”

    長公主緩緩起身，慢慢拍手，道：“云公子自然不蠢，只是不知道，若陛下聽到你這番言論，會如何著想？”

    云起道：“一樣的話，聽到公主殿下的耳朵里，是卑鄙無恥，但聽到陛下耳朵里，說不定會覺得我坦率可愛呢？不是嗎？”

    長公主再度搖頭失笑，嘆道：“罷了，既然你對本宮誤會已深，那本宮說再多也是無用。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云公子，再會。”

    云起抱拳，道：“長公主殿下慢走?！?/br>
    長公主點點頭，緩步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