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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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明俊年紀也不算大,跟著唐沅這些年,除了孟泰初,她還真沒見他真心服過誰。 周策一個十幾歲的半大小子,縱使因為經(jīng)歷過那屠城慘劇,顯得比同齡人沉穩(wěn)些,但年齡擺在那兒,到底稚嫩。 能得魏明俊這樣的稱贊,可見是真的入了他的眼了。 魏明俊哈哈一笑:“主公何必打趣我。周策本事如何,您看得最明白,否則,這回撤軍這么大的事兒,您也不會交給他不是。” 唐沅笑而不答。 這次離開北境,她明面上把鳳安交給了錢良才,但那不過是個幌子。鳳安真正的掌控權(quán),實則被她放到了周策和其余幾個副將手中。 錢良才和蕭儼想趁機瓦解她在北境的勢力,她便順水推舟,將計就計。而在這整個計劃中,周策無疑處在極為關(guān)鍵的一環(huán),幾乎影響到整個計劃的成敗。 唐沅既放心把這樣的任務交給他,除了他年紀最小,能降低錢良才的防備外,最重要的當然是看中了他的本事。 這樣好的天賦,好生培養(yǎng),將來必然又是一位威震一方的大將軍,可保這河山百姓一世太平。 魏明俊看著自家主公這副滿意得很的樣子,裝模作樣地嘆道: “長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啊。孟兄遠在安州,怕是不知道咱們主公已經(jīng)變了心了,這將來啊,主公身側(cè)可哪還有我和老孟的位置喲!” 唐沅斜睨了他一眼:“你事情都做完了?有時間在我這放屁?” 魏明俊神色一僵。 唐沅語氣依舊懶洋洋的:“哈赤到鳳安了,差不多也是時候該咱們上場了。到時候要是出了什么差錯,不用那勞什子后浪,本君先把你拍死在沙灘上?!?/br> 魏明?。骸啊?/br> 嚶,說好的做彼此的天使呢? 主公都是大豬蹄子qaq * 如果再給錢良才一次選擇的機會,他一定不會被蕭儼許下的高官厚祿迷花了眼,背叛唐沅,做出了他人生最錯誤的一個決定。 幾個時辰前,他還在為他和徐仲年定下的“妙計”沾沾自喜,可眼下看著面前空蕩蕩的校場,他才明白,他自以為高明的那些偽裝,其實都沒能逃過唐沅的眼睛。 他之所以順風順水地走到現(xiàn)在,不是他技高一籌,而是唐沅在放縱他的作死,冷眼瞧著他一步步往萬丈深淵走去。 可笑他機關(guān)算盡,到頭來卻是聰明反被聰明誤。自以為是布局的棋手,卻連何時做了別人的棋子都不知道,乃至落到如今這死局之中! “將、將軍,柔然軍在城門前叫陣,若是我們再不應戰(zhàn),他們便要攻城了!” 錢良才的心腹兩股戰(zhàn)戰(zhàn)站在一旁。提起柔然軍,他神色間滿是惶恐,竟連拼一把的斗志都升不起來。 “要不,咱們投降吧?” 那心腹說到這兒眼前一亮:“對啊,將軍,咱們可以投降!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能活下去,給那哈赤當幾天孫子又如何?咱們總還有來日!” 他眼含期盼地看著錢良才,眼里一派火熱。 錢良才是唯利是圖的真小人,他培養(yǎng)的屬下自然也好不到哪兒去。對他們來說,什么尊嚴,什么氣節(jié),都是隨時可以拋棄的東西。 只要能活下去,哪怕要他認哈赤當?shù)彩鞘沟玫摹?/br> 卻不想,錢良才聞言苦笑一聲:“投降?若是可以,我何嘗不想投降?” 那哈赤是什么樣的人,下屬不清楚,他還不清楚嗎? 當初被他殺死的那些鳳安百姓,難道沒人投降?難道沒人求他放自己一命? 可那又有什么用?再怎么求他跪他,鳳安十萬軍民還不是一齊入了黃泉。 更別說,眼下柔然和中原結(jié)了死仇。 哈赤憋了一年了,一肚子火氣,就等著這次南侵報仇呢,又哪會放過他這個中原人? 投降? 哈赤那種人,從來把中原人視作豬狗。 人,是不會在意畜生是投降還是反抗的。 他不會在乎。 錢良才深吸了一口氣,竭力壓制住心底的恐懼,沉穩(wěn)了神色,問下屬:“徐仲年何在?” 下屬不料他突然提起徐仲年,遲疑著回道:“徐先生應當還在府內(nèi)。” 錢良才聞言點點頭,眼里閃過一絲寒光。 蕭儼害他至此,他奈何不了蕭儼,難道還奈何不了他的一條狗嗎? 他對下屬道:“派人把徐仲年給我綁起來,別讓那老賊給我逃了!” “還有,把手下的兵都召集起來,整軍列陣,迎戰(zhàn)!” 下屬驚呼:“將軍!” 錢良才態(tài)度卻是前所未有的堅決。他將戰(zhàn)盔戴在頭上,眼里亮得驚人,像是燃燒著一團火焰。 想他錢良才汲汲營營了半輩子,為名為利,到頭來卻要死在這鳥不拉屎的破地方。 若說他此刻最恨誰,蕭韞倒是其次,他只恨不得沖到幽州去,拉蕭儼一齊下地獄! 但沒關(guān)系,他就算變成厲鬼,也不會放過他。 他且在下面看著呢,看他蕭儼日后怎么死在自己親生女兒手里! 還有那哈赤,他不是一向把他們這些人視為豬狗嗎? 可狗急了也會跳墻,他就算死,也要多拉幾個柔然人墊背! 第79章 長公主君臨天下(35) 這場大戰(zhàn)已經(jīng)從日中打到日暮。 鳳安城外,震天的廝殺聲混合著濃重的血腥氣,將此方天地染成了一片壓抑的暗紅。 深秋時節(jié)的北境萬物蕭瑟,唯余寒風在呼呼作響,仿佛時光重疊般,一下子就把人拉回到了去年的那個戰(zhàn)場上。 一樣的地方,一樣的秋天,連天空上的云似乎都是一樣的形狀。 唯一不一樣的是,劊子手和待宰魚rou的角色掉了個個兒。 錢良才手底下能用的人,都是這段時間被他轉(zhuǎn)移進鳳安的蕭軍,人數(shù)滿打滿算也不過三四萬,柔然和鮮卑的聯(lián)軍卻有二十萬之眾。 更別提,這批蕭軍長居中原,實戰(zhàn)經(jīng)驗本就少,貿(mào)然對上能征善戰(zhàn)的蠻族軍,幾乎只有被壓著打的份。 這是一場必敗的戰(zhàn)役,區(qū)別只是能堅持到幾時罷了。 錢良才一馬當先沖在最前頭,他已經(jīng)陷入了一隊敵軍的包圍圈,十數(shù)人圍攻他一人,冷寒的刀光在他面前幾乎揮舞出了殘影。 他騎在馬上,艱難地左右格擋,一雙眼因著長時間的拼殺熬得猩紅,臉上已經(jīng)被血污糊得面目全非。 “砰——” 一聲悶響,錢良才一個不防,被一把斜后方揮過來的長刀砍在了肩膀上。 他疼得悶哼一聲,手上頓時沒了力氣,被前方的一個柔然兵抓住空隙,一刀挑飛了他手中的長|槍,三兩下把他打下了馬。 “將軍!” 錢良才的心腹在不遠處看到這一幕,急忙就要催馬回身,往他這邊趕。卻不料,這一個分心讓他露了馬腳,旁邊一個柔然將軍當即上前,利落地揮起大刀,手起刀落將他斬殺在了馬下。 錢良才被幾個柔然士兵押著單跪在地上,眼睜睜地看著心腹人頭落地,目眥欲裂,卻偏偏無可奈何。 他被五花大綁起來,一路押著往戰(zhàn)場后方走。蠻軍的大部隊就在那兒,哈赤和一名鮮卑將領(lǐng)騎馬立在最前頭,看到敵方將軍被活捉了過來,都暢快地大笑出聲來。 哈赤拍拍活捉他的那個柔然士兵的肩膀,滿臉欣慰:“延陀,做得好!待咱們這次得勝回去,本王要重重地賞你!” 那士兵一臉喜意:“多謝大王!” 哈赤又把目光投向他,眼底閃過一抹寒光:“中原人,你們的將軍當初虐殺了本王的第一勇士,你說,我該讓你怎么死比較好?” 他勾出一個殘忍嗜血的笑:“不如就把你身上的rou一片片割下來,給我們的將士們加餐,如何?” 錢良才這輩子貪生怕死,可真到了這個時候,心里卻奇異地并沒有多少恐懼。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看著滿臉殺意的哈赤,絲毫沒有理會他威脅的話,反而笑出聲來。 他這一笑就停不下來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看向哈赤的眼神滿是憐憫。 哈赤在他的笑聲里一點點沉下臉色,沖過來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你笑什么?” 他用勁極大,錢良才被他掐得喘不過氣,臉上泛起青紫,卻依然不屑地看著他,眼里是報復的快意,一字一句艱難道: “我笑……你……自以為聰明……卻連……入了旁人的……圈套都……不知道……著實……可憐又……好笑……” 哈赤聞言一愣,猛然放開他,從腰間抽出長刀對準他的脖頸:“你這話什么意思?你給我說清楚!” 錢良才卻勾起一個嘲諷的笑,只看著他不發(fā)一言,對他的威脅毫不在意。 總歸都是個死,死在哈赤手里,和死在她蕭韞手里,于他而言并沒有半點區(qū)別。 只是事到如今,他倒有些期待,不知蕭韞她究竟給哈赤準備了一份怎樣的大禮。 如果老天爺能再垂憐他半分的話,他想看著哈赤死。 “你……” 哈赤見他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滿臉暴怒,還想說什么,卻看到摔在地上的錢良才突然側(cè)了下身子,把耳朵貼在地上,然后露出了一抹奇異的笑。 “她來了?!彼f。 “誰……” “啊啊啊——” 哈赤剛想問他,卻聽到后方傳來一陣驚叫。他心里狠狠咯噔一下,轉(zhuǎn)身看去,卻見不知何處沖來一匹半人高的野狼,猛地一下?lián)涞沽穗x他不遠的一名副將,狼口一張,干脆利落地咬斷了那副將的脖子。 鮮血在一剎那噴涌而出幾丈高,有幾滴甚至濺到了哈赤前方的地面上。 他瞳孔一瞬間放大,駭?shù)煤笸藬?shù)步,那狼卻仿佛感應到了什么,猛地回過身來,一雙綠幽幽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露出的犬齒上還掛著他族人的血rou。 不等他做出反應,那野狼就一個縱躍,直直朝他撲來。 他想也未想,一把拎起地上的錢良才,把他丟給野狼,稍稍止住了它的攻勢,然后迅速后退,跟它拉開了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