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分手就得回去繼承億萬家產、樊籠、一人之下之道長你還缺情緣嗎、惟愿吾兒愚且魯 完結+番外、我穿回來后,成了不死之身、室友日常研究報告、反派消極怠工以后、炮灰她想千古流芳[快穿]、[綜英美]人生贏家是假的、再跑試試看
天亮時,趙進鐮得到消息,匆匆趕去城下,連外衫都是在路上穿的。 城門緩緩打開,一行數(shù)千人的隊伍站在城外。 他愣住,看著這群據(jù)說是盧龍軍的人,如同看見了一群山林野人。 盧龍軍當初平定過幽州戰(zhàn)亂,他還有印象,傳聞說早已編入幽州軍,不復提起,怎會自關外而來。 他們的后方,數(shù)十人緩至,山宗緩緩走了出來。 “崇君,你怎么……”趙進鐮驚駭?shù)乜粗哪印?/br> 山宗拎著刀,渾身是血,驀然身形一晃,勉強站住。 左右有人撐了他一下,那是甲辰三和未申五。 一撐之后,未申五就松開了手。 甲辰三也慢慢松了手。 遠處有快馬奔來,直往城門,身后跟著十數(shù)道護衛(wèi)身影。 山宗喘著氣,抬頭去看,似乎看見了馬上女人的身影,瞇起眼,卻已看不清,手中刀倏然落了地。 神容快馬而至,幾乎片刻不停地趕了過來。 剛到城下,勒住馬,視線里,就見男人的身影直直倒了下去。 第九十一章 城下掛著醫(yī)字牌的屋舍里, 一名中年軍醫(yī)捧著藥箱匆忙而來,一頭鉆入里間。 里面腳步紛亂, 很快跑出來個兵,捧著一身是血的衣服送了出來,衣服下是那柄浸滿了血的細長直刀。 接著又有兵從門外而來, 端著清水快步送了進去。 神容坐在胡椅上,看著不斷有人進進出出,染血的布一捧一捧地往外送, 整間屋子從里到外都是血腥氣。 她曾在他身上聞到過很多次血腥味, 但那大多都是別人的。 這回,全是他自己的。 門外,趙進鐮正在又低又急地問:“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甲辰三滄桑的聲音傳來:“他一個人攔了幾隊的敵兵。” “什么?”趙進鐮驚駭:“他這是不要命了?” 胡十一聲里都有了哭腔:“頭兒都是為了讓他的兵一個不少的回來……” 外面沒了聲, 一片死寂。 好一會兒, 趙進鐮進了屋來, 走到椅旁,交握兩手, 低聲道:“女郎匆忙趕回,一定疲憊了,崇君還在醫(yī)治, 你不必擔心,不妨先去休息,有事我會即刻派人告知。” 神容沒有接話,一動不動地坐著,身上的披風都還未解下, 水青的披風領口襯著面色冷淡的臉,生生的白。 趙進鐮還想再寬撫兩句,忽見她眼睛抬起,跟著轉頭看去,剛才端著水進去的兵從里間出來了,銅盆里的水已全部染紅,胳膊里還搭著一條血跡斑斑的布巾。 如此情形,不知流了多少血,他皺緊眉頭,已說不出話來了。 忽聞里間軍醫(yī)急急低喊:“快,幫忙按著!按緊!” 眼前身影一動,神容已經起身,往那里面走去。 門簾掀開,里面的人忙作一團。 軍醫(yī)一邊忙碌一邊指揮旁邊的兵:“按好了,還沒止血!” 神容看著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人,他雙目緊閉,赤著胸膛,明明已經擦拭過,依然渾身血跡遍布。 一個兵正按著塊布巾在他肋下,那塊布巾已然全紅,血還順著邊沿在往下滴。 軍醫(yī)扶著他肩:“那邊,胸口還有一處,莫壓到他這邊背,背上也有傷!” 神容不言不語地看著,忽然走過去,拿了塊布巾就按住了他胸口。 軍醫(yī)愣了一愣,顧不得驚詫,又連忙繼續(xù):“按緊些!” 神容兩只手都按了上去,溫熱的血浸到她指縫里,滑過男人腰際,落在床上墊著的舊毯上,點點滴滴的褐紅。 她越發(fā)用了力,手掌去尋他心口的跳動,自己的心卻一下一下急促了起來。 這副身軀不久前還抱過她,和她緊密無間,現(xiàn)在卻傷痕遍布,一動不動地任人擺布。 她咬住唇,緊緊的,手心浸血溫熱,手背冰涼。 “夫人,夫人……”不知多久,軍醫(yī)在喚她:“可以了,血止住了?!?/br> 神容有些茫然地松開了手,麻木地垂著。 軍醫(yī)趕緊過來上藥,已滿頭是汗,臉都白了。 厚重刺鼻的傷藥抹上去,血腥味仍遮不住。 神容回了神,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何時已緊緊攥起手心,指甲抵著手心作疼,手里還全都是他的血。 軍醫(yī)忙完,以手背抹一下額上的汗,小聲道:“還是請夫人出去等候吧?!?/br> 神容緊抿的唇啟開,終于問:“他如何?” 軍醫(yī)支吾:“傷得過重,又撐了許久,我等自會盡力……” 神容看著那張英朗如舊的側臉,如今全藏在了深沉的晦暗里,高挺的鼻梁下一片濃重的陰影。 趙進鐮進來,看到她一手的血,趕緊道:“女郎,出去吧,這里交給大夫?!?/br> 神容往后退了一步,轉過身,慢慢走了出去。 回過頭,門簾掀開,又垂落,遮住了那副躺著的頎長身軀。 神容又在胡椅上坐下,捏著披風一角便去擦手上的血跡,一遍又一遍,手心紅了,卻好似怎么也擦不干凈。 眼前依然有很多人在進進出出,藥味彌漫了出來,趙進鐮在旁來回走動,她全都沒怎么在意。 “少主,該用飯了。”紫瑞站到身邊來時,時候已經不早,她輕聲提醒道:“您已坐了很久了?!?/br> 說話時一面為她解下身上那件披風,上面一角衣擺已經皺了,沾了她擦手的斑斑血跡,觸目驚心。 “醒了么?”她忽然問。 紫瑞拿了塊濕帕子為她重新擦手,朝里間看一眼,又看到她掌心里泛起的紅,默然無言。 神容沒再朝里看,也沒再問,抽回了手。 紫瑞只能默默退走了。 不知過去多久了,似乎連門外的天光都暗了,不再有人進出了,但軍醫(yī)還一直沒出來。 卻忽有一個守城的兵跑來了門外:“刺史,有許多車馬往城中來了,是朝中官員車駕?!?/br> 趙進鐮聞言一驚,連忙快步出去。 胡十一忽然沖到門口,一身臟兮兮的血污到現(xiàn)在都沒清理過:“朝中的人?難道就是查頭兒的人,他們居然這么快就來了!” 趙進鐮不禁止步在門前:“此言何意,什么查他的人?” 胡十一道:“頭兒在關外說過,這一戰(zhàn)后朝中就在查他了,所以才更要帶他的兵回來?!?/br> 趙進鐮詫異。 “刺史,人到了!”守軍在提醒。 趙進鐮這才沒問下去,匆匆出門。 神容轉頭看去門外,扶著椅子起了身,緩緩走去窗邊,半邊身掩在窗扇后,看向外面,已有一隊車馬直接駛來。 駟馬拉就的車駕,左右各有一隊披甲執(zhí)槍的禁衛(wèi)跟隨護送,從城門處直拖至此,足有數(shù)百人,頗具威儀,橫開而攔,將城門到這城下一帶圍了個嚴實。 停下后,禁衛(wèi)中打馬而出兩個盔甲嚴密的佩劍武官,一左一右威嚴勒馬。 他們中間又出來一匹馬,上面坐著個頭戴高帽,手挽拂塵的內侍。 下馬后,內侍從懷里恭恭敬敬取出一份黃絹,尖細的嗓音冷冰冰道:“幽州團練使何在,速來接旨。” 趙進鐮大驚失色,慌忙上前拜見:“不知圣駕座前親臨邊關,山使重傷在身,微臣幽州刺史趙進鐮,愿代其接旨?!?/br> 后方左右守城兵卒也全都跪了下來。 “重傷在身?”內侍細著嗓子道:“人在何處?” 趙進鐮道:“就在這身后醫(yī)舍中醫(yī)治?!?/br> “就在此處更好?!眱仁坛笥腋骺匆谎邸?/br> 兩名武官立刻揮手,一群禁衛(wèi)上前,圍住了門。 神容掃去一眼,他們對于門內的人根本沒多看一眼,只已不讓人進出,像防著山宗要逃一樣。 內侍毫不多言,展開手中黃絹宣讀:“奉圣諭,今查先帝密旨遺錄,幽州團練使山宗背負舊案,殺前任幽州節(jié)度使李肖崮,麾下盧龍軍全軍叛國投敵,數(shù)罪在身,卻得特赦潛鎮(zhèn)幽州數(shù)載。念其此番力退強敵,保城護礦,有不世之功,今圣重視,特親審舊案,著令其歸案,幽州官兵不得庇護,若有違背,視同謀逆。” 趙進鐮愕然抬頭。 四周一片無聲的寂靜,從城頭到城下。 他們幽州的軍首,鎮(zhèn)守幽州的英雄,忽然成了殺人叛國的惡犯。 神容手指一動,怔怔地看著窗外那一幕,手上他的血還未干,卻已收到這突來的消息。 她曾問他,他被特赦的是不是就是盧龍軍叛國之罪。 他當時說:那是最重的一條。 現(xiàn)在他還在里面躺著,朝中問罪的已經到了。 在聽到她父親說他此戰(zhàn)驚動了今圣時,她就已隱隱有所感,現(xiàn)在方知擔心的是什么。 就是這一刻。 忽然一道身影沖了過去,雙手捧著什么,一下在趙進鐮身旁跪了下來:“盧龍軍不曾叛國!請圣人明察!” 內侍細著嗓子怒斥:“何人在此造次!”