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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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紅燕的話剛一落,柳媽的菜刀就重重的砍在案板上。扭過頭,她掐著腰,怒目圓睜的瞪著紅燕:“你這個小蹄子當真以為我是聾的罷!既然膳房這地界如何不得你的眼,你又何苦在這?待我老婆子這就去跟林總管給你報個名去,隔日你選上后就歡歡喜喜的去別處當差去,省的膳房這污穢地礙著了你的眼!可只有一條,荷香可是我老婆子當接班來培養(yǎng)的,若再讓我聽著你敢忽悠著荷香離去,看我不剝了你的皮!” 紅燕沒料到柳媽耳朵這么尖還將她的私話聽了個全乎,頓時臉漲得通紅:“柳媽,我沒有嫌棄這……” 柳媽重重哼了聲,卻不看她,扭頭看向蘇傾:“荷香,這膳房里我最看重的莫過于你,心性穩(wěn)重,為人踏實,又不驕不躁肯耐著性子學,你可莫學那眼皮子短的朝三暮四,只要你肯踏實的跟我學門手藝,過個三五來年,我老婆子干不動了,就向老太太推舉你,這膳房的主事你也做得。” 蘇傾很感恩柳媽的好意,遂道:“柳媽,您放心,我省得的?!辈挥煽戳搜叟赃叺募t燕,見她尷尬的杵在一旁,遂又開口替她說道:“您也別氣,紅燕畢竟還是個孩子心性,有什么說什么,也就覺得新奇好玩跟我說過便罷,沒什么別的意思。您老消消氣,別怪她。” 柳媽哼道:“我個老婆子跟她個小妮子生什么閑氣,還不是怕她將你給帶壞了。紅燕還不快去擇菜去,再讓我見著你偷懶,你就提桶挑水去?!?/br> 紅燕呼口氣,跟蘇傾眨眨眼后,便一骨碌重新回到先前的地界,低頭擇菜。 第6章 送膳食 過了臘八節(jié)后,天氣愈發(fā)的冷了,下了幾場雨夾雪后,冷不丁又驟然降溫,宋府上下的路面都結(jié)了冰,饒是奴仆們拿鐵鍬日夜輪流的鏟著,奈何府上人少偏偏宋府地方又廣闊,整理了數(shù)日依舊有不少路面滑如鏡面,不可站人。 這日,蘇傾正一如往常的窩在灶膛邊燒著火,不期防老太太遣了個粗使奴仆前來傳話,卻原來是這些日子天冷路滑,老太太院里的大丫頭梅香外出傳話時不小心摔折了腿,這臨近年關(guān)正是用人的時候,唯恐屋里頭其他的丫頭也遭此厄運,所以特意吩咐,從今兒起送膳的活計就不用她院里的丫頭過來了,以后的膳食就由膳房里的人送過來即可。 老太太這突然的一條命令可謂一石激起千層浪,讓膳房里的人去送膳,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情,本來膳房的人手就不足,好不容易將飯菜做齊整了,還得讓咱們將自個再拾掇妥當了,干凈了,身上沒什么煙灰味了,再緊趕慢趕的送膳食過去?要不是傳話的人在這,柳媽當場就得變臉,這是拿膳房里頭的人當騾子使啊。 饒是再怎么不滿,柳媽也不敢將這些牢sao訴之于口。壓下心火,打發(fā)走傳話的人后,柳媽將兩個木漆捧盒擺放滿了菜品,合上蓋子,再將兩個沉甸甸的捧盒分別交托給蘇傾和紅燕,簡單丟下兩個字,“送膳”。 蘇傾簡直驚呆了,好端端的讓她冰天雪地的去送菜? 柳媽冷笑:“膳房里除了我這個做菜的老媽子,也就剩下你和紅燕兩個模樣周正的,你們倆不去,難不成讓瞎了一只眼的阿全去?還是瘸了一條腿的老賴去?再或者一天在外跑著的全一副猴崽子樣的福豆去?老太太最最講究體面的人,他們?nèi)羧ニ?,還不得吃一頓掛落?” 托著重重的木漆捧盒,蘇傾認命的走出了膳房,一出房門,冷風一刮,一股數(shù)九寒天的煞氣直奔她的面門而來,激的她眼淚差點落下來。好歹先給她副手套帽子圍巾再讓她出門??! 老太太的院子距離膳房有好生一段路程,至于為何不在院落內(nèi)設(shè)膳房,據(jù)說是當初找風水先生來看的,說是府上風水有異,膳房任設(shè)院內(nèi)何處都是直沖神位,易生是非,引起宅院不詳。后來又算出灶居青龍位乃吉,于是老太太為保家宅平安,硬是將膳房遠遠的遷出建在了府邸的最東面,所以直接導致奴仆們每次來傳菜都必須繞過大半個宋府。 如今這糟心的活計落到了蘇傾和紅燕頭上,尤其是在這冰天雪地的路滑風大的,連步子都不敢邁的太大,她們二人此刻情緒的糟糕程度可想而知。 蘇傾頂著寒風紅燕左拐右繞的走了許久,慢慢的她察覺出有些不對了,只覺得這些個回廊和樓閣幾乎是一樣的,繞老繞去總像是在原地打轉(zhuǎn),不由停下腳步,狐疑的看向紅燕:“紅燕,不是說用不上兩刻鐘時間便會走到嗎?為何竟這般久了,卻還沒見著老太太院的半分影子?” 聽到蘇傾的問話,紅燕身體明顯僵了下,被冷風掃的通紅的臉蛋上閃過類似尷尬的情緒。 蘇傾見此,頓時倒抽口涼氣,瞪大了眼:“你該不會是不記得路了吧?”她來宋府的日子尚淺,別說無令不得入的內(nèi)院了,就是外院她都走的不全乎,除了外出采買,她幾乎一天到晚的耗在膳房內(nèi),哪里識得府里的路?更何況宋府占地極廣,又是假山又是水榭的,廊檐回坊,亭臺樓閣,典型的蘇州園林的建筑風格,壓根就能將她繞糊涂了。 紅燕也快急哭了:“我也是兩年前隨著柳媽堪堪來過內(nèi)院一遭,隱約記得是這條路來著,可是走到這又似不像……明明繞過水榭就是老太太的院子啊,可這回廊、這回廊沒這么繞啊!” 聽到這,蘇傾也有些急了,可她此刻也只能指望紅燕來指路,只能壓下心底的焦急,緩聲安慰:“你別急,再仔細回憶下,或許有別的路咱們前頭走岔了?” 紅燕茫然的盯著回廊的盡頭看了許久,在蘇傾期待的目光中,慢慢露出個要哭不哭的神情:“或許,要走過回廊看看吧……” 蘇傾心頭涼了半截。 事已至此,蘇傾和紅燕兩人只能硬著頭皮抱著木漆捧盒朝著回廊盡頭走著,都在自欺欺人的想著,或許,走過了這道回廊就真到了老太太的院里了呢? 老太太院里的正廳里,早早的就擺了桌椅,一家人圍在桌前吃著茶果,說說笑笑。 老太太慈愛的目光看看左手邊的大兒,再看看右手邊的二兒,想著大兒剛被調(diào)任回鄉(xiāng),好不容易一家子團聚了,才過多久二兒又被一紙調(diào)令給調(diào)去外省赴任,也不知這一去也不知得多久才能再次團聚,想想老太太心頭就不好受。 宋軒一見他娘的神情,便知老太太傷感為何,遂寬慰道:“兒子此去可是好事,錦繡前程等著呢,況且巡按也無需常年都待在任上,每年隔上個數(shù)月有余兒子便會歸家探望,娘您別再傷感了,保重身體為要?!?/br> 老太太一聽她二兒每隔數(shù)月就可以歸來一次,頓時傷感的情緒散了許多,緩了緩神,這會又想起了一茬,轉(zhuǎn)而將擔憂的目光投向的長子身上:“毅兒,這次歸來就不會再被調(diào)任吧?” 宋毅搖頭失笑道:“調(diào)任又豈是兒戲說調(diào)就能調(diào)的?這次歸來沒個十年八載估計是不會再調(diào)的?!?/br> 老太太這回總算放了心。 宋軒了然的看著他哥笑著:“下次的調(diào)任那可不算調(diào)了,只怕是要升遷了。我說的對不,大哥?” “大哥這么厲害?”一旁剛吃過茶的寶珠頓時的驚訝的微張了嘴,滿是崇拜的看著尚還年輕的大哥:“大哥你現(xiàn)在可是正二品的兩江總督了,再升那豈不是要做相爺了?” 聽到相爺兩字,宋毅的眼神沉了半許,可他素來情緒掩的極好,面無異色的緩聲道:“尚不到那步。再說你以為升遷那般容易,除了功勛卓著,還要簡在帝心,一輩子困在一個官階的大有人在?!?/br> 寶珠兩眼亮晶晶的:“其他人做不到,可并不代表大哥不行。在我心里,大哥是最厲害的?!边@也是寶珠的心里話,雖然在這十年間兄妹兩人的溝通方式大多是來往于書信,可她大哥的傳奇經(jīng)歷已經(jīng)深深刻入她的內(nèi)心,在她眼里,她大哥就是個傳奇,無所不能。 老太太也笑得合不攏嘴:“那可不是,世人都說你大哥是文曲星轉(zhuǎn)世,天生就是當官的命。” 一老一少盲目崇拜讓宋毅失笑的搖了搖頭。 一旁的宋軒也但笑不語,但官場上消息通達,他又如何不知他大哥之所以能夠越級升遷為兩江總督,那是因為西北福王叛亂,圣上派遣了他大哥作為督軍去督戰(zhàn)。西北軍兵強馬壯,這場硬仗足足打了兩年之久方以福王戰(zhàn)敗而告終,在這場戰(zhàn)役中他大哥立下奇功,這才被圣心大悅的圣上擢升為正二品的兩江總督。 戰(zhàn)場上刀劍無眼,這戰(zhàn)功也是拿命來拼的,身上也不知留下多少刀傷。先前也是怕老太太年紀大跟著擔心受怕身體受不了,所以也就瞞下了他大哥上戰(zhàn)場的消息,所以現(xiàn)在府里上下只知府里大爺為圣上辦差辦得好才得以升官,殊不知這是從戰(zhàn)場拼下來的官職。 “對了毅兒,眼見就年關(guān)了,你總督府上人丁稀少,林林總總的事務(wù)想來也繁多,區(qū)區(qū)那幾個人手如何處理的過來?先前為娘也找了牙婆子來府上,過些日子就會送一批奴仆過來,到時候你來選上一批用得上的,也好給你總督府添些人氣。”頓了頓,老太太又皺眉道:“還是不妥,新進的奴仆畢竟沒□□過,怕是不盡心伺候,不如這般,為娘從府上選上些得力人手,你帶去總督府上去,也省的節(jié)后你諸多同僚好友過去,顯得手忙腳亂?!?/br> “這倒不必?!笨偠窖瞄T就在蘇州府城里,離宋府倒也不算太遠,平日里總督府他并不長住,“統(tǒng)共總督府不長住,過得去就行,湊近年關(guān)咱府上也忙碌,一切緊著咱府上。” 老太太欲言又止,總督府上不是還有左相大人給他的那兩個妾嗎,這般怠慢豈好? 似知道老太太心中所慮,宋毅沉聲道:“不過是兩個微不足道之人罷了,豈敢累娘勞心?她們二人兒子自有章程,娘就當她二人不存在即可?!?/br> 第7章 免懲罰 老太太當初也是侯門繡戶走出的,大戶人家養(yǎng)女兒可不是一貫的女則女戒,也會灌輸些政治史時,因而老太太對政治并不是一無所知。聽大兒這般說來,她心中隱約猜得這里頭涉及到朝政之事,便也不多問,只是話頭一轉(zhuǎn)說道:“這些為娘聽你的。只是一點,這么多年來你身邊沒個可心人伺候著,為娘看在眼里著實心頭難受。當然娶妻的事你有你的思量,為娘不橫加干涉,什么時候有想法了便告知為娘一聲,為娘替你張羅。娶妻之事可以緩,可你身邊得有人伺候著,要不然為娘的心里怎能踏實?梅香和冬雪兩位丫頭自小養(yǎng)在為娘身邊,模樣長得好,人又踏實穩(wěn)重,你要瞧著好,為娘今個就做主讓她們倆在你身邊伺候著?!?/br> 當老太太說到這的時候,身旁侍立伺候著的冬雪立刻呼吸急促了起來,暈生雙頰,一雙瑩瑩美眸也羞澀的垂了下來。 宋毅自然早就知曉老太太的意思,這些日子老太太有事沒事的就讓她屋里的兩個大丫頭過來給他傳話,都是些無關(guān)緊要的事,明顯這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的目光隨意掃過老太太旁侍立的冬雪,較之那叫梅香的倒是少了幾分俗艷,但看在他眼中也就那樣了。雖說有幾分姿色,可居在阜盛繁華的京城那么多年,他宋毅也有過些日子和京城那些個貴公子一道,走馬章臺,享受這紅塵萬象,什么絕色沒有見過?若年少時期的他尚重幾分皮相,那么如今而立之年過盡千帆的他,區(qū)區(qū)這點已很難令他加以側(cè)目。 宋毅為人向來情冷心硬,慣不會委屈自己,遂回絕道:“娘固然一番好意,兒子本不該推拒,只是兩位大丫頭是娘身邊用慣了的,兒子豈敢擅專?此事不急,如今兒子剛上任正是公事繁多之際,分身乏術(shù),待忙完這陣,再考慮這些不遲?!?/br> 老太太聞言驚詫,這是看不上她身邊這兩丫頭? 旁邊的冬雪聞言頓時臉色由紅轉(zhuǎn)為煞白,整個人猶如被抽走了精神氣,神情恍惚,身子也搖搖欲墜。 屋內(nèi)的氣氛一時陷入了片刻尷尬的沉寂,宋軒一見氣氛不對,忙岔開話題道:“哎今個倒奇了,這都什么時辰了,怎么膳食還沒送來?這膳房里頭的人竟開始這般憊懶起來?莫不是前些日子得了賞,就開始恃寵而驕了?” 宋軒不說倒也不覺的,這一提及,向來沉穩(wěn)的田氏也訝異了:“酉時三刻了,竟比之往日晚了一個時辰!” 寶珠委屈的摸摸肚皮:“怪不得我肚子都咕嚕咕嚕的叫了,原來都這般晚了。” 宋毅也皺眉看向屋外。 老太太剛欲遣身旁冬雪去膳房看看,正在這時,屋門猩紅色的氈簾被人從外頭一掀,負責傳話的小廝躬身進來,低眉順眼道:“老太太、大爺、二爺、二少奶奶、小姐,膳房里的人將膳食送來了,這會子要把膳食擺上桌嗎?” 老太太尚未答話,宋毅卻冷笑道:“擺桌?若是再晚些,這個時辰怕是要食夜宵了。你去將來送膳食的人喚進來,爺今個倒是要瞧瞧,究竟是膳房里哪個憊懶的奴才,端的這般膽大包天!” 蘇傾和紅燕被喚進來的時候,屋里頭透著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抑勁,哪怕是個傻子都知道屋內(nèi)的氣氛不對。 紅燕何曾見過這等架勢,各位主子神色或怒或惱或凝重,端的在堂上坐著,本就心里發(fā)慌的她,此刻見這等猶如三堂會審的恐怖陣仗,頓時兩股戰(zhàn)戰(zhàn),沒等上頭人發(fā)話便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竟是連話都說不出口,伏在地上瑟瑟發(fā)抖。 紅燕冷不丁的這一跪倒,倒是驚了旁邊的蘇傾一跳,隨即暗嘆無語問天。剛進門見這等會審的架勢,她還思忖著過會那廂斥責時該如何如何解釋,因著今個這遭本就事出有因,只要解釋得當,依著府上幾位主子仁慈的性子,頂多斥責上兩句罷了。可偏偏紅燕這當口冷不防的一跪,這不是要向眾人昭示她們做錯事心虛,在座幾位還不得懷疑她們兩個是偷懶耍滑才姍姍來遲? 旁邊紅燕一跪,站著的蘇傾就顯得有些突兀了。敏銳的感覺到幾道審視的目光不停的在她身上逡巡,蘇傾忙垂首斂目,壓下心頭的那不適感,屈下雙膝跪在紅燕身旁。 然而蘇傾卻又如何曉得,哪怕她已經(jīng)盡量屈就這個時代的禮儀規(guī)則,可畢竟在現(xiàn)代社會的寬松環(huán)境中生養(yǎng)到成年,身上潛移默化形成的特質(zhì)又豈是一朝一夕能改變的?平日在膳房里和眾人說說笑笑,眾人心大或許還不曾覺得,可一旦遭遇不可預(yù)期之事,猶如今日這般,旁人只需瞧上一眼就能從她的舉止中看出些許不同來。 老太太的一雙老眼雖渾濁,卻透著歷經(jīng)世事的睿智,從蘇傾一進門她瞧的第一眼,就覺得這姑娘有些不同旁人,不說別的,就單單她這行走間不疾不徐之態(tài),既不似尋常大家閨秀的扭捏娉婷,可又不似小門蓬戶女子的粗魯野蠻,且走路雖低首垂眉,可那單薄的脊背卻不曾彎下分毫,這分明是心底存著幾分自尊之意。 老太太又仔細看她,見她眉眼俊俏,肌膚瓷白,倒是生了一副好相貌。人雖略顯單薄,面上卻不見分毫惶惶之色,只是安之若素的靜跪在那方,倒是頗有幾分嫻靜溫婉的氣韻。老太太暗暗贊賞,且不論這長相如何,單單這周身的氣度就能將整個宋府上下的丫頭給比了下去。 若是蘇傾知道老太太此刻所想,怕是要苦笑一番了,雖說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可畢竟有些東西早已隨著生養(yǎng)她的那個年代深深印刻在骨子里,早就分割不開了。讓她做些粗活累活她尚可咬牙去學去做,可若讓她卑躬屈膝從身到心都做出奴才相,猶如紅燕此刻般伏地觳觫乞憐,對她而言,卻是萬分強求。若可以,她哪怕愿挨頓板子,怕是也不愿折了自己這份僅有的自尊。 老太太心頭正疑惑著,這般出挑的丫頭卻怎么給分配到了膳房做那些個粗使的活計,卻冷不丁聽到她旁邊大兒沉聲詢問:“你且來告訴爺,平日主子們用晚膳時辰為幾何?” 聽到上頭有人問話,蘇傾也不指望身旁早如驚弓之鳥般的紅燕答話,只得硬著頭皮開口回答:“申時三刻?!?/br> 宋毅瞇了瞇眼,目光如炬緊盯著那張瓷白的面龐:“那你來告訴爺,你又是幾時送來的膳食?” 蘇傾有些納罕為何他單單說‘你’而不是‘你們’,卻也來不及細想,遂回答道:“回爺?shù)脑挘怯蠒r三刻,較之往日晚了足足一個時辰。” “很好,”宋毅不咸不淡的吐出兩字,不辨喜怒,只沉聲又道:“那你是知罪了?既然如此,不如那你來說說,這偷jian?;瑧v懶懈怠,致府里大小主子們隨你空腹耗了足足一個時辰,該當何罪?” 宋軒的一口茶差點噴了出來,還讓犯錯的奴仆自己說說該當何罪?依他這位兄長往日那雷厲風行的勁,不該是直接拖出去打板子嗎? 且不提宋軒如何疑惑納罕,那廂蘇傾聽到上頭人這般顛倒黑白的指責,倒是有幾分惱意了,寒冬臘月的出門給你們送膳,不過是因著頭一次走入這內(nèi)院之地,兼之風大路滑天色又偏暗,方繞了幾個圈才找到了地,怎么到了這位主子嘴里,倒是她們偷jian?;?,憊懶懈??? 換做從前,蘇傾若受到這般的無妄之責只怕早已氣勢鏗鏘的據(jù)理力爭,端的不讓自己受半分委屈。可換做如今,作為奴仆之身,這般的據(jù)理力爭又如何使得?一個大不敬之罪下來,她真怕自個等不到回家的那一日。 所以別說半分委屈,就是十分委屈也得生生忍者。饒是她百般安慰著自個,可到底她心里頭又如何能好受了?手指緊緊摳住腿rou,她緊抿著唇強忍著,可到底還是紅了眼圈。 老太太素來憐弱惜貧,本來她就對蘇傾另眼相看,如今見她大兒步步相逼便有些不落忍了,遂開口道:“罷了罷了,左不過是晚些點用膳,老身瞧你這妮子舉止妥帖,想來是個懂規(guī)矩的,并不似那些個偷jian?;?,今個可是有何事耽擱了行程?” 老太太這番解圍的話令蘇傾心里頭頓生感激,緩了緩情緒,方溫聲回話道:“回老太太的話,今兒個這遭的確事出有因,皆因奴婢進府時日尚淺,而紅燕只兩年前堪堪隨著柳媽來過內(nèi)院一遭,所以對內(nèi)院這邊的格局十分生疏,兼之路滑風大天色偏暗,我們二人就走岔了地,繞了好大一個圈子方找對了路,這才較之往日耽擱了一個時辰?!?/br> 聽聞這話,老太太恍然道:“說起這茬老身方想起來了,這事還當真怨不得你們二人,以往都用不得膳房里的人過來送膳,平日里你們無令又來不得內(nèi)院,偏得咱府上又寬廣,也怪不得你們對咱府上不甚熟悉走岔了路?!?/br> 蘇傾緩聲道:“到底是奴婢們愚鈍,耽擱了主子們用膳,應(yīng)當受罰的?!?/br> “哎呀,娘都說了不罰你們了,還領(lǐng)什么罰呀!這遭你們知道了行走內(nèi)院的路,以后按時來不就是了?”寶珠天真爛漫,聽聞堂下的奴婢要領(lǐng)罰,唯恐她那手段強硬的兄長真的罰她,不由的開口搭腔道。 蘇傾向來喜歡府上這個心地純良的寶珠小姐,感激的對著寶珠的方向頷了頷首。 老太太扭頭看向宋毅開腔道:“這孩子瞧著怪可憐的,也是事出有因,你莫要罰她們了?!?/br> 宋毅不著痕跡的將目光從蘇傾身上收回,似笑非笑的看向老太太:“娘說不罰了那自然不罰便是,偏偏這般單獨詢問于我,倒是逞的兒子如那手辣心狠的酷吏般了?!?/br> 老太太佯怒:“再打趣你娘,仔細了你的皮兒。” 宋毅不置可否的一笑,卻又重新將目光投向堂下跪著的人,淡聲道:“既然你們事出有因,今兒個這遭就暫且不計,起來吧?!?/br> 蘇傾謝過之后,扶過旁邊渾身發(fā)抖的紅燕,起身后靜立一旁等候吩咐。 老太太心慈,見她二人今個擔驚受怕了一遭,加之天色已晚,便不多留她們。又怕她們二人路途生疏,便遣派了院里的兩個婆子隨著她們一道回去。 第8章 冬雪來 膳房里頭的一干眾人早就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一個多時辰了,前去內(nèi)院送膳的蘇傾和紅燕卻遲遲未歸,這不得不讓他們多想,莫不是她們途中出什么岔子了? 左等不來右等不來,柳媽的臉色變了又變,愈是這般時候她腦中愈是無厘頭的輾轉(zhuǎn)出她們二人可能遭遇的各種不幸來,一時間心亂如麻,焦急如焚。 正當她等不及了要起身前往內(nèi)院打探之時,福豆驚喜的一聲‘歸來了’頓時讓柳媽喜出望外,三步并作兩步的奔到屋門口,待遠遠的見著她們二人相攜而歸,頓時那顆高高提起的心重新落回了肚里??蓻]等她稍緩口氣,卻注意到她們旁邊跟著的兩個婆子,分明是老太太院里的王婆子和李婆子,卻不知為何隨著紅燕她們一同歸來。 來不及細想,柳媽急急忙忙迎上前去,與兩位婆子打過招呼之后,細問一番,這才總算明白這中間出了什么岔子。 得知其中緣故,柳媽懊惱非常的拍了下自個腦門,愧道:“都是我這個老婆子老糊涂了,光想著讓荷香紅燕她們兩個體面的奴婢給老太太送膳去,卻單單忘記了她們二人從來只在膳房這等外院走動,哪里曾去過內(nèi)院?饒是紅燕這蹄子隨著我有幸走過一回,可她那榆木腦袋又哪里記得???這事全賴我,兩位mama千萬要在老太太面前替咱們說說好話,切莫怪罪這兩個丫頭,要罰就罰我這個老糊涂的婆子罷?!?/br> 王婆子擺擺手道:“您老切莫說這等話,咱家老太太的脾性您還不知?那最最是一等一的慈善人,見著兩丫頭的可憐樣,早就氣消了,又聽聞兩丫頭的苦衷,便是半點氣性都沒了,反而殷殷切切的囑托大爺一番,莫要罰她們二人。這不,唯恐這兩丫頭記不得路,還格外的讓咱們兩個婆子巴巴的來送她們一程來了?!?/br> “瞧這兩丫頭作孽的,怎敢真勞煩兩位mama前來相送?”柳媽怒嗔蘇傾和紅燕一眼,便熱情的拉過兩位婆子往膳房里走:“兩丫頭不懂事,讓您老二位累了這一遭,剛好膳房里熱了些茶和果子,您老二位進來先吃些,這冰天雪地的,來一遭可是受罪了,吃點熱茶暖暖胃先?!?/br> 兩位婆子略一推辭便隨著柳媽進了膳房,吃過了茶點過后,柳媽硬塞給兩位mama一人一只油紙包著雞腿,兩位婆子推辭不過,便揣在袖兜里,閑話家常一番后,便起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